179.打蛇打七寸
他站在原地半晌,直到驚懼的心神平復下來,才抬起袖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快步出了大理寺。
他想不通,為何這蘇家的小姐會知道芷茹的消息,而她開口的語氣,不似在威脅,更像是提醒著他什麼?!
說起來,當初的那件事,他一開始雖糊塗,可是在那譽王一案之後,他便想明白了。一開始他那女兒雖是個被害者,可到底是她生出了不該生的心思,才落得如今這個下場。仔細算起來,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而他這個當爹的,沒什麼大能耐。能在譽王府落罪的時候,能救下她一條命已經實屬不易。斷然不能再為了她一個人,惹得聖上不悅,牽連了白家上下。
他把她遠遠送走,本意是想她能遠離京都的前塵過往,尋個本分的人家安度餘生。可到頭來,這一番苦心,她到底是看不明白。當年那個嬰孩……即便不由她自己了解,聖上也定然不會留這後患。可這被迫之舉……也到底是讓她對自己落了怨恨……
白大人心中有些沉重,像壓著一塊千斤的秤砣一般。
半晌,他重重嘆了口氣,才緩緩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而就在馬車離去后,鄰著大理寺的巷子裡頭,鑽出來兩個面白無須的的男子,他二人對視一眼后,才匆匆離去。
大理寺內院的書房之中,唐明琲抬著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鸞:「方才你與那老傢伙說了什麼?」
老傢伙?!是在說那白大人么……
蘇鸞失笑一聲,無語的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唐明琲緩緩湊近她,以一種絕對壓制的姿態將她抵坐在太師椅上:「小丫頭,還學會撒謊了啊?!昂?!你若是不說……」
說罷威脅似的眯著眸子,薄唇便朝著她壓了下去。
蘇鸞忙抵住他的胸口,撇過腦袋討饒道:「別別別!我說還不行嘛!」
唐明琲停下,緩緩直起身子,一臉惋惜的摸了摸下巴,道了句:「從實招來!」
蘇鸞翻了個白眼,坦白道:「我就是小小的提了一句白芷茹。」
「白芷茹?!」唐明琲一怔,眉梢微挑,這個名字很久都沒出現過了,他蹙眉問道:「提她做什麼?」
「唉……你可真是無情啊!人家好歹對你一往情深,甚至拿自己的清譽做賭注,只為了能嫁給你。結果……」蘇鸞嘖嘖了兩聲,搖頭道,「你連人家如今的死活都漠不關心啊!」
唐明琲垂著眸子,當初那白芷茹的下場也算是他一手促成了,也算是對得起她了。只是,這人譽王府死的死,逃的逃,她能活下來,已經算是聖上開恩,憐憫白大人這麼多年為朝廷的鞠躬盡瘁。
可這人若是再出什麼幺蛾子,怕是白家上下也得跟著受牽連……
「別賣關子了!你是得著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吧?」唐明琲將她拉了起來,自己坐在凳子上,將人圈抱在懷裡。
蘇鸞眉眼一彎,朝他道:「三禾你還記得吧?!」
唐明琲點點頭:「不就是天時書齋那個夥計嗎?」
「對,就是他。我本是朝薛知易將人給要了過來,誰知道,他一來,便給我送了個大消息。」蘇鸞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說他來京都的那日,發現那白芷茹也出了城,不過,她去的方向是平江城。」
唐明琲眸子閃過一絲嘲諷,那個女人,不會是想去投奔淮南王吧?!可是,這投奔,可是需要底牌的啊!她的底牌,會是什麼呢?
當然,他能想到,蘇鸞自然也想過了。不論她的底牌的是什麼,定然都不利於他們。
「你想讓白大人出手阻止白芷茹?」唐明琲略帶疑惑的看向她。
蘇鸞勾勒下嘴角,笑得像只狐狸一般:「怎麼可能呢,我有沒生菩薩那般的慈悲心腸,這救人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那你為何要提醒那老傢伙?!」
「我啊,單純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臭石頭的模樣!你看他方才那樣子……」蘇鸞翻了個白眼,學著白大人的口吻,臉拉的老長,陰陽怪氣的說道:「既然世子有客,下官就先回去了!不過下官還得提醒世子一句,你雖與蘇府有婚約在,在這查案的檔口,還是莫要與人來往過密了才好!」
「我呸!多管閑事!再說了,我蘇家清白著呢!」蘇鸞忿忿道。
唐明琲不由被她逗得一笑,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廓,溫聲問道:「所以,你方才是在替我報仇?!」
蘇鸞伸手推開他的俊臉,從他懷裡掙開,站在一邊兒,理直氣壯道:「沒錯!我這個人啊,睚眥必較,有仇必報!這白老頭雖然明面上將白芷茹放逐到了樺川鎮,可是心裡頭想來對她是寵愛有加,要不也不至於拼著自己的一切,冒著惹怒聖上的風險,保下她這一命。」
「但是可惜啊!這白芷茹可並不領他這份情兒,她那心裡頭,對白老頭恨著呢!這打蛇打七寸,報仇么,言語之爭,身體之痛,都不如誅心來得讓人生不如死!」
說到這兒,唐明琲是完全明白,這丫頭不是要救人,而是要那白大人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上絕路。在白家上下幾十口,和一個自小寵愛的女兒間作抉擇,任是誰,都足夠折磨了。
蘇鸞繞到他堆滿公文的長案旁,就著他的茶杯添了些熱茶,抿了一口,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男人:「你這是什麼表情,莫不是嫌棄我狠毒吧?」
唐明琲回過神來:「嗯?沒有……」
蘇鸞輕哼一聲:「你若是嫌棄我狠毒,等爹爹凱旋歸來,我便要他替我退了親,再尋門好親事!」
唐明琲眉頭微挑,站起身,眯著眼緩步逼近她,聲音沉沉道:「看來是我最近太寵著你了,都讓你生出熊心豹子膽來了!」說罷,他將人往肩上一抗,大步走進屏風後頭的裡間,將人撂在榻上,狠狠的咬了咬她的小嘴兒。
蘇鸞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手上不住的推著他,嘴裡討饒道:「錯了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唐明琲眯著眼,將人禁錮住,唇角勾著笑,在她耳邊輕聲道:「現在知錯,晚了!自投羅網的兔子,哪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