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明白了

大門終於關上，輕輕一聲嗑響，似壓在心上，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身子一晃，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心疼，眼痛，手痛，渾身都痛，卻……哭不出來。

「未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穆仲霖急忙上前抱著她，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地，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

「哼，老情人終於走了，她心裡捨不得，想追上去重修舊好么！」刻薄寡情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就像童話故事裡總在關鍵時刻壞人好事兒的惡巫婆。

「行了，別說了。」

「我當母親的教訓一下孩子，也錯了嗎？剛才我被那臭小子卡脖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這麼積極地幫我說好話？！整一隻縮頭烏龜，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婦人一想起適才的情況，更是怒從中來。

「夠了，通通給我住嘴，都出去！」

穆仲霖大喝一聲，轉頭狠狠看了兩人一眼，婦人緊咬下唇，跺了下腳，終被男人拉走了。

室內，陷入一片窒人的沉寂。

直到新的禮服被送到，穆仲霖看著一動不動的女子，嘆聲氣，「未來，如果你後悔了的話，我派人送你到港口去，他們應該還沒有離……」

「不，我沒有。仲霖，我只是……」她急切地想解釋。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目光溫淡，「未來，你拒絕得這麼快，是想騙誰？你根本不用在我面前假裝，我更不想看到你欺騙自己。取消婚禮並不難，我……」

「仲霖，請你……」她握住他的手，淚水終於破閘而出，無法遏制，「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只要……十分鐘就好，我會……整理好自己的……對不起，對不起……」

他眼底映著的淚人兒，心裡有多苦，他恍如身受，心中的矛盾愈加劇烈，「未來，」他沉沉地吼出一聲，用力抱緊了她，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眼裡的複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乖，不要哭了，別哭了……」

後來他常想，如果這個時候她拒絕，她放棄，她跟他討還……或許他就有理由終止這一切可能導致後來那場無法挽回的毀滅。可是，懷裡的女子是多麼乖巧，從小到大，最聽他的話。即使在面對那個白髮男人的時候，也依然按照他的角本，痛著心，也要為他演好這個角色。

啊……不能放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理智這樣告訴他。除了忍耐，還是忍耐，他們終究會獲得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稍傾，化妝師和造型師們魚貫而入，穆仲霖揀起地上碎裂的銀色小盒子，走到門口時，又看了眼門框上深深的五指印，那是白髮男人離開時留下的，眸底閃過一絲驚疑，才關門離開了。

他來到隔壁房間，婦人正滿臉不耐地吞雲吐霧，中年男人則不安地來回走動著，一看到他進來，立即止了步，迎上前。

「剛才傳來的消息，團長已經親自送那個人去太空港了，估計……」中年男人看了下表，「一刻鐘后，他就真正離開了。這情況……您確定下一步，他真的會如我們所願……」

穆仲霖只將銀色小盒子丟給了男人，直接走到吧台，拿著一杯倒好的紅酒，幹完一口，臉色陰鬱，沒有回答男人的話。

美婦低笑一聲，「笨蛋！你沒聽那小子離開時，說的話嗎？絕對會有後手。況且，我們還準備了那麼大的誘餌，別說那小子要動起手來，就是連他的那個睿智冷靜、聯邦國防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弟弟恐怕也無法抵擋這個誘惑，呵呵呵！」

那笑容里都是陰暗，「我說得對么？韓參謀。」

煙霧繚繞，男人不斷仰面灌酒的臉色，越來越模糊不清。

與此同時，隔壁，造型師不得不又敲了敲換衣間的門。

「夫人，你需要我們幫忙嗎？再半小時，婚禮就要開始了。」

良久，裡面才有回應，「請再等一下。」

未來看著漂亮得刺目的婚紗，終於深吸口氣，脫下黑色大衣，重新換穿上，有種像是赴法場的視死如歸……苦笑一下，鏡子里霍然映出凝血的胸口，腦子似乎又竄過男人俊美的容顏，陰狠的威脅，深情的請求，心跳混亂……

郝未來，一切都結束了！

強壓下心緒，她用力拉上拉鏈，封存一切。

轉身時，腳下被黑色風衣拌到，她仍是不由自主地起拾起風衣，啪地一聲，一個東西從風衣大兜里落了出來。

正方形的黑色盒子，剛好手掌大小。

不要管它，那個主人已經走了，他的一切都應該丟到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不能讓它們再左右她。

可惜身體比心誠實，手立即就打開了盒子，一顆水晶球，按下黑色底坐上的開關，一個不太陌生的機械女音迸了出來，「歡迎進入迷蹤林，仙侶之行實景全模擬情人遊戲……」

原來，這是那次遊戲贈送的全息立體紀念相冊，裡面播放的一張張照片，都是他和她在遊戲里的精彩留影。

高大帥氣的騎士，拉著拙拙地粉紅貓……那時候她正鬱悶著自己的裝扮，根本不知道拉著她的手，走在前面的男人，會是這樣的表情，會……笑得這麼溫柔……

在接財神爺的元寶時，搖錢樹下的男子，看著那隻暴跳如雷、精力旺盛的粉紅貓，表情竟然是如此地滿足……

他的笑，她的笑，一幕幕，重疊，交錯，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沒有改變。

最後一頁，是他抱著她，站在天使許願池裡，深深吻著她。

並一句錄音，「未來，我回來了，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你明白了嗎？

原來，他在出園時問的這句話，是要她知道，十年了，他對她的情，從未改變，而她給他的回應，亦然。

一顆又一顆水珠，打落在水晶球上，模糊的視線里，一遍遍地回播著他的笑容。

勛……

她失力地跌回坐椅，雙手顫抖著抱著水晶球，抵在額心，壓抑著哭聲，一片嗚咽。

篤篤篤，「夫人，您換好了嗎？時間……」

她一下蹦起身，用力抹去滿臉淚痕，開門走了出去，手上緊緊捏著關掉的水晶球，僵硬地坐到化妝台前。造型師們眼中皆有詫異之色，因為之前被僱主警告過不可多言，逕自忙碌起來。

突然，新娘子問，「你們知道，從這裡到太空港，最快要多少時間？」

「大概……一刻鐘吧！如果是用怡園在交通署登記的浮遊車，有特殊通行令，十分鐘不到，就能到呢！」這話一說出口，年輕的化妝師就被長者瞪了一眼。

新娘子靜默了許久，直到妝差不多快化好了，眾人都不由鬆了口氣。

「那婚禮還要多久才開始？」

「先生說，延後了半小時，現在還有近二十分鐘……」

突然，新娘子站起了身，嚇了眾人一跳，她回頭拿起黑色風衣，便提著裙擺衝出大門，丟下一句，「告訴先生，再幫我延十分鐘，我很快就回來！」

「夫人——」

―――

猜猜未來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