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十四章 這是衙門
?有了無衣的幫助,章九晟果真在紅豆台待了三天三夜沒出來。
導致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章九晟都不想再見到無衣,甚至兩點一線,章府到衙門,偶爾會去百世堂逛一逛,但只要一聽到有人喊他去紅豆台,那跑得比兔子還快。
有了盧老先生的幫忙,衙門的瑣碎事務也是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而章九晟,卻跑去檔案間,翻起了一些陳年舊案。
有些破了,有些沒破。
他以前總覺得這些案子枯燥乏味的很,不知道為什麼雲生那麼喜歡破案子,有的時候還要看屍體。
像這些陳年積案,有完整屍首留存下來的,很多都已經下葬了,要翻案的話,還得倒十八輩子血霉去挖人家墳。沒有完整屍首留存的,這麼多年下去,就算死者家屬放著不給下葬,風吹日晒的,很多證據也都找不見了。
「難啊!」章九晟翻看著那些卷宗,緊皺著眉頭。
以前看戲檯子上唱的,好些厲害的驗屍官通過屍體上一點點的痕迹,就能推斷出一大堆證據和說法,然後藉此順藤摸瓜,又挖出一連串的證據和人證,最終得以破案,真兇伏法,逝者安慰。
「他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章九晟又翻過一頁紙。
檔案間年久積灰,稍有些動靜,灰塵便是滿處飛舞,章九晟輕輕咳嗽了幾聲,拿著卷宗走到了桌案前,原想坐下去仔仔細細地看,可信使一動,看向那桌椅,卻也是積著厚厚的一層灰。
他這幾年的縣令當的,也實在是沒什麼成就感。
拿著那本隨手從架子上拿出來的卷宗,章九晟出了門,隨便喊了幾個下人去到掃檔案室,若是雲生以後還回來給他當師爺,這些陳年積案,應該也能讓她查好一陣子了。
找了一處地方,章九晟就地坐了下來。
看這卷宗,是十幾年前的了,那時候的樊縣縣令還不是慕縣令,不過也聽說是個極有才之人,只是後來被調去了別處任職。
這案子沒破,是個懸案。
死者不是樊縣人,是臨縣的商人,平日里便只是做一些小生意,養家糊口,一大早便打算進城販賣些小玩意兒,被人發現的時候,是在清晨,客棧小二爬起來收拾前後院,準備開門做生意,發現他衣衫不整地死在裝貨的馬車上,左手臂缺失了。
據悉,他是個左撇子。
十幾年前的樊縣,同現在的樊縣並沒有太大區別,那時候衙門收的最多的案子,也就是鄰里鄰居偷雞摸狗的事。
兇手到現在也沒找到。
當時的仵作記錄,左手臂切口平整,而且是生前被切下。人死的時候,是在半夜。雖然馬車上血跡斑斑,但死者被切下手臂的第一案發現場,並不是馬車,而是死後被人挪到馬車上的。
按照慣例,馬車會被拴在客棧後院里,小二就睡在後院,離得近,但凡有點動靜,小二必定知道,可小二卻說晚間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當時,商人是一個人來樊縣的,親人家眷都留在臨縣的家裡,沒有陪同。
根據詢問,他離家之前,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不妥。
那個商人三不五時經常來樊縣做生意,有時候賣些藥材,有時候賣些首飾,有時候賣些精緻的小玩意兒,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東西,收貨的人問起,他也總是神秘兮兮的。
章九晟蹙了蹙眉,前前後後將卷宗翻了好幾遍。
這案子,沒有目擊者,商人的家世也被各路盤問過,清白的很,唯一不明來路的只有他拿來做生意的那些東西。
不知什麼時候,張同過來了,看見章九晟眉頭緊鎖地坐在那裡,看著案卷,不由得驚訝萬分。
「大人,您怎麼看起卷宗了?」
章九晟回過頭,說道:「無聊,所以隨便找了點東西看看。」
「您這什麼案子?」
章九晟將卷宗遞了過去,張同翻了翻,恍然大悟:「這案子啊,過去十幾年了,到現在兇手還沒找著呢,不過死者這一家人挺奇怪的。」
「你看過這案子?」
張同點點頭:「何止我看過,雲生也看過。大人,您看後面還有死者家屬的證詞,原本衙門是要按照兇殺案來查的,但是家屬不讓仵作做屍檢,而且不想查兇手。」
章九晟將卷宗拿過來,按照張同指的地方,細細看去。
果然。
「這是為什麼?」
「您現在看到的屍檢記錄,是當時的仵作偷偷做的,你看後面還有一個『暗』字,說明這屍檢見不得光。原先是要查的,但那時候的縣令大人收了錢,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如此草率。」章九晟有些生氣,蹙著眉頭狠狠將那一頁紙翻過,隨後又問道:「他收了多少錢?」
張同卻說:「這不是收了多少錢的事,是這一家子有問題,不過錢都收了,那就只能不查了。後來我順著去查過那一家子,說是早在人死的時候,就搬家了,也不知道搬去哪兒了。」
章九晟想了想:「這一家子,怕都不是好人。」
張同一拍大腿:「大人所言不差,我和雲生也是這麼想的。」
章九晟抿唇笑了笑:「那個小二的證詞有效嗎?」
張同擺了擺手:「小二也不見了。」
「小二也收錢了。」
「對。」
章九晟無語地搖了搖頭:「到了也不知道這一家子是什麼人,還真是一宗懸案。」
張同撇了撇嘴:「其實當時我和雲生討論過,死者被砍斷了左手臂,而他是個左撇子,江湖上的慣例,偷盜者砍手。」
章九晟若有所思,合上案卷,深呼吸了一口氣:「那再根據他們一家子都不想查出真兇的情況下,要麼是被兇手威脅了,要麼是同流合污,他那些賣到樊縣來的東西,怕都是贓物。」
張同點點頭。
「嗯,那這案子不查也罷。」章九晟輕嘆一口氣:「那你之前和雲生,是看過檔案間里的很多案子了?」
「是啊,不過很多都是雲生看的,然後同我來討論。」
話音剛落,章九晟就有些酸酸的,為什麼不找他討論?
