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5 分明是喜歡
顏雙的嘴角彎到一半兒,僵在臉上,表情有種說不清的恐怖,她慢慢收起了笑容,心裡猛地一沉,像是觸碰到了什麼緊繃的神經。
她垂下睫毛,假裝鎮定道:「這是你幫別人洗的外套?」
「對啊,」雲依菲和周晏晏一樣,腦子裡少點感知神經,永遠體會不到氛圍的變化,她聽不出顏雙此刻的不悅,還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我幫童烊洗的。」
「他叫你幫他?」顏雙音調不由自主地拔高,身體受情緒控制,微微前傾。
「是啊——算是吧——」雲依菲眨眨眼,低下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也不是。」
下午自修,雲依菲去圖書館的自動售貨機買了一瓶兒可口可樂,時間不早,天色暗淡,行人被昏暗的天色定格成黑白鏡頭,像是一部老舊影片在眼球播放,她便出門去餐廳,結果她走得風風火火,也就沒注意到童烊在對面背著書包走了進來。
沒注意到童烊的結果就是,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童烊躲閃不及,深色的可樂全部灑在了他白色的外套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雲依菲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見這樣的情況迅速就傻了眼,乾巴巴地眨眨眼睛,窘迫地從耳根紅到脖子。
「對、對、對不起!」雲依菲滿臉通紅地道歉。
童烊反應總是慢半拍,他先去把雲依菲從地板上拉起來,才後知後覺地低頭,傻氣的捲毛翹起來,看看自己被可樂盡數淋濕的外套。
「哦哦,沒關係……」童烊搖搖頭,一臉無奈的樣子,到是顯得有幾分狼狽。
雲依菲掏出紙巾,自己也覺得無濟於事,便尷尬地再塞回去:「我、我配你的衣服吧……」
沒想到童烊聽到雲依菲這樣的反應,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雖然自己也挺心疼著件沒穿幾次的衣服,可是真叫人家賠也太不好意思了,他連忙搖頭:「不不不,真的沒關係。」
「可是……」雲依菲眨巴著可憐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童烊最怕女孩兒哭,這時候內心也挺無奈,他本來就嘴笨,不懂怎麼說話,現在更是手足無措,明明自己是吃虧的一方,卻顯得是自己欺負了人家小姑娘。
要是江來在就好了,至少不會弄得這樣尷尬。
「要不你脫下來給我,我回去幫你洗洗。」雲依菲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童烊從不會有那樣凌傲的氣場,但是卻有著骨子裡的溫潤和善良,長相靈氣溫和,若不是開始時被大部分人針對,一定會是大多數女孩兒的夢中情人。
童烊一聽,緊張地額頭都冒汗了,說話也磕磕絆絆:「這、這怎麼行……」
叫女孩兒給自己洗衣服,總覺得怪怪的呢。
雲依菲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紅著眼眶迅速瞄一眼童烊,深深地低下頭去,語氣委屈又難過:「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有,」童烊拿她沒辦法,雲依菲渾身上下都是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勢,他最終還是妥協,「那好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雲依菲終於破涕為笑,眼角還是濕漉漉的,接過了童烊的外套。
於是就有了顏雙回來之後,看到的那一幕。
雲依菲一邊說著,一邊細心地把外套撫平,不留一點褶皺,她的臉微微發紅,她覺得童烊的外套上有股微苦的柑橘味道,不輕不重地刺激她的嗅覺細胞,麻酥她的大腦神經。
童烊的模樣在她心裡又清晰起來,白凈的長相帶著乖順和溫柔,若是有這樣的男朋友,那肯定一輩子也不會吵架,和之前的男主播相比,還不是網戀,多好啊,可以觸碰到他的身體,感受到他的溫度,隨時都能享受到他的擁抱。
雲依菲抿著嘴唇看了看掛在衣架上的白色外套,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又升高了,之前沒跟童烊接觸,到還想不到有這樣一個男孩兒的存在。
聽完雲依菲講述的故事,顏雙淡淡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爬上床去蒙頭睡覺。
她心裡彆扭得要命,小肚雞腸地責怪童烊怎麼能把外套隨隨便便地給一個女孩兒去洗,想著想著她心裡的煩躁騰騰地上升,像是一瓶冒泡的芒果汽水,咕嚕咕嚕,滿是酸意。
***
自從和林嫮交心的那一晚上之後,顏雙開始變得怪怪的。
