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魁紅袖
是夜。
春芳樓,燈火飄搖,紅袖坐在桌前,屋裡燃著安神香,香氣迷人,還含著女子的脂粉香味,她安靜地煮茶,好似普通閨閣中紅袖添香的女子,溫婉可人,只是在門悄然被打開的時候,眸中飛快閃過一抹冷意。
「紅袖!」何清訖閃進來,一臉抱歉地瞧著她面上的傷,連忙走過來將人攬在懷裡疼惜道,「對不住,我不知道今日家中惡婆娘會……委屈你了!」
「何郎,你不是說,會休了那惡婦,娶我為妻嗎?」紅袖抹了下眼淚,眼睛通紅一片,委屈地不行,那種梨花帶雨的模樣,可教男人都軟了心腸。
「自然,我說過的誓言不會變,我定然會娶你為妻,不過現在家中還需要那惡婦周旋一二,待我……攬下財務大權,便休了她,迎你入門。」何清訖忍著一身雞皮疙瘩,將好色的富商何公子扮演地很好,攬著紅袖坐在桌前,甜言蜜語地哄著,沒一會兒就惹得佳人破涕為笑,「何郎待我真心,紅袖知道,只可恨紅袖殘破之軀,配不上何郎了。」
何清訖心裡咯噔一聲,這些日子他自然不會真的碰紅袖,今日莫不是懷疑了什麼?
他挑著紅袖的唇,似乎急色般親了好幾下,還『無意』牽扯到她的傷口,好一陣憐惜,「我不怪你淪落風塵,以後定要為你贖身,娶你入門的。」
紅袖眸中冷意閃過,口中卻道,「何郎情深,紅袖感激不盡。紅袖敬你一杯,問知音乾杯。」
何清訖眸光微動,抬手喝了那酒,把酒言歡,佳人在前,好不自在,不多時,他便好似醉了一般,暈暈乎乎地倒了下來,「紅袖,我……好像醉了!」
『噗通』一聲,何清訖倒在桌上,屋裡聲樂停下,香氣依舊撩人,紅袖冷笑一聲,將門反鎖起來,自錦盒中拿出一直扁平口的簪子,那簪子頭如同精緻的小匕首的刀刃一般,泛著寒光。
「天下男兒皆薄倖,你們……都該死!」紅袖咬牙,朝著何清訖心口就要刺下去,卻見本該昏迷的人卻是陡然睜開了眼睛,一腳踹翻了桌子,握著紅袖的手轉了幾圈,打鬥起來,這紅袖竟還是個有些拳腳功夫的。
「果真是你!」何清訖咬牙,「你為何要殺那麼多人?」
紅袖冷笑一聲,「他們該死!」
門陡然被撞開,京兆尹帶著寄清漪和府衙里的人站在門口,疾言厲色,「即便該死,也不該是由你來主宰他們的性命!」
紅袖臉色一白,一個晃神的功夫,便被人按在了地上,形容狼狽,目露凶色,看向寄清漪,「是你!」
寄清漪是女子,她那一日早就看了出來,卻不想,她是衙門的人!
寄清漪坐在桌前,看著被綁起來的紅袖,嘆氣,「你被情郎所負,卻不能推己及人,當做天下男兒都該死,借著花魁的身份行兇作案,你心思倒是縝密,誰能想到一個嬌柔無力的花魁竟然是殺人兇手呢!」
紅袖冷笑一聲,「你覺得我能殺得了五大三粗的男人?說出去誰信?」
何清訖嗤笑一聲,「到了這個地步,你還狡辯!這酒水無毒,這香也無毒,可是兩者同時作用,卻是可以讓人渾身麻痹,昏昏欲睡,這個時候,就算是野獸在其中,也毫無還手之力……」
紅袖還要狡辯,寄清漪輕飄飄一句,「頭一個死的張公子,京城首富的上門女婿,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紅袖陡然瘋狂了一般,「他不配!我為他傾盡所有,讓他到了這京城繁華地,可是他回報我的是什麼,看重了首富之女的財力,害我全家,賣我入青樓,推我入深淵,他不配做我心上人!」
寄清漪攤手,「你若殺他一人,還可當做報仇雪恨,可你用此殘忍手段一連害死了這麼多人,那就是喪心病狂了!」
「哈哈……他們負心薄情,他們該死!」紅袖狂笑,抬手竟然是要自殺,幸好何清訖時刻盯著,即使推出酒杯砸到她手腕上,「把犯人押送大牢關著。」
待房間內清凈下來,何清訖板著一張臉,寄清漪眨了眨眼睛,清冷之色褪去了幾分,「還是何公子大義獻身,使紅袖不自覺的露出了馬腳並招了出來,從而連環殺人案就此告破。何公子這般捨身為人,實在是讓小女佩服。」
何清訖綳著臉,瞧著屋裡頭端坐著的妙齡女子,清冷芙蓉面,遠山含黛眉,鼻樑連著嘴兒都是小巧精緻、可人至極的,小嘴巴一張一合的,聽著恭敬,事實上,句句帶著打趣,氣死人不償命。
偏偏,他好似還入了迷了!
