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裘捕探
人群中不少人舉起手來,裘谷波在心裡統計了下數字,然後道:「除了舉手的人之外,其他人可以走了,伍六,你帶著這些鄉親們去吃粥拿饅頭,我請客!」
說完,裘谷波掏出五個大洋來,塞到伍六手中,又低聲道:「記在偵緝隊的賬本上。」
伍六賊呵呵的笑了:「我懂,這錢局裡出。」
「放屁!」裘谷波差點抬手去打伍六,「我是那種人嗎?這錢得我爸出!」
伍六收起笑容:「我知道了。」
伍六帶著那群人走了,走遠了后,他自個兒嘟囔道:「讓你爸出,還不是等於讓局裡出,反正警局你們兩父子說了算,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伍六說完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又會被局長臭罵一頓。
裘谷波看著剩下的那些人,笑道:「請問,你們是幾家人呀?麻煩你們自己家的人站在一起,我看看。」
那些人各自站在一起后,裘谷波點頭道:「四家,十二個,行,這樣,麻煩你們帶我去你們住的船上看看。」
那些漁民們毫無反應,好半天才有人挪動腳步領著裘谷波往漁船方向走去。
裘谷波心裡明白,這些漁民是既怕他,又恨他。
誰叫甬城的這些警察不幹人事呢?
裘谷波查看完了四艘漁船后,發現旁邊一艘船上的底艙蓋板邊緣被釘上了一塊小木條,釘子看起來很新,而且木條釘上的位置正好在鎖扣的位置。
裘谷波從漁民那借了工具,撬開那木條之後,發現了木條下方的鎖扣已經被撬走了不說,旁邊還有一個小孔。
「槍眼?」裘谷波蹲在那看著,隨後抬頭問,「這艘船是誰的?」
其中一個漁民道:「老楊家的。」
裘谷波掃視了那些漁民一眼:「你們誰是老楊?」
先前那漁民又道:「老楊沒來,跟著那些官爺去吃飯了,那個,官爺呀,我們也有饅頭吃,有粥喝嗎?」
裘谷波看著周圍那些面黃肌瘦的漁民,點頭道:「有,都有,管夠!」
很快,裘谷波在那位漁民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帶著一家五口在粥鋪狼吞虎咽的老楊。
「那就是老楊。」那名漁民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裘谷波。
裘谷波笑了笑道:「去吃飯吧。」
漁民立即帶著自己的家人衝進粥鋪,拿了饅頭盛了粥,因為沒座的關係,幾人乾脆站在那吃。
伍六此時走到裘谷波跟前,低聲道:「這群蝗蟲太能吃了。」
裘谷波冷眼看著伍六:「你說他們是什麼?」
伍六道:「蝗蟲呀,你看看這些人的吃相,不是蝗蟲是什麼嗎?」
裘谷波一把捏住伍六的後頸,問:「你爹媽是幹什麼的?」
伍六道:「漁民。」
裘谷波又道:「這麼說,你爹媽也是蝗蟲?你也是蝗蟲的後代?」
伍六語塞,不說話了。
此時,班魯提著一個布包走了過來,看著裘谷波搖頭道:「少局長,不,裘捕探,他們太狠了,真的,太狠了,不光吃,還打包。」
裘谷波看著班魯手中的布包:「布包里是什麼?」
班魯一愣:「饅頭。」
裘谷波沖他笑著:「你不也打包嗎?」
班魯狡辯道:「我這是帶回去給兄弟們吃的。」
裘谷波沒搭理他,靠在一側,從班魯布包中拿了個饅頭慢慢地啃著,等著老楊家吃飽喝足離開后,自己才慢慢跟上去。
裘谷波不想打擾這些狼吞虎咽的漁民們,他很清楚,即便只是一頓簡單的飯,對現在的漁民來說,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如今海上除了有海盜之外,還有西方列強,陸地上除了土匪之外,還有和土匪無疑的警察和甬城自治政|府,百姓就生活在夾縫之中,就連掙扎也僅僅只是為了多呼吸一口空氣。
在老楊全家走回海灘的時候,裘谷波叫住了他。
老楊轉身,看著穿著警服的裘谷波,先是一愣,隨後點頭鞠躬道:「官爺,有什麼事嗎?」
裘谷波帶著溫柔的笑容:「你就是老楊吧?」
老楊點了點頭,他的家人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攏,這個舉動讓裘谷波確定,這家子隱瞞了什麼。
裘谷波維持著微笑:「沒事,找你幫個忙而已,走,到你船上說。」
老楊聽他這麼一說,已經估計到了什麼,只得點了點頭,低聲叮囑家人留下,然後領著裘谷波回到了船上。
回到船上,裘谷波直接站在了底艙蓋邊上,用腳踩住那個槍眼,然後又挪開,再踩上,再挪開,就這樣反覆著,雙眼一直盯著老楊。
終於,老楊撐不住了,竟直接跪了下來:「官爺饒命呀!」
裘谷波一把將其攙扶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老楊,我只是想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來抓你的。」
