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去處
秦楚楚在她房間里換好衣服,總算沒有那麼涼颼颼的了。
雖然現在是夏季,但風雨大作,穿著濕衣很容易感冒的,這具身體本就底子差。
料理完自己,她低頭看向秦若若,妹妹怎麼辦呢?
老婆子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愛莫能助的搖搖頭:「我這裡可沒有小娃娃的衣裳。」
沒有其它辦法,只能讓秦若若先套上大人的衣服,待在裡屋不動。
也許是因為秦楚楚給了十文錢,或者老婆子覺得她挺有禮貌,便答應讓她們姐妹倆待著了。
而外頭那兩人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孫老頭壓根不搭理劉自貴,他煮了開水,也只給方二娘一人。
可以說劉自貴得以進屋完全是沾光的,可見他在自己村裡實在混得不怎麼樣。
方二娘再三道謝,喝了熱水驅驅濕氣,她時常下地勞作,體格較為硬朗,比較能扛得住。
短時間內風雨沒有停歇的跡象,劉自貴嘴裡小聲的罵起來,遠遠看著自家屋子變成一堆廢墟,心情別提多煩躁了。
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黑了,晚飯沒著落不說,都不知該上哪去過夜!
秦楚楚讓衣衫不整的若若待著別動,手裡拿著她的濕衣出來,給了老婆子兩文錢借用爐子烤烤火。
爐子就搬到堂屋裡,方二娘也可以跟著烤烤,夏天也不能這樣濕淋淋的呢。
劉自貴見狀厚著臉皮湊過來,他不知道秦楚楚給了銅板的,還以為這隔壁老鄰居心軟呢。
他一動孫老頭就罵道:「滾去門口蹲著,誰讓你進來了?」
「你!」劉自貴滿臉不忿,要換做平日早就頂回去了,但現在人家的地盤,忍住沒吭聲。
心裡卻不住得罵人老不死的,數落完孫老頭,又開始罵方二娘。
說她改嫁過來沒下一個蛋,儘是敗壞他的氣運,現在連個瓦片遮身都沒有!
他被趕了,方二娘頭也不抬,似乎周遭很多事情跟她沒多大關係。
秦楚楚看她木著臉的模樣,很顯然她對劉自貴沒什麼感情,如今破房子都沒了,她願意跟著她們姐妹離開嗎?
劉自貴是個小人,貪財好色,還欺軟怕硬,一看就不是良配。
若說之前方二娘為了拉扯兩個孩子,不得已改嫁給他,有口飯吃便萬事大吉。但現在秦楚楚說自己有能力養活母親和妹妹,前天探她口風,卻遭到了拒絕。
大雨又足足下了半個時辰才停歇,外頭一放晴劉自貴就回到自家院子,扛起鋤頭去地里排水。
房子倒塌,這時候莊稼就是救命糧!
村裡人發現了這邊的狀況,三三兩兩圍過來議論紛紛。
「哈哈,瞧他們那破茅屋!」有人幸災樂禍。
但更多的是擔心:「裡頭人沒事吧?還有兩個孩子呢……」
「在隔壁孫老頭家裡呢,我看見了。」
「孫老頭還是好心啊,當年劉自貴做出那種醜事,居然還接納他們躲雨……」
大家窸窸窣窣的說起曾經舊事,秦楚楚耳尖地聽見了幾句大概。
眼看著天色陰沉沉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接著來一場,今晚他們該上哪去過夜?
雨水沖刷了泥地,再經人踩踏泥濘一片,秦楚楚思索著能不能現在進城,那邊方二娘已經行動起來。
她過去對著一片廢墟,企圖翻找有用的器物。
有個大娘沖她叫喚道:「方二娘還是歇歇吧,這麼大一堆,沒人幫把手可別折騰到天黑去了。」
她好心好意,說的不無道理,本身沒什麼值錢物品,現下容身之處才最要緊。
然而方二娘恍若不聞,自顧自地從小件開始扒拉。
「姐姐,我們怎麼辦?」秦若若已經換回自己的衣裳,小手揪著秦楚楚的袖子,仰頭問道。
小小年紀已能體會到失去房子的無措,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娘親,沒有賴著她尋求安慰,卻緊靠著姐姐不放。
方二娘對姐妹倆一直呈現放養狀態的,也難怪孩子跟她不怎麼親近。
「晚上找個地方過夜,明日進城。」秦楚楚並不怎麼著急。
她堅信有錢能使鬼推磨,便是劉自貴在竹排村人緣不好,鄰居都苦巴巴的沒能力收留他們,也不礙事。
只是她按捺不動,全因為以她目前的身份來說,錢財露白是為大忌。
一個窮苦的小姑娘,哪來的那許多銅板,之前出於無奈秦楚楚一口氣給出了五百文,在村子里也算出了一把小風頭。
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一切講究的是循環漸進,才能免去無端的猜疑。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誰讓計劃趕不上變化呢……
