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活著
數不清的螢火蟲在洞穴里浮動起一群光點,在黑暗的洞穴里如同浩瀚的星空。
那時候就感覺自己置身於浩瀚的宇宙當中了,星火滑過身邊的暗空,宛如近在咫尺。你會猜想這個宇宙究竟是什麼樣子?世界並不束縛你的思維。你的思緒可以蔓延到宇宙里最角落裡的角落。
儘管那樣,還是感覺自己渺小了,這時候,思維就會感慨自己為什麼活著。
我想人活著的意義,狹隘地講是生存與繁衍,廣義的講是與宇宙共存亡,假如宇宙賦予一種生物智慧,它決不會想讓生物的此種智慧成為一種輪迴,而是希望那種生物能憑藉此種智慧去擺脫輪迴,因而去拯救宇宙本身。但生物文明在進步的同時,也在把自己推進新的矛盾中,種種矛盾都會引起災難,人類文明的步伐就這樣在種種矛盾中隨時間與空間流逝。若想脫離自然輪迴,必先征服宇宙。
那茫茫星辰中的無知有待人類探索,狹隘空間里的爭奪對於人類來講只是自相殘殺。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也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假設宇宙會有終結。人類的命運是屬於一種自殺?還是能最終的與宇宙共存亡?我想會有一種永恆屬於人類。人類最終的追逐應該是永恆。
公元2004年7月12日。我這個生活在地下洞穴里的鳥人面對一群螢火蟲陷入冥想。
我身材矮小,目光獃滯,這與我大多時候生存在洞穴里有關,我白天在洞穴里睡覺,如果沒有螢火蟲,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我的住所在外人看來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茅草屋,其實在我的屋子裡隱蔽著一個洞穴的入口,這是祖先給我們留下的遺產。祖先希望他的子孫能夠繼承他的遺志世代從事挖掘地下工作。於是我們家族被這個狹隘世界上的人稱之為蟻族。可是我更喜歡航天事業以及編造故事,因為我天生有一雙翅膀,並被村裡人稱為鳥人。
我現在正在編造一個很長的故事,為此我都為自己的想象力嘆為觀止,比如太陽毀滅了,只剩下月亮和能夠發光發熱的動植物。比如我們都死了以後,我相信會有一種生物代替我們,據我觀察,應該是山上的那些猴子,我認為他們和人長相相似,是聰明的動物。在我的故事裡我把他們比作獸人,我甚至把更加大膽的想象寫進我的故事裡。
外面蜿蜒的山間小路上,哀轉的喪樂悠揚地傳來。我走出屋外看到一群人抬著兩口棺材途經這裡。
棺材里那個長發的兄弟是吃藥自殺的,在族裡人眼裡,他是個瘋子。
他總是感覺異常壓抑,所以走路的時候,總是低著頭。後來,他就吃各種草藥,想抑制住那種壓抑,從未間斷過。每天吃一罐子的草藥,喝半罐子水,終日如此。
一年之後,他就死了。據我推測,他不是葯死的,是噎死的。
現在他總算好了,在他的那個世界,他活著的父母用紙錢為他舉行了婚禮。按照傳統習俗,裝在棺材里陪伴他的是一頭母驢的屍骨,而不是他心目中那種皮膚白嫩、身材窈窕、相貌出眾、聲音甜美的女孩子。祖先說人在生前做了壞事,在死後就會投胎成一頭驢或者一匹馬,總之是畜生。驢和馬死了之後,人的靈魂才會釋放出來,人以此推論,公驢是前世罪惡男人的靈魂,母驢是前世罪惡女人的靈魂,所以死公驢是男人,死母驢自然是女人。
我的朋友將和他的驢妻在另一個世界過一輩子。我祝福他。有驢陪伴,總比孤魂野鬼好。
之後,我偶遇了瘸子,瘸子挺著大肚子,笨拙地向我打招呼。現在菜花懷孕的事已經在村子里傳得沸沸揚揚,據說自從瘸子聽說了這件事,就悄無聲息地去了女兒湖畔,飲了湖裡的水。現在他已經懷孕五個月了。從前平坦的胸部比女人還要豐滿。氣質上亦有了改善,從一個滿口髒話的男人變成了柔情似水的婦男。
瘸子看到我,一臉婦態地對我說:「早知道,菜花有了別人的孩子,我就不送給牛糞大叔那麼多野雞蛋了。還不如給自己留下來補身體。要知道男人有了孩子多麼不容易。」瘸子嘆口粗氣,接著問我:「那孩子是誰的?是你的吧?」
「不是。」
「是也沒關係的。我還要恭喜你。」
「我倒想是,可是不是。」
「村裡人都在這麼議論,還有人說看到過你們在一起洗澡。」
「確實有過那麼一次……」我話還沒說完。瘸子就搶話了:「一次就搞定,你真厲害。」
「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要是我早就坦白了。」瘸子不再理會我,挺著大肚子徑直走了。夜晚霧汽打濕了草地,瘸子小心翼翼地往前邁著小步子,生怕滑倒。
現在村裡的傳聞確實沸沸揚揚,尤其是那些柔情似水的男人們特別喜歡嘮叨以及道聽途說。假如他們心情不好,就會嘮叨一整天。自家養的母雞把蛋下到人家窩裡,丟蛋的婦男會為此事念叨一整月,一年前,有一個男人以為自己要生孩子了,結果是拉稀,至今那些男人們在無聊的時候,還會談起這個笑話。現在村裡的大多數人相信孩子是我的傳言。說句心裡話,那天我張開翅膀,騎上豬,穿著一副古老生鏽的鎧甲,手持長矛,奔向二蛋子的住所去拯救我的愛情。在我們這個世界,為了女人,為了愛情,可以公正的決鬥。
到了二蛋子的家。二蛋子正忙著給豬餵食,他看到我來,很是客氣:「鳥人,你來配豬吧?」
我告訴他:「我是來和你決鬥的。為了菜花。」
「原來辜負菜花的那個男人真是你。」
「菜花呢?我要見她。我要在菜花的面前打倒你。」
「那好,我就替菜花教訓你。」二蛋子突然一手拽住我的長矛,出乎意料,他力氣很大,直接把我從豬背上拉了下去。我就像只弱不禁風的小鳥被他拳打腳踢。他的那頭大公豬也從豬圈裡闖出來,侵犯我的母豬。致使我的母豬羞怯地叫喚。
後來是菜花從屋子裡跑出來,阻止二蛋子:「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鳥人的。別打了。」
二蛋子放開我,我才鼻青臉腫地站起來,原來菜花真有了孩子,而我不是她的愛情騎士。
我看到菜花依偎在二蛋子的懷抱里哭訴著自己懷孕的事,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孩子的確不是我的,如果不能真相大白,我相信這個謠言至少會成為這些婦男們一生的談資。
想起這件事情來,我很失落。踏著嫩綠的草地,我一步一步地走,居然到了山崖上。
每次我走到山崖,都想從上面飛下去,可心裡又怕,要是飛不起來,摔不死也得殘疾,那要是殘疾了,別說飛,恐怕走路都得爬了。
好死不如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