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顧禾最終還是沒有從龍琪琪身上跨過去。

天降於大任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龍琪琪覺著，為了成為體育特長生中的智商擔當，她什麼都能忍！

不過就是去上顧禾的數獨培訓課么，不過就是同班同學都是一群六七歲的小孩子么，這些都不是個事兒，龍琪琪表示她都能忍！

一堂課聽得雲里霧裡，打從顧禾見到龍琪琪躺在石子路上那刻起，龍琪琪就豁出去不要臉面了，甚至於主動在下課後找上了顧禾。

龍琪琪拿著一張照片去問顧禾，那是她之前去程侑家門口，偷偷拍下的數獨題。

龍琪琪問顧禾：「你說這種題，我得練到什麼程度才能夠五分鐘之內解出來？」

顧禾湊過頭看了一眼，神情複雜地看向龍琪琪：「這是誰給你的題？那人就算想要羞辱你，也不應該拿這麼難的題吧，普通的初級數獨題就足夠用來為難你了。」

龍琪琪：「……」

龍琪琪瞪了顧禾一眼，顧禾才慢吞吞回道：「也不是很難吧，你再練個十年八載的，或許能夠解出來。」

龍琪琪：「？？？」

「或者在咱們數獨社裡歷練個一兩年，也許能夠解出來。」

啟元大學的數獨社雖然只是一個社團，但是在數獨業界內的地位非常高，而且數獨社內部的考核機制非常的變態，在業內甚至有這麼一個說法，如果有人能夠大一入社，並且能夠在這社團里順利待到畢業，那麼他的水準不說去參加國際賽事，也足以參加國內的數獨錦標賽。

當然，眼下的龍琪琪還不知道就算能夠進入數獨社，也有著巨大的考驗正在等待著她。

她滿心想的都是顧禾那句話，在數獨社裡歷練個一兩年就能夠解出程侑的數獨題？

看起來，她說什麼也要進入數獨社了！

「我覺得這數獨初級培訓課不行。」龍琪琪苦大仇深道，「別說一個禮拜，就這樣聽一個月，我都沒辦法在規定時間內做完你當初出給我的那道數獨題。」

顧禾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龍琪琪：「初級班是為了六歲以下的孩子設置的，你能指望這個進程有多快？你要是想快速掌握數獨解法，應該去高級班。」

「可是是之前那個小姐姐建議我去初級班的！」

「那大概是她認為你的智商適合初級班吧。」

龍琪琪：「……」

顧禾又看了一眼龍琪琪，漫不經心道「數獨看起來簡單，誰都能做，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一道題並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想要學好數獨，天賦是一方面，積累是一方面，以你的智商，指望天賦是不可能了，只能靠勤能補拙了。別想著一步登天，慢慢學吧。」

顧禾難得跟龍琪琪說這麼一大串話，雖然話裡帶著刺兒，但都是些大實話。

龍琪琪皺著一張臉：「不然就上次那個題，我半個小時內做完你就算我過？」

龍琪琪研究過，顧禾給出的那種題型處於初級難度的，一般人做完這種題型的數獨題需要花十幾分鐘，龍琪琪覺著，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半個小時比較妥當。

顧禾笑了起來：「那給你一天時間好不好呀？」

龍琪琪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

顧禾沒說話，笑吟吟地看著龍琪琪，用自己的眼神一層一層地剮下了龍琪琪那厚臉皮。

龍琪琪撇了撇嘴，難得生出了一絲小女兒姿態，嘟著嘴抱怨道：「我又不像你們，都是天才，學什麼東西隨便學學就會了。」

顧禾臉上笑意淡了一些：「沒有誰生來就是天才……至少、至少我不是。」

顧禾的聲音很輕，龍琪琪一時之間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顧禾抿了抿唇：「沒什麼。」

龍琪琪正要繼續開口，耳邊冷不丁就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她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你有沒看聽見什麼？」

顧禾皺了皺眉，循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龍琪琪想要喊住顧禾，一般恐怖電影里死的最快的就是像顧禾這種好奇心重又膽大的人。

龍琪琪沒有喊住顧禾，跺了跺腳，猶豫了一會兒只得跟上了顧禾。

她堂堂霸王龍，總不能畏手畏腳讓顧禾一個人陷入危險當中吧？

聲音的來源是身後那棟大樓，龍琪琪趕到的時候，正看見大樓門口的樓梯上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顧禾正溫柔地坐在他的身邊摸著他的西瓜頭。

龍琪琪挑了挑眉，巧了，這孩子她也認識，正是她那個喜歡流鼻涕的西瓜頭同桌，好像叫嚴……對，叫嚴小北。

龍琪琪蹭過去的時候，正巧他聽見嚴小北抹著鼻涕，抽噎著說著：「我媽媽說我笨。」

龍琪琪挨著顧禾坐了下來，她娘林翠華同志也經常嫌棄她笨。

嚴小北哭哭啼啼：「上次考試成績出來，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二。」

龍琪琪默默點頭，這孩子比她強，她當初小學一直都保持著年紀倒數第一來著，從未退步也從沒有進步。

顧禾一直安靜地聽著，用一種極其溫柔的眼神看著嚴小北，沒有打斷他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安靜的氣氛鼓舞了嚴小北，還是顧禾和龍琪琪這兩個人太適合當傾聽的聽眾，嚴小北的哭泣漸漸止住了，絮絮叨叨地開始數落起他媽媽來。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嘛，抱怨的無非就是家長管的太嚴，不讓玩遊戲，不讓隨便吃零食，總是拿別人家的小孩子來教訓自己。

