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節
歸化李府,李榆帶著依蘭、蘇泰兩位夫人和老四李遼、幼女百靈去了遼東,老大李蒙參加西征,老三李秦去了揚州,只有烏蘭、巫浪哈兩位夫人和老二李晉、長女雲雀留在歸化,李家似乎四分五裂,但在大同高官看來其中大有深意,李建極、鮑震在大同忙完事,趕緊約上德格、圖魯拜琥、高賀趕往李府——把總統明升暗降確實太過分,不解釋清楚肯定不行,不過還是晚了一步,眾議員袞楚克、杭高、參議員粆圖、提塘司長范二喜、內務部巡檢司長馬世忠已經搶先到了。
范二喜剛從杭州調回接任提塘司長,聽到消息簡直怒不可遏,特地到李府表忠心:「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氣死我了,要不是提塘司沒有域內察事權,我非下令抓人不可!」
「袞楚克、杭高可以作證,我在議院拚命反對,可別人都不理我,姐,你趕緊叫姐夫回來,把議院解散算了。」粆圖也氣呼呼地對巫浪哈說道。
袞楚克、杭高馬上點頭:「我們也投了反對票!」
馬世忠帶兵能力差一些,被他爹馬光遠托關係轉成文官,這時也牛皮哄哄拍胸口:「無須麻煩總統,我這就去派人查封議院。」
「小畜生,兩位夫人自有主意,何須你逞能!」馬大嫂看兒子不順眼,忍不住開口呵斥——李家出了大事,幾員女將中除了楊婉為丈夫茅元儀守喪、王小六去遼東找丈夫布賽,其他馬大嫂、劉娜仁、烏婭都來了。
「不關公民黨的事,是自由黨的主意……」屋裡的人還在商量,高賀突然進門叫道,身後的李建極、鮑震、德格氣得直跺腳。
「你們來幹什麼?」烏蘭厲聲問。
「我們,我們是來向黨首報告黨內情況。」鮑震紅著臉答道。
「你們做大了,越來越不把李家放在眼裡,我們姐倆的自由黨、公民黨黨首做到頭了,不敢聽你們的報告。」巫浪哈冷笑道。
李建極馬上說道:「平陽李家絕對忠於總統,我對議院說了,總統的登基大典一定要風光大辦,今後呈送少總統的公文也得抄送陛下,請兩位夫人放心,有我們輔佐少總統,這個天下還是李家的。」
「我們商量過了,絕不能虧待總統,每年給皇室二十萬,飛虎營也作為皇室衛隊,糧餉由聯邦政府供給,還可以劃撥給陛下一大片土地。」鮑震補充道。
烏蘭輕蔑笑道:「大同收容的皇帝多著呢,誰稀罕你們封的破皇位,登基大典就算了,李家丟不起人!」
「李家也不缺錢,每年捐給學堂、醫館的錢就不止二十萬,土地也不要你們的,清國太宗皇帝最疼我家榆子,早就在蒲河獵場給我家留了好幾百垧地,喀喇沁的固魯思齊布還願意出片地與我家合夥搞個避暑山莊,比包克圖莊園還大還好,以後也請你們去玩玩。」巫浪哈又接了一句
李建極、鮑震尷尬地閉上嘴,德格站出來說道:「老德格跟李家交往這麼多年,我是什麼人兩位哈屯最清楚,您姐倆說怎麼辦,只要辦得到一定照辦。」
巫浪哈嘿嘿一笑答道:「你們能辦到,免稅,李家的產業一律免稅。」
德格嚇得不敢開口了,開玩笑,李家的黑鷹商社旗下有銀鈔行、有工廠、有商棧,生意遍及天下,一年的稅金好幾十萬,誰敢答應免稅。
「夫人,您饒了我們吧!」李建極、鮑震立刻叫道。
女人們都笑起來,烏蘭擺擺手說道:「李家不是小氣人,該交的稅一分不會少,不過你們太狡猾,說不準哪天就把李家賣了,所以嘛,議院里得有我們姐倆的人。」