童烊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在疏遠自己。
她為了不再食堂和童烊碰面,寧可餓著肚子故意錯開吃飯的時間;一個人做值日需要倒垃圾,童烊過去幫忙,顏雙只是匆忙地看他一眼,然後搖頭拒絕;下雨了,她坐在教室等雨停,或者借周晏晏林嫮的雨傘,也不會去麻煩童烊。
童烊滿心疑惑,卻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顏雙從教學樓走出來,夕陽落在對面的樓棟,把粉撲撲的牆壁粉刷成橘黃,角落裡潮濕得發霉,她順著樓后的小路走去圖書館,蜘蛛網在叢木中強硬地擴張,困住幾隻掙扎的飛蟲,她像所有的大學生那樣背著大書包,一個人孤零零地踩在瓷磚上,留一個落寞的背影。
「圖書館今天閉館了。」
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尾音上揚,聲線乾淨卻不甜膩,顏雙回頭,看見一身利索打扮的夏宇樂揣著口袋站在小路旁邊。
這個人開學跟自己告白,托他的福,流言蜚語被傳得沸沸揚揚,本以為公子脾性,不出幾天就會對自己失去興趣,可這個傢伙卻越挫越勇似的,一個大半個學期過去,還不見他收手的意思。
「今天有電視台在裡面做節目,暫時閉館了。」夏宇樂走過去,在她面前半米停下,「你別去了。」
顏雙納悶地往後看看,小路曲折,找不到盡頭的情況,回過腦袋和夏宇樂面面相對,小聲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圖書館?」
「你背著畫板呢,還能去哪兒?」夏宇樂沒了正經,「總不可能是去食堂吧?」
「......」顏雙別過腦袋,發出一個單音節,「——哦。」
夏宇樂走過去,最後半米的距離也失守,他順勢抓著她的手腕兒,順著小路往前走,被觸碰到的顏雙猛地一顫,渾身不自在,用力甩開了。
夏宇樂微微發愣,疑惑地看著她。
顏雙臉部僵硬,聲音小卻篤定地說:「抱歉。」
夏宇樂的眼睛暗淡,從前顏雙的拒絕總是帶著害羞和猶豫,但是這一次他明顯地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抵觸和堅決不再觸碰的決心。
他調整情緒,緩緩抬頭,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去看眼前的女孩兒。
「你不開心嗎?」他問。
「我很明顯嗎?」顏雙不看他,但是凝固的表情早已經出賣了她。
不能再明顯了,夏宇樂想,他心下猛地沉落,在從前無數猜疑的瞬間,指向同一個終點——他和顏雙之間,永遠隔著另外一個男孩兒。
顏雙第一次求他,是為了保住童烊爭取的名額;顏雙第一次躲開他,是因為在夜晚回校時看見了童烊。
「是因為童烊嗎?」
夏宇樂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了顏雙臉上從未有過的複雜表情,帶著被戳穿的驚悸和不安,隱約是心跳加速的默許。他心裡猛地沉寂,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發生了改變。
眼睛怎麼會說謊,她分明是喜歡。
「我知道了,」夏宇樂被絕望渲染,他後退一步,狼狽地坐在水泥台階上,「你不用說了。」
顏雙微微駝背,低頭看著夏宇樂的方向,但是錯開他失落的眼睛:「我知道,你是那種油腔滑調的貴公子,對我的喜歡只是逢場作戲,你喜歡我,不過是因為你喜歡狩獵,你喜歡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不喜歡你的那個樣子。」
夏宇樂顫了顫眼睛,眉毛深深地皺起。
「你喜歡挑戰一切不喜歡你的人喜歡你,來滿足你的佔有慾,」顏雙繼續說,「你可以因為一句玩笑話撿起幾年沒碰過的大提琴,你可以把告白和約會坐到完美極致,甚至不惜死纏爛打——你最擅長細節,這是之前你在你的愛情里的經驗,但是這不是愛情,這只是狩獵。」
夏宇樂的眼睛蒙上一層薄薄的灰色,顯得他像是一隻空洞的木偶,他動動嘴唇:「這是拒絕我嗎?」
「我不可能接受你。」顏雙說。
夏宇樂胸腔里一口沉鬱的氣息被傾吐,他眼睛里的灰色漸漸消除,看著顏雙輕聲說,「我喜歡你剛才的眼睛,你剛才的表情——在我說到童烊的時候,你的眼睛。」他嘴角露出有點狠的笑容,「我等著有一天,你會因為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會像喜歡他那樣喜歡我。」
顏雙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們也沒有在一起,」夏宇樂說,「你沒法叫我死心。」
沉默了一會兒,顏雙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她別過腦袋,看著不遠處深綠的枝葉,「就算童烊不喜歡我,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