老楊用懷疑地眼光看著裘谷波。
裘谷波肯定道:「真的,我不會騙你。」
老楊點頭,然後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裘谷波聽完之後,深吸一口氣,問:「他蒙著面?」
老楊點頭:「對,蒙面,背著一支槍,和你差不多高,說的是官話,對了,他還給了我幾個大洋。」
說著,老楊就準備進底艙去拿大洋,裘谷波攔住他。
裘谷波道:「不用,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說完,裘谷波兩步邁到船頭,吹了聲口哨,招呼了伍六和其他幾名警察過來。
此時的老楊,緊張不已,低著頭,閉著眼睛,因為他自始至終都不相信裘谷波會放過他。
裘谷波對伍六說:「這位船老闆給我提供了重要的線索,他不僅聽到了槍聲,還聽到了有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你們幾個,在這周圍的海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不出意外,應該能找到一支長槍。」
說完,在那幾名警察極其不情願下海的時候,裘谷波掏出兩個大洋,塞進老楊的手中,低聲道:「我裘谷波言出必行!」
老楊很驚訝,抬眼仔細看著裘谷波:「您……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裘捕探!?」
裘谷波得意道:「當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裘谷波!」
老楊面露喜色:「我今天算是遇到貴人了!算是開了眼,見到咱甬城的神探了!」
老楊在那一個勁兒誇著裘谷波的時候,裘谷波收起那副得瑟的表情,凝視著那些在海里鑽上鑽下找槍的警察們。
一個小時后,伍六從水中冒出來,單手舉起那支漢陽造,大聲道:「少局……裘捕探,找到了一支槍,是漢陽造。」
裘谷波吐出一口氣來,自言自語道:「果然。」
裘谷波拿著那支槍,站在沙灘上,在陽光下仔細看著。
穿上衣服,頭髮還濕淋淋的伍六在旁邊問:「裘捕探,你為什麼知道能找到槍,而且是長槍。」
「從老楊的船到聽到有人落水的位置,粗略估計,大概得有六十到八十米,這個距離,要用手槍打中人,很難,只能用長槍。」裘谷波將長槍捧在手裡,仔細看著,「這個槍手的槍法極好,我們整個警局上下,槍法能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我和班魯。」
旁邊的班魯一臉得意。
伍六看著遠處的漁船:「晚上,那麼黑,槍手能看見嗎?」
班魯回答:「我也是納悶這件事,就算漁船上有人點燈,照亮的範圍也不可能太大,他是怎麼看到的呢?」
裘谷波想了想道:「漁民雖然都有油燈,但很少用,畢竟煤油太貴,所以一般都是點蠟燭,蠟燭的光亮完全無法照亮整艘漁船的周圍,所以,當時肯定有艘船點了煤油燈,這才讓槍手能看清楚。」
伍六尋思了下,立即道:「這麼說,槍手還有同夥?」
裘谷波看著伍六:「你是不是智商有問題?」
伍六愣了,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班魯。
班魯搖頭也表示不明白。
裘谷波道:「剛才那兩具屍體,黑衣黑褲,身體健碩,掌心帶繭,明顯是習武之人,而且擅長持刀用劍,加上漁船上的漁民沒有聽到有人從漁船上走過的動靜,可以斷定,這兩人是潛伏於海中,試圖靠近某艘漁船,而這艘漁船,恰好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艘點了煤油燈的。」
「我懂了!」伍六一拍手道,「兩個殺手,要去殺點了煤油燈那艘船上的人,槍手潛伏在周圍,借著船上的燈光,擊斃了兩人。」
裘谷波點頭:「你還不算太笨。」
伍六又道:「那,那為何有三聲槍響?那兩人各自中了一槍呀,第三槍呢?」
班魯看著裘谷波,裘谷波摸出一顆彈頭:「在這呢。」
伍六接過來:「哇,你真神了,哪兒找來的?」
裘谷波抬手指著老楊的漁船:「那艘漁船上,第三聲槍響,是槍手離開時,打破了關押老楊全家底艙艙蓋上的鎖,子彈是我從底艙下方挖出來的。」
班魯問:「這代表什麼呢?」
「他把老楊全家關在底艙,還給了封口費,從這點說明,槍手並不是個殘忍的人,如果他很殘忍,肯定會殺老楊全家滅口,但他沒那麼做。」裘谷波拿著槍分析著,「另外,他走的時候,並沒有開鎖,而是用槍把鎖打壞,說明他當時走得很急,來不及開鎖才開了第三槍。」
班魯聽到這,立即道:「也就是說,槍手開槍,是為了救下點煤油燈那艘船上的人,在他擊斃那兩名殺手后,被救之人立即下船逃離了,而槍手為了不追丟那個人,在來不及開鎖的前提下,只能開槍打壞底艙上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