嚴小北也不例外。

更何況，相比較其他的孩子，在某些方面他的確是有些不足，家長恨鐵不成鋼難免會給他帶來一些負面情緒。

嚴小北情緒低落：「我是真的很喜歡數獨，可是我媽媽說，數獨是聰明人才能玩的遊戲，像我這麼笨的，根本就不適合去學數獨。顧老師，我媽媽說我的成績再這樣下去，就不讓我繼續來上您的課了。」

顧禾終於開口了：「數獨是聰明人才玩的遊戲？誰說的，你看龍琪琪不也玩數獨嗎？」

嚴小北抬起了頭，一雙大眼睛淚汪汪地順著顧禾的手指看向龍琪琪，龍琪琪莫名其妙，在這個時候提她幹什麼？

顧禾繼續說：「她一大把年紀了，連韓希都比不過，你覺得她聰明嗎？」

龍琪琪：「？？？」

嚴小北仔細思索了一下，終於是昧不過自己的良心，老老實實道：「確實不夠聰明。」

龍琪琪：「……喂！」

顧禾替嚴小北擦了擦鼻涕，聲音溫柔的就好像此刻的月色：「連龍琪琪都不放棄學數獨，你要是真的喜歡數獨，那就更不應該放棄了，不是嗎？」

龍琪琪覺得顧禾這話說的簡直莫名其妙，什麼叫做連她都不放棄？可是眼下這個時候，對上嚴小北那雙眼，她反駁的話有說不出口，只能結結巴巴道：「……是、是啊，喜歡就不要放棄。」

龍琪琪不知道嚴小北在這個年紀能不能夠理解什麼叫做堅持，但她仍舊看見嚴小北用力地點了點頭。

「小北，回家了。」

恰在這時，嚴小北的媽媽姍姍來遲，終於來接他回家。

嚴小北歡呼一聲撲向他媽媽的懷抱，嚴媽媽對顧禾點了點頭，牽著嚴小北的小手慢慢往外面走去，龍琪琪還能聽見這對母子的交談聲。

「小北，那兩個是你的老師嗎？」

「那個好看的小哥哥是，旁邊的小姐姐是我的同桌同學！」

龍琪琪：「……」

龍琪琪看見嚴媽媽回過頭，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龍琪琪冷靜地看向顧禾：「所以，你為什麼要拿我來安慰嚴小北？」

顧禾仰頭看天：「有現成的例子在身邊，我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思去找別的例子來安慰他呢？龍琪琪你看，你的存在能夠讓一個即將對數獨失去信心的小孩子振奮起來，你難道不覺得很開心嗎？」

「……謝謝，我不需要這份開心！」

顧禾和龍琪琪肩並肩往外走，四周安靜了下來，良久，顧禾幽幽開口：「數獨是聰明人才玩的遊戲，很久以前，也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呢？」

龍琪琪下意識地接話：「那然後呢？」

「然後……」顧禾低聲笑了一聲，抬起頭看向龍琪琪，眼睛亮的勝過天上的繁星，「然後，我就努力成為了他眼中的聰明人。」

龍琪琪眨巴眼：「你難道還不算聰明人嗎？」

以省狀元的身份考入啟元大學，十三歲就得到了數獨世界錦標賽的少年組亞軍，頭頂著這些榮光，難道還不算天才嗎？

「在他看來，不算。」

龍琪琪「嘖」了一聲：「那他一定是沒有遇到過我這樣子的人。」

顧禾看著龍琪琪，突然就笑了起來，他喊道：「龍琪琪。」

「幹什麼？」

「龍琪琪。」

「什麼？」

「龍琪琪。」

「你到底要幹什麼！」

顧禾正要開口說著什麼，從一旁的陰影里卻突然跳出來兩個手拿大棒的大漢。

「遇到我們算你們倒霉，快把錢包里的錢交出來。」

稍高的大漢邊說邊拿著大棒戳向龍琪琪的方向，顧禾眼睛一眯，一把抓住龍琪琪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後拉，龍琪琪措不及防，踉蹌了一步，被顧禾擋在了她的身前。

矮一點的那個大漢調侃道：「喲呵，還想玩英雄救美不成？」

兩個大漢步步逼近，在這個時候，再聰明的人恐怕都派不上用場，畢竟，想要收取保護費的人可不會因為你會做幾道數獨題而就放過你。

顧禾握緊了拳頭，而就在這時，龍琪琪伸手掙脫了顧禾的禁錮，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而走到了他的身前。

「龍琪琪，你……」

龍琪琪開口道：「睜大你們的眼好好看看，我的保護費你們也敢收？」

借著月色，可憐的大漢們終於看清了龍琪琪的面孔，瞪大了眼驚慌失措：「大、大姐大？」

一分鐘后，龍琪琪帶著顧禾拐出了這條小路，手裡還拿著小弟們剛剛貢上來的三四張紅色鈔票：「見者有份，帶你去吃小龍蝦！」

昏暗的路燈下，顧禾看著龍琪琪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忽而低聲笑了起來，笑得眉眼彎彎好不動人：「龍琪琪，你是想要賄賂我嗎？」

「是呀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