明白了,這姐倆要往議院安插婦人黨,高賀怯生生問道:「兩位夫人,能不能,能不能換個法子?」
烏蘭臉一板:「那可不行,要麼免稅,要麼我們姐倆的人進議院,你們看著辦。」
「沒法幹了,我們都回去辭職!」李建極又叫起來,拉起鮑震就要走。
德格一把攔住李建極,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給幾個陪議席如何?」
「不行,女人進議院,傳出去就是笑話,我們的臉往哪擱!」鮑震連連擺手。
「怎麼不行,我們蒙古男人常年在外,家裡管事的都是女人,一個個精著呢,給幾個陪議席沒什麼大不了的!」圖魯拜琥卻滿不在乎。
李建極、鮑震火了,馬上與德格、圖魯拜琥吵起來,高賀連忙把他們推出門,過了好一會兒,五個人才回來,小聲問兩個陪議席可不可以。
「至少三個!」烏蘭伸出手指答道。
三個就三個,幾個傢伙一咬牙答應了,心裡卻難過的要命,不過很多年後卻吹噓,幸虧他們有先見之明把女人請上陪議席,聯邦議院胡攪蠻纏、打架鬥毆的情況才大為減少,從而成為天下諸國議會學習的文明典範。
瀋陽,北京改名幽州時,這座城也改回原來的地名,不過八旗老少爺們不在乎,他們正忙著鬧內訌呢——八旗內部一直存在矛盾,烏拉人、葉赫人與建州人有滅族之仇,舒爾哈齊家與努爾哈赤家有人命官司,兩紅、兩藍旗長期受兩黃、兩白旗欺負,蒙古人、漢人看不慣滿人驕橫跋扈……,以前外部壓力巨大,這幫傢伙不得不抱團求存,一旦鬆綁積怨立刻爆發,相互之間爭權奪利、打架鬥毆的事越演越烈,官員們試圖制止,但無論哄騙還是威脅也無濟於事。
原清廷的內三院現在改成統領府,官員們忙得連軸轉,進進出出猶如穿梭,後院卻顯得安靜,一間堂屋內,前清廷山東巡撫丁文盛正在宣讀大同來信——這傢伙因為夥同羅錦繡、陳錦搞「局部共和」有功,被委任為遼東統領府協理政務,掌管文書機要。
顏繼祖聽完信有點幸災樂禍:「總理府指示解散八旗,軍民人等編入衛所,這與我們的想法一致,老實說八旗也確實維持不下去了。」
「八旗本來就是努爾哈赤強行鼓搗出來的東西,反正大家鐵了心要分家,散就散了吧,把葉赫人、烏拉人都交給我,我帶他們出鎮北關。」革庫里擺手說道,他在瀋陽提督任上屁股還沒坐熱,又奉命與勒克德渾去松花江、黑龍江流域建兩江行省,正巴不得手裡多些人口。
索尼拍拍桌子說:「解散八旗我沒意見,但信中說加授總統天可汗皇帝封號,由二公子接任總統,大同簡直昏頭了,今後既有皇帝也有總統,國政如何運作,我們到底聽誰的?」
「按《大同憲律》辦,我們聽聯邦政府的,總統一直擔心聯邦大權能否順利交接,這個結果也算不錯。」常書鄭重說道。
布賽小心問道:「總統還在旅順,這件事如何向他交代?」
「我去一趟旅順吧。」常書揮了揮手,突然又想起件事,「布木布泰是不是也去旅順了?」
大家的神色都怪怪的,想笑又不敢笑——依蘭、蘇泰兩位夫人到了遼東就張羅生意,一天到晚不在家,那個布木布泰不安分,有事沒事總往總統身邊湊,總統嚇壞了,想把她送回娘家,但科爾沁王公們回復,他們的女人嫁出去生了兒子就不能回娘家,總統既然恩養清國皇帝,乾脆連他媽一塊收了算了,總統不肯接招,索性去了旅順,卻不料布木布泰前幾天也追去了,這回麻煩大了!
