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誰主幕後
江氏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眸色一變再變,兩步走過去,當著眾人的面,狠狠一巴掌落在洛清婉臉上。
只聽黑夜之中,「啪……」一聲脆響,洛清婉愣了,曲氏愣了,就連老夫人,也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江氏。
「跪下!」
「母親……你打我……」洛清婉委屈地捂住臉,眼淚噠噠直往下掉。
「我不僅要打你,更要教你!」
「我平日里,是怎麼跟你說的?你的三從四德女規禮儀,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蘇兒是你妹妹,是洛家的嫡小姐,就算真在外面有個什麼,也容不得你在這裡放肆,你如此,將你父親和祖母,置於何地?!」
林杳看著這樣的場面,心裡不禁冷笑,江氏這哪裡是在教育洛清婉,分明是借著解圍的由頭,順著洛清婉的話給她下套。
她一句,「就算真在外面有個什麼」,立馬將林杳外出偷人的污名坐實。
「可是,明明就是洛白蘇有錯在先,你看,這是她私會男人的證據。」洛清婉伸出手,將一方白帕遞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接過手帕,臉色一沉再沉,到底是最疼愛的孫女,怎會讓她受了委屈。
一旁,江氏幡然醒悟一般,一把抱住洛清婉,滿臉歉意,「如此說來,是母親錯怪你了。」
又轉頭對林杳沉聲道,「之前與三王爺的傳聞,你那般篤定,我們都以為錯怪了你,誰曾想竟然真有其事,你瞞著我們不要緊,但如何連老夫人和老爺也要瞞著?蘇兒,你真是太令母親失望了。」
聞言,老夫人更是氣得發抖,雙手緊緊握著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擲,敲擊石板的聲音激起一陣脆響。
順手一把,將白帕扔回林杳身上,雙手顫抖地指著林杳,「那人,是誰!」
林杳平靜地站著,她決不能將皇上要她協同辦案的事說出去,況且就算她如此說,他們也未必會相信,何必多此一舉。
卻那時,曲氏從人群身後笑著走出來,站到林杳身側,「老夫人,江夫人,你們都誤會了,這白手帕,是我讓蘇兒幫忙帶回來的。」
「老爺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我便想著,蘇兒會醫術,讓她幫忙做個葯囊給老爺隨身戴著,一來,為老爺的身體著想,這二來,也是蘇兒的一番心意。」
曲氏說著這話,面上儘力地保持著平和,然而林杳站在她身側,分明感覺到了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曲氏從林杳手中拿過那塊白帕,仔細摩挲,「可是府中基本都是小姐們的帕子,老爺用,自然得買新的,綉上山河圖,這樣才顯得吉利,蘇兒這是想做好之後給老爺一個驚喜,所以才處處隱瞞,真是苦了這孩子的一片孝心了。」
曲氏說得處處在理,再一看,這確實是一塊乾淨的新帕子,上面什麼都沒有,若是尋常公子用,定是綉過字圖的。
「這是真的?」老夫人神色稍有緩和,但仍舊沒有半絲笑意,看著林杳這副淡漠的表情就來氣。
林杳點點頭。
「我不信,這分明就是洛白蘇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男人的東西,祖母,母親你們不要被他們騙了。」
眼見這件事就要了結,洛清婉當即又跳了出來,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怎會讓她輕易放過。
「那姐姐的意思是說,父親是野男人咯?」林杳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巴,眼睛死死地盯住洛清婉,就等著她入套。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洛清婉畏畏縮縮地躲到江氏身後。
「那姐姐是什麼意思?」林杳就是不肯放。
「夠了,大過年的,吵吵鬧鬧,不得安寧,以後,不許再發生這樣的事,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老夫人霎時出聲止住,雖然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林杳心裡很明白,她這是在為洛清婉開托。
「散了吧。」
隨即,跟著老夫人離去的腳步,一群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去,直到最後,只剩下林杳,曲氏,洛芙嵐三人。
「方才之事,多謝姨娘及時出手相幫。」待眾人走後,林杳才輕輕地說了口。
曲氏無奈地將手中的白帕遞還給她,面上有幾分慌張,尷尬地笑道,「說什麼呢,既是做給你父親的,要多費些心思才是。」
說罷,拉住洛芙嵐轉身而去。
林杳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下清楚,雖然曲氏明面上不肯說,但今日之舉足以證明她所選擇的陣營。
曲氏不想洛芙嵐捲入其中,所以藉以此事告訴她,以後做事,要瞞著洛芙嵐。
還是小心為妙。
林杳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臨近院門,突然見一抹身影從房頂之上疾速閃過,那人一襲如火紅衣,頭羽間一撮雪白的狐狸毛。
是他!