好在過後沒多久,轉機就出現了,扛著鋤頭回來的劉自貴,扯上了他堂兄,死皮賴臉的鬧著要在他家過夜。
劉自貴的堂兄名叫劉繼恩,雖然兩人有個兄弟的名頭頂著,實際交情跟隔壁孫老頭也差不離了。
因為親緣關係,兩家田地是挨著的,為了個田壟吵吵鬧鬧不下十次,小怨積成了大仇。
再加上村裡紅白喜喪,祖輩跟某某鄰居太爺爺交好,當年相互有往來的。
曾經人家給你多豐厚的紅包,或者是弔喪錢,對方家中出事你就得同份額還回去。
可多不可少,如此一代一代的規矩延傳下來,倒也有點『世交』的意思。
祖輩的交情需要顧念,哪怕現今大家往來並不密切,這規矩卻是守著的,不然你就會被嚼舌根、窮笑話。
而劉自貴的父親和劉繼恩父親早就分家了,這就成了份子錢,各出一半,然後帶著老老小小去吃飯。
不管喜喪,主人家都是要請吃飯的,然後因著這個,堂兄弟倆又對上了。
十文錢,每人各出五枚銅板,劉繼恩家有婆娘兒子,彼時劉自貴還是個光棍。
同樣的錢你家那麼多人去吃飯,他覺得不公平,於是說自己出三文,他家出七文。
劉繼恩哪能同意,祖輩誰都有份,這個交情各承一半,憑什麼你要少出錢?自己沒本事打光棍怪誰呢!
雞毛蒜皮雞飛狗跳,誰也瞧不起誰,鬧翻臉一度讓村裡人笑話。
兩家許久沒有往來,現在劉繼恩忽然被找上門,讓他收留劉自貴一家子,他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大傢伙來瞧瞧啊,這種兄弟,還是人嗎!」
劉自貴一路扯著他,打定主意要在眾人面前評評理,他慣會這種賴皮的手段。
無非就是哭窮賣慘,雨夜無家可歸,兄弟間這樣生分祖墳都要不安寧了云云。
劉繼恩對他的把戲不為所動,直囔囔家裡住不開,誰還不是茅草屋了,萬一晚上再起風雨給吹倒了呢?
在瞥見不遠處靜默站立的秦楚楚姐妹時,他卻倏地住了口。
「也許兄弟間確實不該這樣生分,呵呵……」
劉自貴正準備繼續罵他,聞言愣了愣,「你什麼意思呢?」
劉繼恩兩眼盯著秦楚楚,道:「你家要是與我家親上加親,我就收留你們三天,記住,只有三天!」
親上加親?劉自貴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秦楚楚,頓時悟了。
劉繼恩比劉自貴年長好幾歲,他娶妻較早,如今兒子都十二歲了,只比秦楚楚小一歲。
按理說這個年紀並不急著說親,可是他家裡窮啊,也沒本事讓兒子謀得什麼手藝,長大了一準跟老子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
現在世道不好,許多人家生下閨女視為賠錢貨,要麼弄死要麼送人,十幾年的人頭稅呢,養不起!
鄉下窮小子娶媳婦難,劉繼恩這是在未雨綢繆呢。
劉自貴呸了一聲:「這個不賣,小的可以給你。」
在孫老頭家裡躲雨的時候,他嘴裡罵罵咧咧,心裡早就盤算上了,先把秦若若賣了,有個立足之地然後再做打算。
不說秦楚楚現在不一樣了,就算是以前,她也是他自認為的最後的籌碼,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劉繼恩朝他冷笑一聲。
他對這個堂弟的秉性太過了解了,見色眼開又沒本事,能娶到寡婦都算他的福分!
現在一準是瞧上了這日漸長大的姑娘,看那熱乎勁估計還沒得手。
「你們兄弟在說什麼悄悄話呢?」旁人本來是看戲的,卻見他們忽然湊一塊咬耳朵起來,頓時不樂意了。
「我看是兄弟情深,準備收留人家過夜了唄!」
有人大笑起來,出言諷刺:「哦,這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么,還怕我們聽見!」
劉自貴是個混球,兄弟倆鬧過笑話,大家說起來絲毫不留臉面。
人要臉樹要皮的,劉繼恩早就打算跟他斷絕往來,撇嘴不屑道:「既然捨不得就別來找老子,甭管你說什麼,都不會收留你們的,趁早進城去興許還能討一口新鮮飯!」
「你罵我是乞丐呢!」劉自貴大怒。
轉而一想,又硬生生壓下怒氣,他被拖累到這般境地,可不能繼續下去了!
於是咬牙道:「你要是能拿下秦楚楚做兒媳婦,她就是你的了。」
這話留有餘地的,前提是他家能拿下。反正他如今沒有退路了,先穩住腳跟收割莊稼要緊。
劉繼恩想起村裡傳言,說秦楚楚突然獲得大力氣……他還不信,收拾不來一個小丫頭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