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648.夢裡不知身是客

月蛇當然不可能這麼睡，它更不是真需要什麼睡處。對於方御臣的做法，它甚至有些生氣的覺得這是在侮辱它。

「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喜歡就算了。」方御臣對此沒有絲毫的察覺，見它對自己的好意似乎不是很認可，便很不在意的將地上的毯子踢到了一旁。

之後，月蛇也不太高興的沒有再說什麼，化為一道白光后，消失在了卧室的房間里。直到方御臣躺回了床上，吩咐完又掛斷了這個私密的通訊后，才忽然響起了它的聲音。

月蛇把他在《斬厄》里打算逐步建立自己公會的想法，誤解成了什麼位面的進軍。方御臣想了一下后，覺得它說的似乎也有些準確。玩家們通過連接裝置，靈魂體抵達斬厄世界的方式，確實像是往新位面的進軍。

但這實際上性質是不一樣的，目前的玩家們更多的像是來幫助斬厄世界，也基本不會和斬厄里的「NPC」們產生衝突和對抗，屬於是暫時「寄居」在斬厄里各個國家城鎮下的形式。但「進軍」，這個詞就似乎不怎麼美妙了，聽起來像是帶有很強烈的征服感。

方御臣是這樣想的，在月蛇疑惑的問了一句后，也是這樣回答的。

而月蛇聽到后語氣里也有些失望的說著：「自負的另一面有時候也是自信，我感覺你就很缺乏昔日王族們那種自信、蔑視和強硬。」

「這跟自信蔑視什麼的有什麼關係？」方御臣懶洋洋的，身子往被窩裡縮了縮，也不再半躺在床頭了。時間其實已經很晚了，他稍側頭，也可以看到小巧的雪狐正縮在枕頭的邊角處睡得很沉了。

「雖然那個位面我感覺很奇怪，但無論如何，你也是天啟王族的後裔，對於這些低位面的種族沒有那麼必要在意。他們的生命比之茫茫無際的時間，渺小的如同塵埃一般不值一提。能臣服於你，其實是他們的榮幸。」

月蛇的聲音很不在意的響了起來，一下子就讓方御臣愕然了一下，想起了雷家山頂的那個黑花族人，似乎他們的口吻都是如出一轍的，對於所謂低位面的生靈毫不在意。

不過方御臣並沒有什麼就生命的意義和這條蛇探討的意思，他只是很懶散的閉上了眼，有些懶洋洋的道：「得了吧。說起來你可能很難理解，雖然我在目前的這個世界里有著不錯的力量，但對那個世界而言，我只是個初訪者而已。什麼臣服不臣服的，再說。」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條蛇似乎並不清楚所謂的「網游」說法，只是把這誤解成了是斬厄世界的特殊數據化規則而已。但對於玩家們而言，依然是把這當做純粹的「虛擬網游」的。想要讓這來自九大星域的各個玩家，都聽從於另一個玩家的話，那是痴人說夢的事情。這是連目前在華夏玩家內威勢驚人的夜襲都絕辦不到的。

方御臣目前想的也還算簡單，至少把邊雲先變成自己紮實的勢力範圍。而且……他會是以「玩家們」都認可的方式，即是公會爭霸。

說來很奇怪，雖然月蛇覺得方御臣並沒有和它對他那樣的心意相通，但實際上在這個剛見面不久后的夜晚，方御臣就並沒有對這條蛇產生太大的戒心。有一種很古怪很微妙的感覺，他在心底的深處知道這條蛇對他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方御臣本是個警戒心理很重的人，但就如同對小雪狐一樣，在這個夜晚里，卻任由著這條白蛇的聲音在腦海里陪伴著他，一邊懶洋洋的回應上兩句，很快就沉沉的進入了睡眠。

方御臣並不知道，當他沉睡過去，燈光昏暗的卧室中，一團淡淡的白光倏然就現了出來，靜靜的浮在空中。

「嗷嗷~」原本縮在枕頭的邊角，在方御臣沉睡后擠到了他脖子處的小雪狐，忽然也睜開了一雙眼，輕微的翻過身軀仰起了一些，咕溜溜的眼睛有些疑惑的看著，很輕的低叫了兩聲。

「婦人之仁……「白光有些暗暗生氣的看了沉睡中的方御臣一眼。

它覺得，它有必要瞞過他親自出手了。雖然這時候的出手會拖緩它的蛻皮期，讓它的力量成長被拖慢，可「引夢狐」的危害，是一定要解決的。

它的知識已經告訴了它，在歷史上，也不乏有在位的神王昏庸無能，祖輩們只能私底下行動的事情。這令它很困擾，畢竟是需要隱瞞他。但這樣的「不誠實」，也是月蛇一族們在和王族的歷代相處中被迫之下才逐漸摸索總結出來的。這也是為了天啟，也為了它們月蛇一族好。