「小姐。」
卻那時,身後的聲音驟然將沉思中的林杳拉回現實,林杳轉過頭,見醜醜正一臉疑惑地望著她。
「可來了?」她立馬收起神色,該見的早晚會見到,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嗯,王爺已經在此等候多時,小姐可算回來了,您都不知道……」
未等醜醜把話說完,林杳已然轉身進屋。
屋中,蕭承越一身黑袍端坐上首,手中端著一杯桂花茶,滿屋子均是桂花飄香的味道。
今日,她令醜醜送去信條,求助蕭承越出手相幫時,林杳便早就預料到,事成之後蕭承越定會親自來找她問個明白,所以一路上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沒想到,所料不差,他真的來了。
「今日之事,多謝王爺出手相助。」林杳徑直走過去,像老友一般,也不同他客氣,從桌上兀自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
蕭承越不說話。
頓了良久,林杳疑惑道,「王爺不問問,我為何要那樣做?」
蕭承越微袖一扶,執杯淡淡抿了一口,「張季,是寧王的人。」
「什麼?!」一言既出,林杳霎時驚住,她本以為,張季貪污受賄,這只是皇上為了敲擊朝野,殺雞儆猴的戲碼。
不曾想,背後之人竟然是寧王!
皇上這是在借力打力,趁借張季之事,順帶牽扯出寧王,如此一看,邊北賑災事件,皇上也很有可能是事先知道的,他這是想要……藉機除掉寧王?
可是,為什麼呢?那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一連串的信息,林杳一時接受不住,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
突然,她猛地反應過來,「小心雲尚書!」
若說張季是寧王的人,那張季口中所謂的西域人,也必定是寧王的人,花盜作案,先攻雲府,雲尚書卻安然無恙,甚至在事發現場留下蘭鈴作為花盜作案的罪證,還在事後將一切罪責推給花盜。
這不難猜出,雲尚書是在為真兇隱瞞,而這人,恰恰就是販賣蘭鈴花想要以此作亂的寧王。
林杳終於想通,為何所謂的花盜偏偏挑中雲張兩家,因為這兩家都有兩個共同點,一是家族根基深厚,有錢,二便是,他們都曾是寧王的人。
蕭承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緩緩起身,一張俊臉在燭火之下熠熠生輝,「你,這是在關心本王?」
蕭承越緩緩走近,寬鬆的衣袖一揮,將房中大半的燭火熄滅,只剩面前一隻小小的蠟燭,「現在,還想要嫁給寧王嗎?」
他問得極其認真,雙眸之中有點點芯火跳躍,深情之至,嘴角泛起一絲自信的笑容,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林杳呆立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她揚眸笑著試探道,「王爺喜歡蘇兒?」
蕭承越點點頭。
「那王爺是喜歡洛白蘇,還是我?」
蕭承越驟然一聲輕笑,伸手一攬擁她入懷,溫熱的氣息一絲一絲輕輕呼出在她耳側,「洛白蘇就是你,你就是洛白蘇,我喜歡你。」
溫情脈脈的一番話,卻霎時猶如十二月的深海寒冰,將林杳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徹,一股寒意順著身體的奇經八脈直直灌入心臟,感覺血管都已經全部封鎖一般,窒息的疼痛。
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冷冽,林杳輕笑一聲,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開,幾不可聞的聲音,「可是,我不喜歡你。」
感覺身前的人身體猛地僵住,林杳儘力按壓下心中的苦澀,看著對面臉色難看到幾乎可以擰出黑水來的蕭承越。
肅聲道,「王爺大位在即,你我之間只有利益,並無感情,王爺也不必用這些虛無的哄騙小孩子的把戲將我握在手中,我幫你,因為你手裡有我想要的東西,而你幫我,也只是因為我有被利用的價值,你我並非善人,何苦拿情愛這樣的謬口,與大位相較。」
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是誰說過的,你有生之年遇到的所有人,都將是你漲情商經驗值的道具,他們之中,絕非爾往,只是過程。
可是,林杳不願意做這個道具,哪怕註定一身孤寡,哪怕黃土掊盡一身散沙,必失之者,寧肯未得!
然而,在她轉身出門之後,卻未聞蕭承越緩緩吐出的一句,「若較之皇位與你,失你不如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