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彎月番商
北面城牆被大周軍攻破后,韓世忠和王稟立即投入大部分普通士兵,在大量床弩、投石機、弓弩、猛火油櫃和火器的支援下,逐街逐屋地和方臘軍士兵展開爭奪。
官軍在杭州城內全面佔優,不斷將永樂朝的力量向南壓迫。
方臘軍士兵不是不拚命,卻只能以精兵強將的血肉之軀使得大周軍的推進速度稍稍減緩。大周國力終於得到了很好體現。
軍械和錢糧的差距太大了……
韓世忠二人自然樂得將精銳部隊保存下來。他們二人讓受傷士兵好好休息,還抽調了一部分精銳回頭,保證補給線的通暢。
七月上旬,番商因為堅定支持大周朝堂,不僅捐納了兩百多萬貫的軍資,還將辛苦調教出的精銳阿拉伯馬隊交給大周官府調用,終於獲准在戰事未熄時到相對安全的太湖沿岸做生意。
獻出精銳馬隊取得了良好作用。蒲壽終於得償所願,執掌泉州市舶司!
隨著阿拉伯勇士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和蒲壽執掌泉州市舶司的消息傳遍大周,番客回回們的地位和名氣有了很大提升。
他們意氣風發,來到江南后大肆購買聰慧俊俏的少年男女。然後讓少男少女簽了賣身契,帶到泉州等地,甚至帶回彎月世界。
童男童女不是彎月番商的主要目的。他們付出重大代價才得到戰時在江南行商的資格,所為的主要是:
在戰亂時格外便宜的絲綢、茶葉、瓷器,以及平常時很難得到的字畫、古董文物和某些圖書。
如果能趁機得到一些燒制精美瓷器的大匠、一些蠶種、一些桑樹種、一些茶種,那他們的好幾代子孫就不愁吃穿了!
事實上,只要能夠得到炎黃大地的全套絲織技術,在彎月世界建國稱雄毫無問題。
彎月番商掌控了大部分海路,卻只能用大量金銀、瑪瑙、象牙、地毯、寶石等金貴物品換得煌煌大周的三大件,心中的憋悶可想而知。
瓷器怎麼來的?用泥土燒的!茶葉怎麼來的?土地里種的!絲綢怎麼來的?蠶寶寶吐的!
「要是隨便擁有其中一套關鍵技術,並且在彎月世界大量生產,那該多好……」
「為什麼大周這片半開化的土地上會有穩定的統治機構?為什麼這些異教徒如此聰慧?他們怎麼就不像南洋島嶼上那些野人一樣呢?」
「乖乖的當野人只管吃飯下崽,別搞什麼知識、禮儀和技藝。聽從唯一真神的智慧,將所有的好東西獻上來不好嗎?該死的異教徒!」
大家族中的自己人,都少有真切希望其他房有錢、有文化、有修養的,嫉妒和憎恨無處不在,就別提服飾、長相、文字、習俗都大相徑庭的彎月番商了。
定居在大周的彎月番商,也就是番客回回,真心巴不得大周成為南洋諸島那樣的土著部落聯盟。
沒有文華、沒有忠義廉恥、沒有營造技術、沒有服飾典籍,這才是他們想要的大周!
那樣的話,他們只需要付出少量代價,就可以奴役數千萬人,用幾塊兒琉璃換走所有的好東西。還有最重要的,傳播唯一真神的福祉,徹底在炎黃大地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然而大周論文教和財富,正處於這個時代的頂端。大周的「奇技淫巧」,也絲毫不比全盛時期的彎月世界弱。
所以彎月番商只能乖乖地服從大周官府的訓令,用種種手段討好大周的貴人,降低大周人對他們的敵視和提防。好在大周官府十分重視他們的作用,儒教文人對他們極為友好。
「一點兒東西都沒拿到?」
蒲壽身著大周官服,看過桌案上的幾十封信件,奇怪地問大兒子蒲庚巽。
蒲庚巽十分氣悶,卻竭力控制脾氣,漲紅著臉說道:「一點兒茶種、樹種、蠶種都沒拿到!」
「唯一向我們提供燒瓷大匠的人家,竟然在一夜之內被殺絕全家!」
「低賤骯髒的異教徒,不知唯一真神偉大的大周賤種。他們稱我們為大食人、番客回回或彎月番商,根本沒把我們當自己人!」
蒲壽心說瓷器絲綢茶葉是大周的根本命脈,在彎月世界和天方世界都價比黃金,能輕易奪走才是怪事!看著眼前容貌俊偉卻暴躁易怒的嫡長子,他心中頗有失望。
這時一位僕人撫胸彎腰進來,將一位大周高官的密信交給蒲壽。
蒲壽看到一半,便出了一身冷汗。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大聲對嫡長子說道:
「讓唯一真神的子民停下所有動作,馬上!」
深不可測的江南工商勢力可能不會計較童男童女,不會計較古董文物,但涉及到根本命脈,真正是誰碰誰死!
