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風月事其三
我這一聲喊,不光夫人一驚,連月兒也嚇了一跳。
「風吟,你說什麼?」
夫人對我這一嗓子似乎特別不滿意。
「我說月兒不能答應這門親事!」
鬼使神差地,我竟把心事大聲說了出來。
「因為、因為我喜歡她!」
「混賬,你胡說什麼?!」
「風吟!」
夫人和月兒同時起身,月兒將我喝止住。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
夫人對我怒目而視。
月兒瞪了我一眼,立刻拉住夫人的衣袖。
「娘,風吟沒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他喜歡我這樣無憂無慮的,我現在年紀還小,不急著嫁人!」
她說完又轉向我,直朝我使眼色。
「風吟,我也不是現在就要嫁過去的,你莫要擔心,退下吧!」
「我……」
嘴上還想分辯,她卻瞪大了眼睛。
「月兒,你要他自己說!」
夫人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
「娘,沒什麼可說的,是女兒之前對他提起過,想要在爹娘身邊多伺候幾年,所以他才來斗膽提醒我,怕我對娘開不了口。」
月兒說著,臉上掛起笑意:「娘,女兒想好了,我也確實心悅李公子,這親事我同意了!」
夫人面上一喜:「當真如此?」
「自然是真的。」月兒點頭如搗蒜,「自及笄那日,女兒見到李公子的天人之姿,便心悅他。除了他,女兒不想嫁給別人。」
「好,既然你也滿意,娘便去和你爹說。」夫人雙眼笑成了月牙,「你在房裡休息,莫要亂走,娘就不打擾你了。」
我看著夫人離開了院子,終是忍不住推門而入。
「月兒,你真的答應了?!」
她淡淡看向我:「哥哥,你剛才胡鬧什麼?」
我心頭一凜:「那李公子只是相貌好看,你真的那麼喜歡他?」
「難道還有假不成?」月兒想了想,「莫非哥哥是認為,我為了爹娘才答應這門親事嗎?」
月兒竟是真的心悅他!
我的心是真的涼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她是真的想要嫁給他。
「我早就說過,你我兄妹之間,沒有秘密。我的想法幾時瞞過哥哥?」她站起身來走向我,「我知道哥哥是為我好,只是切莫再當著他人的面,胡亂找理由替我搪塞了。」
「月兒,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在我心裏面,我對你是真的……」
「我都懂的。」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接了過去。
「月兒多謝哥哥十年來的悉心陪伴和貼身守護,也希望哥哥能夠相信月兒和李公子會幸福。」
這種時候,再多說什麼也是多餘。
我心裡清楚。
我出局了。
「既然如此,我也出去了,你身子自來不好,多休息吧。」
邁著沉重的步子,我有些魂不守舍。
「喂,小子,你真慫!」
鬼魅再度出現,鄙視了我一番。
「她心裡是真的沒有我,我又何必再多說什麼。」
我嘆了口氣。
其實這樣也很好,至少我還能守在她身邊。
入夜,她命丫鬟給她沐浴,不知怎的,竟掛起一股沒來由的風,將窗子吹開了。
原本的氤氳中,少女的輪廓若隱若現。
我剛好抬眼,與她的視線撞上。
「哥哥,快替我關窗!」
她低聲喚我。
我也覺得此事不妥,便飛身過去。
就在我從外面要將窗子關上的時候,她卻輕輕喚了我一聲。
「風吟哥哥……」
四目相對,一時間天地黯然。
我的眼裡只有縹緲之中的她,粉頰含春,嬌艷欲滴。
「我、我馬上關好。」
覺得有些不妥,我呆愣了一瞬,立馬垂眸。
「哥哥!」
她喊住我,繼而低下頭去。
「既然哥哥來了,便進來幫我吧……」
我愣在那,她見我不動,索性從浴桶里站起來。
少女身姿,剎那芳華。
「哥哥,我在叫你呢……」
她輕輕咬著下唇,秀髮自然垂在胸前,看向我的眼神也帶了一絲別樣的東西。
我胸口一撞,身子都熱了起來。
「雖然不能嫁與哥哥,可有些東西,只想給哥哥留著……」
她說完,轉過身去,露出無暇美背。
「月兒!」
我再也忍不住,順著窗子躍進去,隨手將它關上。
「哥哥,月兒知道你的心意,哥哥若是想要,現在便給了哥哥可好?」
她低低念著,轉了半邊臉,望向我的目光似是能勾人心魄。
「月兒……」
我喉間一動,人已經過去,伸手從後面環住她。
「你若是不喜歡那位李公子,何苦答應這門親事?」
「哥哥,即便我不答應,爹爹也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
她幽怨地嘆了口氣:「與其這樣,不如應了,至少哥哥還能在我身邊。」
我咬了咬下唇:「不,我還可以帶你走!」
她驚望著我:「你說什麼?」
「我說,你若願意,我便帶你遠走高飛!」
空氣在這一瞬凝結。
片刻后,她展顏一笑。
「你可知,我等哥哥這句話,等了多少年?」
說著,她猛一轉身將我摟住,跟著便將那檀口覆上來。
她好香。
又極軟。
我們在一起十年,也曾在年幼時有過親密的舉動,只是她的唇我今日第一次品嘗。
原來,月兒心裡也是有我的嗎?
