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畜生道 第十章 惡狗攔山

這深山林子里到了黃昏夜，的確是冷風嗖嗖，沒有燈的情況下，的確有些滲人。

摩托車聽到女孩的聲音，呼嚕嚕駛過來往路邊一靠，明亮的車燈像是一顆指明星一般，將昏暗的小路照亮。車上是一個穿著劣質羽絨衣的青年，頭髮亂糟糟的，黝黑的面龐一見到這女孩，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美女，這個時候了，你怎麼在這兒？來旅遊的？」

終於遇到一個正常說話的人了，女孩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般，雙手握在心口：「大哥，我來旅遊，但跟朋友走丟了，這裡手機沒信號~」

青年看著女孩焦急的模樣，微笑著趕緊出聲勸慰到：「沒事兒，這一塊兒信號確實差，這樣吧，我帶你到前面有信號的地方，你可以聯繫你的朋友，你一個人嗎？」

「太好了，大哥！終於遇到一個好心人了，我一個人走了快半個小時了！剛才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冷得跟個冰窟窿似的。」

青年在路上前後看了一眼：「剛才？遇到什麼人了？」

女孩一回頭：「就在我身後啊……咿~？他不見了！我就比他快了幾步而已啊？」

青年皺皺眉：「這條路是條小路，泥巴多，岔路少，一天都難得見到一個人。如果真有人，那我們肯定又遇見了！美女，你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女孩被這一聲見鬼嚇得退了一步，聲音都有些顫抖：「啊？不會吧，我記得那人怎麼怪怪的，又黑又丑又凶。不會真的……」

青年展顏一笑：「哈哈哈，和你開玩笑呢~上車吧！我帶你走，這泥巴路，肯定給你累壞了！」

女孩看著青年陽光般的笑容，最終過去側身坐上車的後座：「那就麻煩你了~」

小路旁的山林里，一棵大樹後面慢慢露出林落的臉，為了避免再和人接觸，他果斷選擇了躲起來。在黑暗中望向呼隆隆開始發動的摩托車，林落皺了皺眉……

見鬼？我看你才見鬼了！這麼荒的山夜，居然隨便上了一個陌生人的摩托車，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啊？

算了，林落現在自顧不暇，別人的閑事，他這一刻根本沒心思搭理。

等摩托車慢慢走遠，林落從樹后出來，眼看天已經快黑盡，心裡盤算著怎麼才能度過這一宿。

低頭一看，泥濘的小路上已經出現了那摩托車的軲轆壓痕。

有了！那摩托車如果真是好心人送到家，那麼很可能帶著女孩到風景區內的交通車站，話說這一塊兒地界的確岔路太多，林落正愁找不到路出去，如果真能今晚坐公車大巴離開這裡，那豈不是一舉兩得，既能加快逃離，又不用在深山裡受凍風餐了？

想到這裡，林落趁著最後一點殘陽的微光，摸索著小路上新的壓痕，快速向前追去，心裡還打算著能趕上最後一班，離開這裡的交通車。

……………………

走了將近二十分鐘后，林落是越走越詫異。

按理來說，那摩托車如果真往景區去，那路應該越開越寬才對啊，怎麼這路越走越窄，林子越走越密？這一刻，林落心裡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眼看天已經黑盡，路已經快看不清了，林落前後打量了一周圍，緊了緊身上的大衣。

媽的，看來是走不出去了，計劃泡湯，只有……哎！看來還是逃不了爬樹等天亮的下場啊，這好慘啊……

正當林落略帶失望地在開始搜尋著結實幹燥的大樹時，忽然耳朵一抽，隱隱約約聽到遠處有動靜？

林落定在那裡呆了兩秒，沒聲啊？我難道發燒幻聽了？

正要準備繼續搜索時。

又是一聲傳來：「啊——！」

這一次林落聽得清清楚楚，真的有聲音！是人的聲音！而且就在自己前方一百多米左右！

林落臉色逐漸變得嚴肅，不由自主地順著聲音，穿過野草往那邊慢慢靠近，撥開最後遮擋視線的枝葉，終於看見了前面的情況。

這是一塊幾十坪爛草地，剛好有一條小路從外面伸進來，隱約還能聽到溪流水聲，正中心有兩個堆起來的舊篝火坑，地上還有破舊的爛防潮墊，似乎是驢友生存狂之類的野外露營點之一。

