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後勤
常山死了。
無數嚇得魂飛魄散、狼奔豕突的人衝過來,常山行動不便,被直接撞翻輪椅,來不及逃脫,踩死在廣場之上。
我們想去救他,但越往那裡沖,被人潮頂回來得就越遠,最後遠到連他的慘叫聲都聽不真切了。
聞廷緒也不見了去向,其實要不是我把沈喻攬在懷裡,她肯定也被洶湧的人潮擠散了。
我帶著她在街上行走,看到一組組迷彩服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他們垂頭喪氣,朝著不知什麼目標前進著。
路上沈喻一直失魂落魄,我問她有什麼思路,她卻一臉懵然。
「你才是警局的顧問啊,我只是個教書先生而已,對探案一竅不通。」她瞪圓眼睛回答道。
我徹底驚了。
難道華鬘走的時候,把沈喻進行了除憶詛咒嗎?
「那背鍋俠案,十惡案件你記得嗎?」
「記得。」沈喻說,「你在家裡提起過——那不都是陳年舊案嗎?你早就破了啊!」
「那你呢?你是我什麼人?」
「是你女朋友啊,本來年底要結婚的!」她憤憤不平地提高了音量,然後指著天空說,「你說要留在這城市,所以我也沒離開魏陽。咱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說出這麼喪氣的話。
她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她攥著我的手,眼淚盈眶。
「難道這就是世界末日嗎,我們和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了吧?」
她已經失去了沈喻原來的銳氣,她不再是沈喻,她現在只是一個性格溫良、思慮簡單的小女人而已。
而且,她居然還喜歡我,還依賴我!
我拉起一個穿著迷彩的人,問道:「你知道林瑛在哪裡嗎?特別組的林瑛?」
他倉皇地搖搖頭,朝黑乎乎的的遠處走去。
整個城市雖然已經墜入蕭條,但五顏六色的霓虹還在閃耀。我看到周圍樓房的房間還開著燈,就像密密麻麻的蜂巢。
「假的,安撫人心的,早都人去樓空了。」一個迷彩組經過我,粗聲粗氣地說著。
「之後怎麼辦?」
「不知道啊,我也很懵蔽,屁股底下的發射車,手裡的衝鋒槍瞬間就變成氣兒了,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這東西邪門到讓人捉摸不透。」
我聽到他身上的步話機還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剛想要問,被他看了出來。
「能響,但沒用了,啥都聯繫不上,對面說話都聽不見——對了,哥們兒,剛才聽你說林瑛,你認識她?」
「我是她同學和同事,她人在哪兒,我有辦法結束這一切,但需要她幫忙。」
「有辦法結束這一切?」他呵呵笑了起來,「知道嗎哥們兒,就這句話,今天起碼有十個人跟我說過。
「林瑛就在霄洋路和雲裳路交叉口那裡,現在已經沒有特別組了,辦事不利被解散了,她也被就地免職,我親手跟她交接的,然後換成我們披掛上陣——開著車進來,溜達著回去……」
迷彩大哥自顧自嘮叨著,然後自顧自往遠處默默走去。我拉著沈喻,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雲裳路上是另外一種狀況。許多迷彩服坐在馬路牙子上,頹然地仰望著天空。在那個地方,莫羅的一條腿已經伸了進來。
「你們看到林瑛了嗎?」我逢人就問。
大部分人都在搖頭,有一個上歲數的指指後面樓下。
「後勤保障組的吧?那邊兒呢!」
我拉著沈喻走過去,看見林瑛站在一輛移動餐車旁邊,她穿著一身白布衣服,帶著藍色口罩,手裡還拎著把大勺子,但我還是能一眼認出她來。
我叫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一看到我,眼淚「唰」的就流了下去。
她不停擦著眼淚,但怎麼擦也止不住淚水決堤。她曾經是一個鐵血隊長,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普通女孩啊。
「這是沈老師嗎?還是華、華……」
「我是沈喻。」沈喻有些不自然地朝她伸出手,稍微碰了一下指尖就縮了回來,「總聽老言提起你。」
「沈老師這是……怎麼回事?」林瑛瞪大眼睛問。
我壓低聲音說:「華鬘離開了,她好像把許多經歷都忘了,只記得跟我在一起。」
「也好,」林瑛苦笑著打開餐車門,「你們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我這是管整條街後勤的,但現在也不用管了——隨便吃吧。」
她遞給我一份盒飯。
「家常豆腐,宮保雞丁,都是你喜歡吃的——沈老師現在能吃啥?」
「有漢堡嗎?巨大的那種?牛肉餅兩寸厚的!什麼洋蔥之類的全給我加上,反正世界末日了,也不用減肥了!可勁兒造咯!」
「真讓你說中了,啥都有!」林瑛熟練地從裡面拿出幾個漢堡餅烤著,然後夾上三層牛肉遞給沈喻。
「林隊,初次見面,沒想到你人還挺好的。」沈喻笑著對她說。
「什麼林隊,大前天就被免職了,說我連個朋友都抓不回來。」林瑛苦笑著看我一眼,「何能當也被你害得免職了,特別組第二天就解散了,然後空間裂開,就換成真刀真槍的上陣了。這裡又缺人,我就申請來當後勤,站好最後一班崗吧。」
「唉。」我也嘆著氣。天空上撕裂的孔隙處,莫羅蒼白的臉依舊橫在那裡,除了隆隆雷響,它只是不停動作著,但沒有一丁點兒聲音,地面上不時傳來陣陣喧囂吵嚷,偶爾還有輕微的爆炸。
這都是已經絕望的市民們做的吧。莫羅轉瞬之間消滅了那麼多武器,重新組建那麼大規模的隊伍,也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林瑛又給我的飯盒來了一勺菜,她指指坐在另一邊大口大口啃著漢堡的沈喻,小聲說著:「別說,她這能吃的勁兒,還挺像華鬘的——雖然她幾乎沒當我的面承認過自己的身份,但我其實還挺喜歡她那個性的。」
「誰說不是啊。」我也沉默了下來,「她要不是毀滅者,我也捨不得她走啊。」
「是毀滅者你就捨得?」林瑛拍我一巴掌。
我苦笑一下:「捨不得,但又不能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都世界末日了,還隱瞞情緒做什麼。咱們人啊,就是顧忌太多——那麼爽快可愛的女孩,誰見了不喜歡啊?我都喜歡她!」
「喜歡她還要拘捕我們?」我揶揄她道。
「想挽救這座城市嘛,責任在那兒,盡職盡責是做人的本分。況且我已經額外關照了,沒把你們直接送到看守所去,也沒跟你們上刑具。
「你們逃走時那麼羞辱我,我現在也沒記恨你們,一見面哭得跟淚人兒似的——生死面前,一切恩怨都是小事;末日面前,一切生死都是小事。」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又問我:「你說,她真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