心神堅定下來，靜靜漂浮著的一團白光之中，忽然就有一些古怪的能量開始波動起來，燈光昏暗的卧室之中猶如水面輕輕盪起的漣漪，如一張畫卷上的水墨，開始層層散開。

但仰出了一個小腦袋的小雪狐，有些疑惑的看著床尾上方的白光，又是「嗷嗷」的輕聲叫了一下。

空氣中無形的波動停止了，整個房間的景象也開始重新穩定下來。因為力量的消耗緣故，這團白光輕輕一震，也現出了裡面一條迷你白蛇憑空飛浮的模樣。

它忽然就怔住了。依然還舒服的縮在方御臣脖子處的小雪狐，竟看起來沒有絲毫的變化，更沒有因時間力量的侵蝕而直接被當場絞殺。

以它頭腦中對祖輩們知識的探索來看，這次調動的力量是絕對可以悄然吞噬掉這隻幼年引夢狐的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

月蛇沒有深想下去，只是卧室里的景象開始扭曲得更加厲害了。就像是一張景物畫正被人力揉捏著一般，開始產生皺褶，一些燈光的線條更是離奇的折躍，偏離了原本的直線軌道，往各處的牆壁四處曲折的照射。

時間的力量本是不可見的，但此時驟然過大的力量瞬間灌入此處卻引起了維度空間的輕微波動，正沉睡中的方御臣也一下子忽有所覺，動了動身子稍微在床上翻了個身。

剛剛才睡過去的他並沒有醒來，只是因為對時間和空間力量的敏銳感知有些影響到了而已。但床尾浮在白光團中的月蛇卻忽的一驚，一下就消失在了卧室的空中。

「嗚嗚~」見到這團白光又一下消失了，小雪狐目中的疑惑稍解，上眼皮就開始沉重的掉下了。

它低聲撒嬌般的嗚咽了一下后，縮了縮身軀又蹭了蹭，很快就蜷縮著在方御臣的下巴處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

未來還不曾到來，現在的方御臣還想象不到，甚至連這條以時間之力為本源的月蛇都無法窺視到。當未來已來時，既是那樣的風暴迅猛，卻也蘊藏著沒有止勢的不斷攀升。

新的一天，位於景王星北半球上的若水城也開始了新的一輪循環。城市開始復甦，但和許多科技之都並不一樣，崇尚古風的若水城依舊寧靜安和，沒有車水馬龍的嘈雜，但依然不失繁華。而對於這座城郊的山上林園來說，早晨的空氣就更是清新沁人。

一晚在本地更加細緻的搜查，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方御臣一邊從容的吃著早餐，也一邊從子彈這裡了解了這件事。

「嗯，你在本地看看有什麼可靠的勢力，後面讓他們繼續查吧。」這個消息他已經有所預料，雖然依舊沒法為得知雲言的線索而感到有些遺憾，但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的話，那也只能就這樣了。

畢竟若水城或者說整個景王星，都並不是方御臣王影或是方家的掌控範圍。這裡是言家的勢力範圍，本地的許多企業、許多形形色色的組織，或許普通人無法看出什麼端倪來，但實際上背後的掌控者就是言家。

方御臣除了幾個和他同輩的言家子弟，比如言高倫、言高遠之外，也就屬和言台秀走得還算親近了。雖然目前言家的大長老是他的舅舅，但實際上他和言家的關係也並不算親密，也就沒有打算拜託言家幫忙的意思。這是兩家特殊的相處背景，還有他的特殊身份所決定的。

回城的航線並沒有改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天就能進入黃河星域的領土範圍了。不過方御臣仍然是給子彈交代了一下，把原定的出發趕去躍遷站的時間往後推了幾個小時。

子彈對此臉上也沒有掩飾的表露出了一些不太高興的情緒，因為他知道，方御臣推遲出發時間的原因，就是打算進入《斬厄》。

雖然方御臣是看起來沒有把心思都整天花在方清煙身上了，但似乎卻轉移著放到了虛擬網游里。這是子彈認為的想法，他對方清煙沒有敵意，甚至也很同情這些和他差不多年紀，但幼時也飽受苦難折磨的人，他是更希望方御臣整體上是個勵精圖治的人。

往公了說，這是希望方家能長盛不衰。往私了說，他認為這能增大他及早拿到「破曉」的可能。

不過這些話方御臣都一如既往的沒有聽，只是拍了拍子彈的肩膀后對他說，趁這個時間他可以和王影的兄弟們在若水這邊好好玩玩之類的。

之後，他沖血羽使了個眼色，也進入了房間。

小雪狐好像看起來有些奇怪，從昨晚在《斬厄》里，他在冰岩山窟里時似乎就很疲睏，甚至拒絕回到寵物空間里，而是讓他抱著睡。之後下線后不多久，小雪狐便一頭縮在了他睡的床上，很沉的進入了睡鄉，後面方御臣和月蛇的事情似乎也沒有打擾到它的睡眠。

在方御臣打量著還蜷縮在床上睡覺的小雪狐時，腦海中卻很快響起了一個聲音：「你知道你們王族為什麼會需要我族的其他理由嗎？」

「你要說什麼？」方御臣現在已經開始習慣了和這條蛇的心念交流了。也確實極其方便，他不需要開口說話或是雕琢用詞，只需要和遊戲里一樣心念一動就可以將自己的意思準確的表達過去。