旅順,重建家園、改善民生是遼東的當務之急,聯邦政府選擇了一條捷徑——興建旅順港,以海為路發展工商,帶動遼東發展,各地客商聞風而至,在這裡興建鐵廠、木廠、船廠……,尺寸之地在極短時間內竟然雲集十多萬人,旅順堡也順理成章升格為旅順府,一併管轄金、復、海、蓋四州。
李榆站在堡樓上眺望遠處的海港,那裡還是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微微搖頭道:「動作太慢了,年底前至少要建成兩座碼頭!」
「缺勞力呀,關內老百姓有地種不願來遼東受苦,幸好有西鄉先生招來的日本移民才能維持開工,總統,您得想辦法給我找人。」掌管遼陽、旅順兩府的遼南道陳錦愁眉苦臉答道。
「我也缺勞力呀,遼南土地肥沃、水系縱橫,氣候也不算太冷,種水稻再好不過了,可沒人什麼也幹不成!」農牧部長都任考察完直隸后也到了遼東,向李榆訴完苦又眼巴巴問西鄉佑江,「您能不能多送點移民來?」
「對,對,西鄉先生,日本兄弟吃苦耐勞,幹活還精細,來多少人我都要。」陳錦出自李永芳一系,爺爺輩還去朝鮮打過仗,本來不大歡迎日本移民,現在卻巴不得越多越好。
西鄉佑江搖搖頭:「日本窮苦,老百姓沒地種沒飯吃,願意來遼東的有的是,可是船不夠,不到兩個月就來了五萬多人,這個速度已經非常驚人了。」
「那就先到朝鮮,再走陸路進遼東,沿途口糧、護衛由我們負責,朝鮮國王與日本幕府將軍一樣都是窩囊廢,我們打個招呼,肯定不敢阻攔。」陳錦急切說道。
西鄉佑江想了想說道:「只好這樣了,不過遼東這麼大,有些事還是得慢慢來。」
莫日格帶著常書匆匆而來,李榆揮揮手示意眾人散去,然後大步迎上去。
「你先看看吧。」常書遞上公文,皮笑肉不笑說道,「漢民,恭喜你了,要不要我準備登基大典?」
李榆看完公文也笑了:「登基大典就算了,省得傳出去讓人笑話,反正我不虧,一下到手兩個皇帝,這輩子沒白過。」
「真不知道你究竟想什麼,正值壯年卻非要退下去,你捨得一手創立的聯邦大業嗎?」
「你沒經歷過,老汗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好險呀,如果不是阿敏貝勒相救,我哪活的到今天,人要想得開,早退早享福,以後萬一犯糊塗不想退了,還給後人添麻煩,」李榆淡淡一笑,揮揮手繼續說道,「這件事就算了,你回信大同,務必殲滅巴爾喀什湖的羅剎軍,打贏這一仗我就徹底放心了。」
「明年二月是第一次庫庫和屯大戰二十周年,你要不要回大同一趟?」
這時,小福臨突然出現在堡牆下,扯開嗓子大喊:「額魯哥哥,不好了,我額娘又來給你送雞湯了!」
「到時候再說。」李榆一溜煙跑遠了。
共和三年十一月上,巴爾喀什湖畔,昨夜一場大雪把大地變成白皚皚一片,雪地上無數面三色鷹旗迎風招展,一個個大同軍的方陣靜靜地矗立軍旗下——自願參加西征的都是百戰老兵,他們以驚人的速度從東部趕到西域,稍加整編后便闖入哈薩克人領地,而羅剎軍也急於求戰以減少補給消耗,主力隨即向東撲來,雙方大決戰一觸即發。
軍陣後方一處高地上,西征軍將領們正跺著腳等待大戰來臨,巴圖爾猛灌幾口燒酒,揮手喊了聲「都喝幾口,想抽煙也隨便」,說完點燃煙美美吸起來,高地上很快烏煙瘴氣。
「大統領,羅剎軍加上哈薩克人足有五六萬,我軍是不是稍微回撤幾里,等後面的民兵趕到再打?」西域大統領府掌書記張若麒小聲建議道,這傢伙干過明國兵部堂官,卻先降闖后降清,身上還有膠州屠殺傳教士、教民的血案,投降大同軍后被關入大牢,板上釘釘必上絞架,不過腦子靈光,自願來西域戍邊換取特赦,不但死裡逃生還謀到官職,以後還有高升的機會,幹事特別賣力。