「你……真是個怪人!」何清訖看了半晌,不知道是案上的熏香太誘人,還是酒後昏了頭,竟然生出了一種悸動感,這樁案子在這女子腦海中,好似一開始就是條理清晰的,她分析地頭頭是道,瞧見紅袖便瞧出了貓膩,一步步設陷阱,引人上鉤,就像是無形中聰慧的手,讓人不得不嘆息。
「你……怎的知道紅袖有問題?」何清訖別過頭,不敢再看她,生怕泄露了什麼情緒,寄清漪也沒有在意,只道:「那一日在台上,動手傷人的就是紅袖,她雖然是花魁,卻極為厭惡男子觸碰,看著柔弱,卻是個會功夫的,設計一試而已。」
何清訖被噎了噎,「我還以為你認定他是兇手了呢!」
寄清漪奇怪了,「若是我認定了,需得有證據,那還需要你做什麼?」
何清訖:「……你!真是牙尖嘴利!」
就算是這姑娘牙尖嘴利,可是他還是無法忽略那感覺:在判案中,他對寄清漪產生了愛慕之情……
真是怪了!
他鐵定是有什麼自虐的傾向?
可是,她又那般聰慧招人眼……
案件告破后,京兆府尹對寄清漪百般感謝,何清訖便趁機單獨邀她去京都名吃街,一大早人就守在了門口,眼巴巴地瞅著門口,明明丫頭已經去稟報好久了,愣是沒有見人出來,何清訖有點兒著急,正想派人去問一問,身後便傳來了車馬聲,他愣了愣,心中陡然而生起一種不安,轉身過去,便見一抹青袍落下,不禁見禮,「下官見過晉王爺。」
蕭晉抬了抬眸子,示意他起來,眼神卻是落在尚書府門口,眼眸微微一閃,「走吧!」
走?
何清訖一愣,這是讓他走去哪兒?
沒等他想明白,身後的寄清漪給了他答案,「王爺,民女同何公子有約在先……」
何清訖心裡咯噔一聲:晉王爺也要約寄清漪出去?
蕭晉瞥了一眼怔忡的何公子,徑直走到了寄清漪身邊,語氣高深莫測,「哦?看來是本王來的不巧,何公子想要帶著清小姐去哪兒遊玩哪?」
何清訖諾諾道,「下官為感謝清小姐幫助家父破案,特邀清小姐去京都名吃街一游。」
寄清漪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蕭晉卻是不樂意她的眼神轉到何清訖身上,微微閃身擋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寄清漪微微不悅的眼神,嗤笑一聲,似乎在警告什麼,寄清漪抬眸,對上他深邃的目光,不知為何,又匆匆低下頭。
何清訖旁觀在前,心中涌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是眼前人是晉王爺,他能不能爭取一下?
「清小姐,可方便現在出行?」何清訖倒是聰明的,知道直接繞過蕭晉,問寄清漪的意見。
不過,寄清漪卻是沒有辦法自己拿主意,不是她不想,而是蕭晉不允許,他抬了抬手,便有下人蹲在了馬車前,「王爺備好了御膳在府中,特來請清小姐入府一品。」
何清訖:「……王爺,這……下官和青姑娘有約在先……」
蕭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颼颼的,把何清訖凍了一個哆嗦,還是堅持看著他身後的寄清漪,把寄清漪看得渾身不舒服。
蕭晉笑得淡然,帶著冷意,「真是不巧,本王在你們認識之前就約了清小姐了,可是在何公子前頭?」
他說的是那一次在公堂之上的事情,可是寄清漪怎麼不記得他們有了約定?
寄清漪瞪了他一眼,卻被蕭晉攬著肩膀越過了何清訖身旁,還留下了一聲冷哼,何清訖:「……」
呵呵,欺人太甚!
寄清漪卻被蕭晉強行帶去王府吃御膳,寄清漪心裡頭不高興,一句話都不說話,蕭晉一瞧,喲,這是鬧脾氣呢?
他也樂了,故意在寄清漪面前晃悠,本也不是話多的人,這會兒卻是給寄清漪介紹精美的御膳,熱情地管家都張大了嘴巴,雖然也不過是多說正常人該說的話,但是對於蕭晉而言,已經是不易了。
「怎麼?不合胃口?」蕭晉見她不言不語不動筷,眉心微微斂起,耐心也用的差不多了,不輕不重地放下筷子,表示自己的不悅,「若是不想吃,本王讓廚子重新做一桌。」
說著,他就要抬手,面色已然不悅,寄清漪嘆氣,「王爺,您又何必為難我?」說著,她主動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御膳自然爽口,只是她沒有心情罷了。
「很美味,我很喜歡。」寄清漪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蕭晉卻是挑眉,微微向後靠著,瞧著她冷淡的面部線條,想著她不悅的原因,他就更加不悅了,「你這表情,叫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