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無對證(三)
司夫人不動聲色,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看著堂上的七歲女孩覺得很是陌生。從前的冉子豫從不爭辯什麼,受了委屈至多懦弱地哭泣,淚落完了便將不愉快的都忘了似的,一點也不像南宮芷的性子。
不多時,顧嬤嬤一行人回來了。將「兇器」一股腦地扔在地上。
一根搗衣杖、一條粗麻繩、幾把菜刀、切菜的砧板、磨刀石.....冉子豫一件件地看過去,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繡花針!當她是東方不敗么?
司夫人臉色有點難看,抬看眼皮冷冷掃過了桂嬤嬤。
顧嬤嬤頓時一僵,慌忙跪地,低下頭去,心中甚是委屈。那凌雲閣一貧如洗,值錢的東西都找不出來,兇器什麼的更沒有了。但司夫人吩咐務必找出,沒辦法才找出了這些東西。
「有什麼好笑的?賤蹄子!」冉子仙看見冉子豫笑就不爽,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冉家世代金戈鐵馬,冉家的兒女不僅要善文,還要善舞武。冉子仙這一巴掌扇得她跌倒在地,臉上只覺一片火辣辣的疼。
司夫人笑了,眼中滿是輕蔑。兩旁坐著的姨娘不敢出一言,只當自己沒看見。
冉子豫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眨了眨,眼神凌厲。「大娘,可找了宮裡的仵作來驗屍?」
她自是知道,如今國公府的境況,是請不到宮廷仵作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也是國公府,司夫人是不會請民間的仵作的,那有失了顏面。
「待仵作驗過了,不就知道豫兒是用菜刀砍了陸聰還是拿繡花針扎死了陸聰。」
「你!」冉子仙上前,又抬起了手。
冉子豫伸手擋了一下,自己身上有傷,再加上冉子仙力氣大,她還是被打了,同是左臉。
「賤蹄子,還想躲!」冉子仙心裡有過一瞬疑惑,染子豫不是有武功嗎?而且還很不錯,如今....竟像個凡人,連她的一巴掌都接不了。管他的呢,反正打到了那個小賤人,自己開心了就是。
司夫人任冉子仙出手,看著冉子豫紅得要滴出血的左臉覺得舒心,可又覺得還不夠,遠遠不夠。「顧嬤嬤,把白神醫請來。」
白神醫是她僱到府上來專門照顧她常年卧病的二女兒冉子柔的。
「到時候看你怎麼狡辯!」冉子仙又踢了她一腳。
冉子豫不再言語,縮成一團,靠著一旁的柱子。冉子仙這一腳踢在了她腹上的傷口上,力氣又極大,內臟也受到了些衝擊。此刻,像是有隻手扒開傷口,伸進腹里,緊緊捏著五臟六腑。汗水潤濕了雲鬢,面上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冉子仙看見她這倔強的模樣就討厭,正準備再打她幾下,見來人忙收了面上的兇狠,又是溫甜靜憐的美人臉了,潔白的耳朵慢慢紅了。
來人著身玄衣,青絲未系,秀眉清目,面上帶著溫和的笑,似開春幽山仙霧林里的清露桃花。斜背了一個素色的包。
正是司夫人口中的白神醫——白灼。
「司夫人。」白灼輕輕點了一下頭,便在陸楊的帶領下去後面驗屍了。陸管家哭了許久,再哭不出來了,仍乾巴巴地哽咽著。
不一會兒,白神醫便出來了。
陸管家捧著臉哭,「大夫人,您一定要給小的做主啊,我兒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嗚嗚.....」
「白神醫,如何?」司夫人蹙了蹙眉,淡淡問道。
「死者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利器傷害的痕迹。」白灼回答得很簡單。掃過司夫人與冉子仙臉上的難以置信便又添了一句,「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怎麼可能?」冉子仙自是不信,但不敢懷疑白神醫,整個大越沒有人敢質疑他。
「大夫人!大夫人!」陸管家重重磕頭,「我兒不能白死啊!就是小小姐害死的,大夫人明鑒啊!」
「住嘴!」一直沉默的冉子豫突然開口,「你這刁奴,是在懷疑白神醫還是在懷疑本小姐,」頓了頓,道:「事實很清楚,陸聰不是豫兒殺的。希望下次大娘眼睛擦亮些,不要再被小人誆了去,反而害了自家人。」言下之意,大娘愚笨,與外人一同傷害自家人。
冉子仙看著母親被冉子豫氣得將手中的絲帕捏得都皺了,拔出佩劍,便要刺向冉子豫。
「仙兒!不可!」司夫人阻止,若仙兒真殺了那個小賤人,待老爺回來自己要如何交代。
冉子仙只顧著刺過去,不想一隻白凈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玄色的寬袖從面前拂過,悠悠的藥草香撲鼻。頭頂傳來的聲音,似和煦的春風瞬間滋潤了她怒燥的心田,「姑娘家怎能動不動就拔劍呢?」
劍落地,她的臉紅了。可白神醫已離開了她,向冉子豫走去。
白灼從袖子里掏出幾隻白瓷瓶,放在手上送了過去,溫潤淺笑,「小姑娘的臉最重要了,來!」
冉子豫自己靠著柱子爬了起來,冷漠的眼並沒有看過他,淡淡道了一句,「我不需要。」便慢慢走出了正廳。
「哦!麻煩大娘再次鎖凌雲閣前派人把這些兇器給豫兒送回來,豫兒餓得不行時,也好殺個人來充充饑。」
「冉子豫!」司夫人咬著牙齒吐出幾個字來。
「這個不識抬舉的賤骨頭!白神醫,你別管她,這些葯,仙兒喜歡。」冉子仙拉著白灼的袖子。
白灼卻看著那個離去的倔強身影出了神。
出了覆雨樓,冉子豫並不著急回去。臉被打成這樣子,辛奴她們一定會擔心的。
抓了把雪,按在左臉上。開始有些疼,後來就好多了。一路上走得極慢,還繞去了蓮池,伏在冰面上照了照。
忽然,背受重擊,冉子豫一下子伏在了冰面上,眼睛被蒙上。心中大罵:倒霉!
「快點!你們!」熟悉的女聲傳入耳朵。
一陣激烈的砸冰聲后,她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三姐姐!你是三姐姐!」
「小妹妹,三姐姐送你去見南宮夫人,扔下去!」
「撲通。」
刺骨的水沁進衣服里寒涼入心,冰水灌進傷口,鋒刀剔骨般的疼襲來...窒息感折磨著她,她抬頭,睜開眼。冰上朦朦朧朧的粉色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