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傷心離去
初春,整個巴黎都籠罩在煙雨里,水氣蒙蒙,我坐在聖心教堂前的長椅上,沒有打傘,淺色的牛仔淋成深藍。
雨水滴落在草坪上,濺起絲絲水紋,和著淡淡青草香和微腥的泥土味。
初春的雨水是冰的,打在身上,冷氣隔著衣服拚命往裡鑽,纏繞著我的皮膚,吸取著我的溫度,不禁打了個冷戰,坐直,拉緊外套。
臉上濕濕的,我伸手抹一下,略帶溫度的水沾了一手。怎麼會?我明明就低著頭,雨水為什麼會飄到臉上,一時啞言,不自然的撇撇嘴角。
如果沒記錯,這是媽媽去世后,我第一次流淚。葉小洛,你真沒用。不就是被劈腿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劈劈更健康,知道嗎?
可是為什麼呵,蘇文睿,五年的寵愛,五年的感情,在那一瞬間,崩塌,轟隆一聲,片瓦不剩。
葉小洛,你自作自受。大老遠跑來想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呢?卻驚了你自己!可是,我不後悔,不後悔呵,看清他,總比一世蒙在鼓裡強。只是,心裡有什麼,砰一下,碎了,碎成粉末,再也拼不起來了。
拿出手機,開機,撥通阿mo的電話,還未開口,尖叫聲已經透過聽筒傳來。
「大小姐啊!你去哪裡了!老爺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啊!你再不回來,老爺就要拿我是問,估計等你回來,就見不到我了!我肯定被老爺炒魷魚了!」
高分貝的聲音,刺的我耳膜發痛,微微皺眉,「你少來,那老頭才不會著急,他一定在發現我不見的下一秒,就做了全面調查,知道我來了巴黎。還有,不要每次都這麼尖叫,就算我耳朵受得了,你嗓子也受不了,要不要我帶幾盒喉糖回去送你?」
話一出口,我牽動嘴角,安慰一笑,還好,我還會調侃,還好,不是世界末日,至少在人前,我還是以前的葉小洛,心裡的傷,心裡的痛,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嗯,好,知道了,小姐。」
阿mo的聲音瞬間溫柔起來,帶著一絲心虛,我放冷了聲音,吩咐道「阿mo,你現在訂一張回國的機票,要快,就今天的航班,等下把電子票號發到我手機上。」
不到一分鐘,阿mo的電話就回了過來,「喂,小姐,今天的航班滿員,明天的航班有位置,不如你先在巴黎住一晚,好不好?」聽得出,聲音里是小心翼翼的詢問,甚至帶著一絲討好。
「滿員?怎麼這麼巧?」我一愣,現在只想馬上離開這裡,難道這也不行嗎?
「是的,頭等艙和商務倉都沒空位了。」
「那經濟艙呢?」我不甘心的追問。
「小姐!我怎麼可能給你訂經濟艙呢!要知道你是葉家大小姐!」聽著聽筒里激動的聲音,我可以想象到,阿mo此刻正手舞足蹈,一臉驚訝。
「少廢話,我可是半路出家的大小姐,才不會在乎這些。經濟艙一定還有空位,去訂,馬上,不然就算老頭不炒你,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炒了你!」稍稍加重了語氣,甚至不惜威脅她,天知道,我是多麼想離開這裡,一秒鐘,一秒鐘我都呆不下去了。
「是,是。」
聽到那邊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我安心的掛了電話,其實,除了愛尖叫,有些啰嗦之外,她還是一個不錯的貼身管家的,這不,一分鐘后,我就收到了電子票號的簡訊。
打車,直奔戴高樂機場,路上,司機頻頻側頭,用眼角餘光掃我,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急忙掏出眼影,假裝補妝,透過那小小的鏡子,我才知道他頻頻側目的原因,那雙我引以為傲的大眼睛,此刻紅腫的如同兩塊燙手的山芋,真是的,丟人丟到國外來了,可偏偏,我沒有戴墨鏡的習慣!這眼睛是想遮也遮不住了,只能轉頭,假裝欣賞窗外的風景。到機場,我匆忙遞過去一張歐元,也不等他找錢,輕道一聲「merci.」,逃也似的下車。
機場空曠的大廳里,我坐在座椅上低頭髮呆,光潔的地面上倒影著來往乘客的身影,他們大多拖著沉重的大箱子,輪子與地面摩擦,發出擾人的聲響。離Checkin還有4個小時,我知道我來的太早了,只是,早上那場景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
滿地的衣服,被翻滾的亂七八糟的大床,兩具chi裸裸交纏在一起的身體,男人粗狂的喘息,女人嬌媚的呻yin。還有那句該死的,嬌滴滴的,令人作嘔的話,「文睿,這是人家的第一次,你要負責哦~!」
當時,我一定像個傻子吧,獃獃的看著他們親熱,雕塑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做不出任何動作,時間靜止,空氣凍結,我眼中只有他,那個說會愛我一生一世,此刻卻在別的女人身下承歡的男人!
直至他身上的女人側頭,發現我的存在,大叫一聲,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我才重新找回了力氣,摘下脖子上那把被銀鏈串起的鑰匙,狠狠的扔向他,「咚」一聲,鑰匙落地,一如我們五年的感情,落下帷幕。
可是為什麼呵~要給我這把鑰匙,信誓旦旦的說,歡迎我隨時抽查。我以為這把鑰匙,開啟的會是幸福之門,誰知,它帶我進入了骯髒的世界。
我忘了是怎樣離開那個地方的,我想,我一定帶著絕望的表情,頭也不回,決絕的拍門而去。蘇文睿,你讓我絕望,你讓我窒息,你讓我悲痛欲絕,你讓我黯然心碎。
一路狂奔在巴黎街頭,腿微微顫抖,直至最後失去感覺。為什麼?蘇文睿,我好想問你為什麼?就這樣背叛我們的愛情,背叛所有的諾言?
只是因為寂寞嗎?只是因為空虛嗎?一時滿足換一世失去,真的值得嗎?或許,我高看了自己,在你心裡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地位。
我終於停下,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喘息,呼出的稀薄白霧,頃刻散去,就像我轉瞬即逝的愛情。那逝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的愛情……
「Bonjour.」女店員的問好聲,打斷了我凌亂的回憶。
「Bonjour.」我禮貌回應,舉起手中的墨鏡,付賬,戴上,離去。
紅腫的眼睛,戴上墨鏡,便可以隱藏。那麼受傷的心呢?要如何藏起?或許,也不必掩藏,因為那顆心,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