而草地邊緣，一個女孩緊緊靠在身後的一顆大樹上，手裡攥著的手機燈光，像是狂風侵襲的火苗般搖搖欲墜，而他的身前，正是那個騎摩托車的男子！

只聽見女孩聲音帶著極致的無助，顫聲道：「別過來~！你要幹什麼~！」

林落一看就明白了過來！

這傻女人，著道了。

青年原本陽光的笑容，此刻已經染上了陰黑的火焰：「還沒懂嗎？錢，手機，首飾？要我自己來拿嗎？！！」

女孩已經完全被恐懼佔領，小雞啄米般哀求道：「我給你~都給你~不要再推我~嗚嗚嗚嗚~……我都給你~嗚嗚嗚~」

聽到這裡，林落深吸一口氣，耳里的哭聲還沒結束，林落竟是慢慢……將扒開的樹葉給遮了回去！

景點的搶劫也不算是新鮮事了，同樣的事情，這世界上大大小小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根本不關自己的事。

走，耳不聽就好了。

那邊已經將錢財全部拿出來交給青年，上面還留著女孩身體的溫熱，隱隱帶著些暖香。

青年一舔嘴唇：「脖子上戴的什麼，為什麼不拿出來！」

林落聽著，緊咬著牙關繼續往後退。

「嗚嗚~我全部都給你了，我脖子上沒東西啊~你幹什麼！啊————！」

別管……別去管！

「沒東西？哼哼，打開領子給我看看！過來！」

別管！！你是個殺人犯，全世界都在要你的命，管別人閑事？！！！

「啊————！放開我！流氓！啊——！嗚嗚嗚嗚~………」

就在騎車男手剛剛動嘴準備往女孩脖子上舔舐的時候。

突然！身後摩托車猛然發動，明亮的車燈將眼前的黑夜照得通明！

那騎車男驚恐地回頭一望……

只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自己的身後！

緊接著當頭一聲暴吼！

「媽的，混賬！！！」

接著就是一記猛踹捅在自己的肚子上。

「唔~襙！」

騎車男受了這一下退後一步，媽的這是誰啊！這荒山裡真他媽還有人？

眼前的黑影背著光根本看不清面貌，只能勉強見得，這人又是一腳向自己踹過來！

然而騎車男有了防手，順勢就抱住那腳一盪，兩人重心失衡同時摔倒，騎車男這才看清楚眼前這貨是個什麼模樣。

只見前人黝黑面龐，帶著眼鏡，雙拳握得緊緊的，兩眼若星好似照得一切通明。

襙……這是哪來的黑小子？

只有這邊的林落自己知道，自己還是有些發怵的。

說實話，他自己打的架，並不多！每次幾乎都是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出的手，這一次林天擇被那孟婆湯壓制住出不來，實打實自己來，林落的的確確有些拿不準自己的能力，特別是在他現在身受重傷以後。

在火車站時的英勇，是因為自己留不得半點破綻，有一定演繹成分。但現在和那時完全是兩種情境，這荒郊野外，月黑風高，自己壞了他的事，動武都是小事，和這種鄉痞橫起來，就怕落下個不死不休的下場。

恐懼和良知在內心中的激烈交戰，讓林落完全放棄了外在的掩飾，甚至剛才那一聲怒吼，是一種混合體。只盼眼前這個騎車男做賊心虛，一溜煙逃走就好了。

這一刻，女孩見到林落的「神兵天降」，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奮力朝林小同哭喊：「救救我~嗚嗚嗚~救救我！」說著，就要繞開騎車男，朝林落跑去。

可那騎車男迎著燈光，只是輕輕地眯了眯眼睛。反手就是一推：「給老子待在這兒別動」！女孩受這一下站立不穩，摔下了樹后的草叢堆里。

不理會身後捂著腳嗚嗚啜泣的女孩，騎車男面向林落，向前一步說到：

「你剛才罵我什麼？我就當沒聽見，你從哪裡來的給我滾回哪裡去，等老子爽完了，可能還有你的份兒！」

林落聽完，冷冷說道：「錢你可以帶走，人我必須帶走，不然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聽完這句，那騎車男走向林落，口中碎碎地醞釀著：「哼，喜歡理是吧，嘿嘿……喜歡理是吧！」

說完，衝上前來揚起拳頭就砸了過來！林落伸出胳膊一擋……

說來這騎車男個頭雖比林落矮了半截，可這一拳林落竟然生生地擋駕不住，胳膊一歪，那拳頭就狠狠打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還沒反應過來，另一拳接踵而至，實實捅在自己的小腹。