「憑什麼回撤?羅剎鬼的德性我最清楚,樣子嚇人,其實又蠢又笨,還沒有韌勁,只能幹些恃強凌弱、偷雞摸狗的破事,」巴圖爾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深吸一口煙趾高氣揚地給手下將領鼓勁,「你們下手越狠,他們就越怕,直到跪在地上求饒,此戰我軍必勝無疑,打完這一仗,我們大概可以喝著酒、唱著歌西進了。」
一隊偵騎急速馳來,到了高地前勒馬停下——斥候營營官蘇紅斐跑上高地報告「羅剎鬼離我們不到十里了,我部哨官白文選攜隊長艾能奇、馮雙禮主動迎戰敵斥候,斬首五級」,說完一揮手,白文選帶著艾能奇、馮雙禮走上前,把五顆血淋淋的人頭扔在雪地上。
「你們很勇敢,我宣布過一顆羅剎鬼的首級賞十個銅板,想要嗎?」巴圖爾笑眯眯地說,周圍的人哄然大笑。
白文選等人來西域差不多兩年了,早已習慣大同軍這副做派,滿不在乎地回答:「先存著,湊夠一塊銀幣再賞。」
「我給你們準備兩塊銀幣,」巴圖爾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對將領們說道:「客人來了,去幹活吧,記住,朝死里打,一個不放過。」
西面很快傳來人喊馬嘶聲,羅剎軍鋪天蓋地湧來,吉爾吉斯首領們開始穿戴盔甲,他們歷來臣服於準噶爾人,每逢大戰打頭陣是規矩。
「今天輪不到你們打頭陣,牽制住哈薩克人就算你們立功。」巴圖爾擺擺手,舉起千里眼向西眺望——對方的戰馬真不錯,高大健壯速度快,不過當兵的卻像是土匪,不,更像是農夫,不但盔甲極少,武器雜亂,大冬天還沒棉衣穿,陣形也是亂鬨哄的。
「阿薩里,你來指揮,」巴圖爾心裡覺得踏實了,拍了拍阿薩里的胳膊,然後對巴圖說,「我有幾瓶上好的葡萄酒,咱們一邊喝一邊觀戰如何?」
軍號聲響起,吉爾吉斯人首先發起攻擊,西征軍兩翼高地上立刻炮聲大作、硝煙瀰漫,密集的炮子飛向羅剎軍。趁著羅剎軍出現混亂,吉爾吉斯人衝上去與哈薩克人廝殺成一團,兩軍都是騎兵,邊打邊移動,戰場逐漸被吉爾吉斯人引向北邊。這時,西征軍第四鎮、第五鎮展開騎陣,如同一道鐵幕開始向前徐徐推進,羅剎軍的騎兵迅速迎上去,卻被密集的銃子打得人仰馬翻。
大同鐵騎連續幾輪齊射佔到便宜,迅速將手裡的馬銃換成弓箭,同時來個漂亮的就地轉向,以蒙古騎兵最擅長的回首箭邊打邊撤,接近本陣時再次轉向移動到兩翼——羅剎騎兵騎射能力不濟,少量的火繩銃又不給力,被密集的箭雨遲滯了衝擊,只能承受著傷亡繼續追擊,總算逼近敵陣了,但眼前突然出現十幾個巨大的密集步陣,無數火炮擺在前沿透出陣陣殺氣,他們不由自主勒住戰馬!
西征軍大陣前,鄧若水神父手舉十字架高聲呼喊:「孩子們,羅剎國褻瀆上帝的旨意,抗拒神聖的羅馬教皇,還篡奪東羅馬帝國皇位,這是個邪惡透頂、野蠻暴虐應該毀滅的國家,歐羅巴人民支持你們的正義行動,戰鬥吧,你們是勇敢的十字軍戰士,上帝將會保佑你們,大同聯邦必勝!」
「必勝,必勝!」隨著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軍陣中出現無數面十字旗。
「大同來信,議院封總統為天可汗皇帝,弟兄們,打贏這一仗,為吾皇陛下建功立業!」王昉舉著三色鷹旗在陣前縱馬馳騁。
「天可汗皇帝萬歲,大同聯邦萬歲。」將士們揮舞武器激動地吶喊。
「儘是一堆沒用的廢話」巴圖爾皺起眉,與巴圖碰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對侍衛喊道,「告訴弟兄們,殺光了羅剎鬼,他們的土地、女人和財物都分給大家。」
「村頭有個張寡婦,圓圓的屁股水蛇腰……」軍陣里很快響起一片陰陽怪氣的歌聲,將士們舉起武器,獰笑地看著徐徐接近的羅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