在某些方面,彎月番商比大周朝堂更清楚江南工商勢力的可怕。
他們只能無奈地停下小動作,退而求此次地去找永樂朝走私,卻發現這條路也走不通。
彎月番商想用藥材、烈酒、布匹跟瀕臨末路的永樂朝交換想要的東西,卻收穫寥寥。因為李毅夫的人一直在干這件事!
時間進入七月中旬,方臘軍龜縮到杭州城南部苟延殘喘。南山堡勢力和永樂朝之間的走私,便在這樣的形勢下走向全盛。
工匠、算師、文書、郎中、說書人、跑船人、讀書人、童聲、秀才……不同特長的人按照本事和年齡,有不同的價碼。
古董、文物、字畫之類,南山堡吞了一些便足矣,再多資金便周轉不開了。方臘只好下令用這些東西和其他人家交易。
李毅夫最重視圖書,特別是官刻本的全套書籍,方臘便故意提高一些書目的價格,好多換些跑路途中必備的東西。
某一天傍晚,張永年和丁史航帶著一船名醫大匠和珍本圖書行於近海,突然被番客回回的兩條船打劫。
張永年和丁史航披上竹紙甲、戴上鐵盔,讓所有人用大盾抵擋對方的箭矢、石塊兒和火球,靠幫之後各領一伙人跳船肉搏,登時將番客回回的船員殺得大敗。
「你不能殺我,你不敢殺我。我是唯一真神的子民,是受大周大官兒保護的!」
接戰不到半個時辰,張永年便將自己的刀架在了一個大鬍子的脖子上。大鬍子色厲內荏地強調自己的身份,指望張永年等人懾於大周官府放他們一條生路。
可惜他們惹錯人了……
張永年淡定地在大鬍子的屍體上擦著刀,鬱悶地說道:「嘰哩咕噥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想搶我們東主的東西,還殺了老子幾個弟兄,還有什麼可說的。腦子有毛病……」
相隔不遠的另一艘船傳來一聲慘叫。
張永年清楚地看到丁史航砍掉一個大周裝扮的船員的腦袋,然後指向下一個。被綁住的幾十號人直接崩潰,不論是大周人還是番客回回,都「唔唔」地搖頭求饒。
片刻后,兩艘搶劫不成反被殺的三角帆船靠在一起。
丁史航麻利地跳過船幫,擦擦臉上的血說道:
「事情有點兒麻煩。肯定是江南的某些人家在其中挑唆,不然這些彎月雜種怎麼會找上咱們?!」
「他們就是沖著工匠和圖書來的。他娘的,方臘也管不住手下了啊,姦細的份量不輕!」
「怎麼辦?」
張永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瘮人的白牙,「還能咋辦?既然留下會有麻煩,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留幾個交代最多的舌頭,其他人全部綁上船,把船鑿沉一了百了!他們的帆布和纜繩有意思,摘下來給東主大人,也許東主大人會喜歡。」
「有道理,就這麼干!」丁史航點頭同意。他和張永年都是南山堡優秀年輕人的代表,形式風格差不多能代表年輕一輩。
兩艘船緩緩沉入大海。丁史航和張永年顧不上珍惜船,張滿船帆飛快地回到成吏員身邊。
成吏員不敢評價丁張二人的行事方式,因為秦嶺山勇可是東主大人為數不多的禁忌之一!
成吏員只是皺眉細思了一會兒,便寫信聯絡,要求還未離開江南的南山堡人家小心,並且將搜集到的關於彎月番商的情報整理上交。他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在信上蓋章后,就把袁韌語叫進來詢問新招婦女的安撫情況。
相隔不過兩天,在彎月老鄉面前丟了大臉的蒲壽使用中鋒狼毫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三個大字:李毅夫。
「這李毅夫到底哪裡得來的阿拉伯數字,竟然比巴格達歷代賢者改進的還好用?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拼音識字法,竟然與希臘城邦和拉丁文有如此多的聯繫?若是真從一位道士那裡學來的,那個道士難道同時遊歷過彎月世界和天方世界?!」
「江南這些隱藏極深的人家好可怕,只是稍有觸犯就頂了回來。算了,和李毅夫結下了梁子也沒什麼,雙方隔著五六千里水路呢……」
從鎮江向西,順長江到達荊州城。再從荊州城順著水路向北到達襄陽-丹江口-勛陽-明月集,再從南山堡控制的山道深入秦嶺,便是李毅夫如今所在的位置。
李毅夫在山陽關停留了兩天。從山陽關向北走,通過山路可達商洛鎮,向東走山溝可達商南鎮,兩處都有大周駐軍。
「應該在這裡設關、建寨、駐軍!」李毅夫說道。
東主大人貼著大周官府控制線向東行去,準備從險要無比的黑虎寨返回南山堡。在這期間,張萬里等人抓緊進行一系列改動,趙伯、成江海和那樹森抓緊完成著陰私隊伍的重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