唔……受這兩下后，林落腦子懵了，媽的，這是個硬碴兒啊！

這些鄉間里的痞子，白天下地幹活充足鍛煉，晚上遊手好閒混吃滋事；性子膽大頑劣，打架家常便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遇到事兒就喜歡比個狠，要是真把他們惹急了，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和你玩命！

林落瞧見，那騎車男鼓起的胳膊比自己小腿還粗，林落咽了口唾沫，自己這兩天身體負荷已經快要達到極限，無論是精神體力都幾近透支。看來，這次要全身而退是比較難了。

騎車男見林落蜷在那裡，也過去彎下腰來說到：「上次有個來旅遊的小子，和我杠上了事兒，你猜怎麼著？我在他頭髮上綁了個女孩的皮筋兒，又跪在地上給我磕了三十三個響頭！最後，我讓他把那皮筋兒，吃了下去！」

說完這話，騎車男直起腰來，一腳踩在了林落的肩膀上：「你要是帶了皮筋兒，呵呵，我說不定可以饒了你。」

林落自明，自己揮個拳都沒力氣，似乎……的確不是他對手，但如果是林天擇來呢？

現在肯定就已經地覆天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了吧？

但是說來，這些年林天擇打的架，他也是親身經歷者！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得怕玩命的，玩命的怕瘋的，林天擇就是個介於不要命和瘋癲之間的人，他打架從來不和你來些什麼躲躲閃閃，花架招式，要說到其中的精髓……

全在一個字，懟！

林落猛然伸手，一拳打在了騎車男敞開的胯部：「你要是帶了良心，說不定我饒了你！」

「襙你媽~的！」騎車男痛得咧嘴大罵，展開拳腳，照實身下的林天澤開始猛烈地轟擊起來。

一般人看這襲來的拳頭，第一反映就是擋。但林落剛要躲閃之際，心理忽然閃過了林天擇的一絲瘋癲。

不就是痛嗎！有什麼好怕的！他不就是跟我比怕嗎？！！

林落的動作終於不一樣了，強迫自己用一種硬碰硬的方式，對著拳頭就迎了上去！

左邊打來一個拳頭，就從右邊打一拳頭交換！臉上中了一下狠的，就用更狠的方式還回去！

這可真是肉與肉的碰撞，血與血的較量。兩人就這麼你一拳我一腳對抗著，那騎車男體力充沛、勢大力沉，按理說是佔了絕對的上風，可他納悶兒的是，眼前這個小子氣勢上怎麼比自己還凶？

剛被幾通亂拳打在臉上，林落反而更進一步，伸手要來抓騎車男的衣領，騎車男詫異之餘向後一退……

別小看騎車男這一退！

雖然躲過了林落的還擊，卻在氣勢上大大的輸了一截，而且這一退可以說一發不可收拾，林落一邊還擊一邊往前沖，那騎車男一邊揮拳一邊往後退，到後來林落甚至垂下了雙手，雙眼通紅的往前沖，那騎車男直接胡亂揮著兩臂，一步一步往後退！

他瘋了……騎車男突然有一種不會打架的錯覺。

「跑！跑！！跑！！！」林落加快速度，一個箭步抓住了騎車男的肩膀，衝上去一撲，兩個人滾倒在地上扭打在一起。撞他！壓住騎車男的雙肩，林落朝他臉上啐了一口鮮血，把頭往後一揚，猛然用腦袋撞向騎車男的額頭。

嗑！

一下不夠！再來！

嗑！！

嗑！！！

兩人盡皆嗑得滿臉是血。

「啊~！」騎車男掙扎著用手肘擊退林落的衝擊。瘋了瘋了……這小子真的瘋了！

林落也撞得不輕，昏昏地甩了甩頭，用赤紅的眼睛盯住了騎車男，再次撲了上來！

這一次騎車男學乖了，反身一下摁住林落的大臂扭在背上。林落卻忍住疼痛，也一下死死攥緊了騎車男的兩根手指，一時僵持不下。

「來啊，把我手扭斷啊！」林落怒吼著。

「來啊!」騎車男不甘示弱，瘋聲對吼著。

「來啊！不就一條胳膊換兩根手指！來啊！」林落聲音裡帶了些興奮。

「媽的，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終於，騎車男軟了下來，手一松，爬起來一邊抹著臉上的血，一邊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摩托車處。隨著一聲急促的發動機轟鳴，騎車男一溜煙消失在了林間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