月蛇也是可以用這種方式交流的，不過大部分情況下，它都還是在用著方清煙的聲音做正常的交流。在它的認知里，這是方御臣的喜好。

「你通過這隻引夢狐確實可以吸納到幻池雲海中的一點點時空力量，但首王和時方先祖的血脈之力是改造天道規則而來，極為脆弱。當你的血脈被其他強大的血脈之力長期影響時，就會受到干擾。一旦屬於你的王族血脈之力跌到了一個臨界點后，你體內血脈所蘊含的所有力量都會崩潰破碎。」

「其他強大的血脈之力？」方御臣正打算伸手戳一下這隻小雪狐，看看它會不會醒，聽到了月蛇的話后，頓時怔住了，「你的意思……我現在掌握的力量會不再屬於我？」

「所謂的其他強大血脈之力，尤指的就是北辰和黑花兩裔。作為曾經的神庭四王，他們後裔中血脈強盛者是可以對你的血脈產生很大的干擾的。歷史上的天啟，其實和另外兩個神河文明也很少產生衝突。但卻有明令，禁止王族之人和非天啟之人來往過密，至於結姻這種事情更是不被允許的。真正的原因就在於此，曾經的天啟歷史上，有一個王族女子和一個黑花貴族相愛，兩人長相廝守，陪伴不離，結果在短短的五十多年後，那個王族女子體內的血脈之力就全部消失了，神軀也迅速消湮，和低位面的種族一樣變得衰老無力，也被那個黑花貴族給直接拋棄了。這件事後來還驚動了兩邊的神王。」

說到這裡后，月蛇的聲音也停了一下，才又有些冷淡的說道：「但有些萬靈族的血脈，是可以和你們相提並論，甚至是要更強的。我族是，北辰的引夢狐一族也是如此。即使你不和這隻引夢狐結合，只要和它長期靠的太近，你體內的血脈之力就會受到影響，到時候你就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低位面種族生物。缺少了血脈后的你，雖然不會馬上死去，但會失去你現在所有的力量，而且將會衰老得更快。同時，你就沒有神王位置的繼承資格了。時間很快就會開始擇取如今尚存的天啟後裔中其他合格的繼承者，我也會因此失去我存在的意義，被下一個現身的族人所取代掉生命。你明白了嗎？單就這一點，你就沒有留下這隻引夢狐在你身邊的理由。」

昨晚這條蛇見面不久，就和他提了要必須除掉小雪狐之類的話。方御臣思索著，才知道原來這條蛇如此固執這點的背後還隱藏著這麼一個問題，並不只是純粹的昔日國度歸屬感的仇恨。

他突然一愣，就想起了天啟模板的血脈數據里，自己的天啟血脈確實是有標註說檢測受到北辰血脈的干擾的！那這個北辰血脈沒有意外的話，就是……新雪？

正是因為新雪和他從小到大，相伴了近十年，加上他後面也動了新雪的身子，才會因此導致天啟模板的檢測中出現這個標註嗎？

方御臣隨即便感到整個人都不太好了起來，臉一黑有些不快的說道：「你說我就信？」

「你信了。」月蛇卻很肯定的說了一句后又說道：「只是你依然還被那個北辰的卧底所蒙蔽著。或者說，你也覺得你被蒙蔽了，但是你不敢直視現在的境況。這是一種逃避行為。無論你曾經和那個北辰的卧底有過多少情誼，你都應該明白，那些只是她的假象。」

「夠了！這些事以後再說吧。」方御臣在空中伸出的手一滯，也收了回來，沒有再打算去戳一下這隻小雪狐。

他知道月蛇的意思了，即是說這隻引夢狐在他身邊，即便不談北辰和天啟的過往血仇和敵對，哪怕單就這一點而言，就對他是存在著極大隱患的。

方御臣也還說不上多在意這隻相處了幾天不到的雪狐，他真正在意的是這隻雪狐背後的那個女孩兒。

新雪既然召喚著他，又一邊將這隻雪狐送到了他的身邊，背後一定是有什麼緣由的。無論如何，這隻小雪狐都是尋找新雪的重要線索，甚至可能是唯一的線索。

有這個原因在，方御臣是絕不可能真如月蛇所說，直接「解決」掉這隻小雪狐的。

他想就這麼敷衍過去，但月蛇卻有些生氣的直接說道：「不可以！你必須儘早除掉它。也不能放走，否則任由它成長，以後就是北辰餘孽們的極大助力，對天啟復興也必定會變成一個很大的麻煩。」

「我說以後再說！」方御臣也更加有些不高興了，語氣一下就刻意的加重了幾分，甚至不再是心念溝通，而是下意識的直接喊了出來。

但出口后，腦海里半晌都沒有聲音傳來，他心中怒氣也迅速消斂了一些，又馬上不輕不重的說道：「我再考慮考慮，這隻雪狐的事情你不要再多說了。否則，我會認為你是在蠱惑我。這些事情我自己有分寸的，不會拿自己的力量開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