她竟真的是等我說出來,才決定同我雙宿雙飛嗎?
我忘情地摟著她,貪戀她唇齒間的味道,卻猛然發現那濕滑間隱隱有腐氣傳來。
不對!
想起我進入房間之前的細節,我猛然推開她,然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讓我清醒,血濺之處,空間竟然如燒著的紙斑般駁而逝。
「真可惜,差點兒就得手了。」
鬼魅有些遺憾地自我身體里閃出來。
「不過你已經破除了符籙,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做也是一樣的!」
我這才發現,自己著了它的道。
方才那些景象不過是它的幻境,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子已經毫無力氣。
被它吸了太多陽氣,動不了了!
「剛才的春夢,就當我送你的謝禮好了,陰女我帶走了!」
它說著,朝室內的月兒抓過去。
「休想!」
我努力想要讓自己動起來,可身子偏生不聽使喚。
「哥哥,救我!」
月兒也看到了鬼魅,大喊起來。
「月兒!」
我奮力甩出袖中的暗器,卻在半路掉落下來。
這傢伙好算計!
用幻境讓我失去防備,再吸走我的陽氣,然後去抓月兒。
都怪我,大意了!
「陰女的血和心臟都是大補,全部都是我的了!」
那鬼魅獰笑著,朝月兒胸口猛刺過去。
「住手!」
我努力壓榨著自己的力量,終於一掌拍向它,然而鬼魅的利爪似乎更快了一步。
月兒的身體被它貫穿。
我整個人愣在那裡。
都怪我!
若非我心存不該有的想法,又怎會給這妖邪提供可乘之機?!
然而,下一刻月兒便化為氤氳消失。
鬼魅「咦」了一聲,猛然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怪叫,化為一股黑煙,然後灰飛煙滅。
房間里多了一個白衣的翩然公子,他懷裡用長袍裹了一人,正是月兒!
「既然被欲鬼教唆,看來你的修行還遠遠不夠!」
男子開口,目光中的冰冷和語氣中的不屑讓我的心一沉。
「李公子?!」
月兒俏臉一紅,聲音登時軟糯下來。
「多謝你及時趕來救我……」
他聞言將目光轉向懷裡的人:「你沒事便好,貿然闖進來,還望小姐莫怪。」
我看到了,他對她的眼神是帶著溫柔的,而她看他的眼神滿是崇拜。
在夢裡的人,一直是我。
我以為月兒心裡是有我的,卻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她心裡的位置,已經被人佔了,再容不下他人。
再後來,李公子便悄然告辭。
我不知道他為何會來,只是這事除我們三人之外,再無人知曉。
不久以後,我對父親和族長申請,閉了一個月死關。
有些事情,必須要做一個了斷!
情之一事,若處理不當,便如抽刀斷水。
我之前一再壓抑,卻終是難以釋懷,以至於著了道。
如今經李公子那麼一說,我倒釋然了。
有些事,是命里註定的。
我之前再不相信,看到月兒和他互動的眼神便懂了。
他們是天註定的姻緣,一見鍾情,再難相忘。
至於我,不過是用十年的時間,做了一場夢罷了。
月兒早就對我說過,我與她情如兄妹。
她自始至終,只當我是她的兄長,再無其他。
我們之間,只是我一廂情願的風月。
情劫既然渡過去,我便不再存多餘的心思。
大概這就是爹爹要我達到的境界。
釋然之後便是明悟,再度出現在月兒面前時,她看我的眼神有那麼一絲詫異。
「哥哥,你好像與之前不同了。」
「哪裡不同?」我問。
她側頭:「說不上來。但就是不一樣了。」
頓了頓,她又問:「你還會和以前一樣疼我、寵我、護我嗎?」
我點頭:「會。」
沒錯,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且一輩子要做的事情。
她沒說話,只是對著我笑。
那笑容驅散了我心頭所有的陰霾。
我是風吟。
是走屍娘的護衛。
我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她永遠的兄長。
沒有什麼比血脈更能讓兩個人接近的了。她已經給了我連李公子都不曾有的地位,我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我與她,那不必言說的風月事,就在血脈當中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