日子恍如白駒過隙,「噌」一下就從章九晟耳朵邊上竄過去了,猝不及防,轉眼便又是半年。
而這半年間,雲生竟是一封信都沒寄回來過。
先前張同寄出去的信,就好像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倒是顧黎因公來過幾次樊縣,只不過都是他一個人來的,每次來都要吃掉章九晟好些銀錢,可問及雲生的事,顧黎卻也說不知道。
他們很久沒見了。
雲生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跟著長孫雲華進出破案子,早出晚歸。而顧黎,又要幫皇帝四處跑,物色人選,重新建立一支梅侍,兩個人幾乎見不到面。
聽顧黎說,之前有好些人都往相府送了聘禮,可都被退了回去,也不知是何緣故。
章九晟聽了,心裡是有些雀躍的,可轉頭又是苦澀的。
那些送聘禮的人家,哪一個不比他章家有權有勢?
連那些人都被拒了,又更何況他?
章九晟嘆了口氣,比顧黎吃了他大半個荷包還難過。
「大人,大人……」不多時,關楚大喊著跑了進來,面上全是汗水,慌慌張張的。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您去衙門看看吧,有兩個公子哥在大街上打起來了,砸了大街上好些人的攤子,人也傷了好幾個,現在被我全抓到衙門去了。」
「嗯?」章九晟一下子站起來,拿起掛在一邊架子上的外袍,就往外走,邊走邊問:「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兒?」
「好像是因為紅豆台里的一個姑娘。」
「又是紅豆台。」章九晟現在一聽到這地方就頭疼。
「前陣子紅豆台有一個什麼花魁大賽,這倆公子哥都在,搶一個新進檯子里的花魁,砸了不少錢,不過一個比另一個有錢,砸下來了,那個砸下來的就說了幾句嘲諷的話,梁子就算結下了。今兒個在大街上碰到,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就打起來了,打得還挺狠,我過去的時候,差點沒一拳頭砸我臉上。」
「都什麼玩意兒?!」章九晟越聽越氣。
倆人趕到衙門的時候,那倆公子哥還面對面站著,誰也不讓誰地互相罵罵咧咧著,若不是邊上有捕快攔著,倆人又要打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衙門之地,豈容爾等放肆?!」章九晟罵道。
正眼一看,章九晟倒吸一口涼氣,看另一個,又是一口涼氣,隨後章九晟便又接著罵道:「你說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幹點正事兒?一天到晚的,不是搶這個花魁,就是搶那個繡球,你們倆從小到大的能不能消停消停會兒?!」
「晟哥……」
「這是衙門!」章九晟一聽立刻板著臉糾正道。
「大人,是他先罵我的,那我不得揍他嗎?」其中一個被打青了眼的公子哥委屈道:「那天的花魁,也是他搶了的,今兒個碰見,又嘲諷我,我哪裡受得住這個氣嘛?」
章九晟又指了指另一個:「你呢?嘴巴長著,它自個兒能說話啊?能不能管管你那張嘴?搶了人家姑娘,你就老實找那姑娘玩兒去唄,整天給我這兒添亂,嫌我不夠麻煩是吧?等老子哪一天被上頭那位剃了頭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大人,我們錯了。」
「我們錯了。」
看著這倆低聲下氣的樣子,面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章九晟厭煩地擺了擺手:「回頭把你們打架的時候,砸了的攤子,都給人家把錢賠上,不然小心我板子伺候。」
「知道了。」兩人這個時候倒是極為默契。
「滾滾滾滾滾!」章九晟隨後便吩咐幾個捕快去看看那些被砸傷的百姓,隨後勾過關楚的肩頭,囑咐道:「下次再有這種鬥毆的,直接拎牢里去,關幾天就舒坦了。」
「是,大人。」關楚應道:「大人,還有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