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來
雲含之是被渴醒的。
她咽了咽唾沫,嗓子幹得疼,心中暗自呼號,這個破身體一到春夏之交就鬧情緒,時不時令她這個青春少艾、精力充沛的將門虎女在床上躺上幾天。
實在是煩人。
她覺得,得什麼病都比這對花粉過敏強。一旦染上,稍微不注意就會發作一下,輕則鼻塞流涕,重則呼吸困難。尤其是這兩年,發作起來越發厲害了。比如上次,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差點去見列祖列宗。
雖說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每次犯病後家裡人老是想盡各種辦法逼她在床上躺著。
她雲含之的人生,不應該將時間浪費在床上,雲含之閉上眼睛又嘆了嘆。
感嘆完畢,雲含之決定先照顧一下幾乎快要著火的嗓子。
「水。」就這麼一個字,她還得忍著嗓子里火燎般的痛。
話音剛落,便有人匆匆來到床邊。雲含之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里飽含關切,「小姐醒了,醒了就好了,嚇死奴婢了。」
雲含之眼開眼睛,看向聲音的主人,視線落在來人身上,有點驚訝。
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她的丫環曉琴,但又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曉琴一年前經母親作主嫁給了管家的長子,如今臨盆在即,正在家中待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再者,曉琴這髮型不對,嫁人了不是應該梳婦人頭么?
可是現在,曉琴的辮子還好好地掛在腦後,身材纖細勻稱,肚子平平,哪裡是個孕婦的樣子?
雲含之正在疑惑間,曉琴已經麻利地將她扶坐起,並體貼地將水遞到了嘴邊:「廚房裡給小姐溫著白粥,奴婢這就去取。」
「我怎麼了?」雲含之問道,嗓子經水的滋潤,多說幾個字也沒覺得那麼不舒服了。
曉琴的聲音里透著緊張:「小姐你發高燒了,不是燒糊塗了吧?」
發高燒?
除了對花粉過敏外,雲含之的身體一向很好,印象中她只發過一次高燒,那時她十六歲。
雲含之的視線越過曉琴的肩膀,定在了那張綉著百花圖的屏風上。因為好友易傾靈喜歡她這面屏風,雲含之在十六歲夏天的時候將屏風送給了她。
如今,這屏風靜靜地立在這裡。
前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是因為花粉過敏發作躺在床上休息,沒想到一覺醒來回到了四年前。
不會是在做夢吧?雲含之暗想。
她重新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心中默數十個數,然後睜開眼睛,屏風還在!
雲含之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確認,曉琴前腳剛走出門,她後腳就走下床來,在房中東摸摸,西看看,確認房中擺設是四年前的樣子。
雲含之心中大喜。
四年後的她在離成親之日只有三天的時候,未婚夫婿永樂侯府世子被人打成了重傷,兩家家長商量之後決定將婚期推遲。但據可靠消息,侯府在考慮退婚了。也就是說她可能白忙活了一場,錦都第一美男穆逸軒她十有八九是嫁不了了。
婚禮延期后她很是鬱悶,在本該是大喜之日的那天約蕭天語在酒館里借酒澆愁,澆著澆著,不知哪個不懂事的抱了捧花從桌旁經過,引得她花粉過敏之症犯了。花香飄過,她開始呼吸困難,感到窒息,伴隨著胸肺間的撕裂之感,失去了意識,腦中的最後的一個場景是蕭天語驚慌失措的樣子。
本以為只是和往常一樣犯了病而已,不過是嚴重一些罷了。如今看來,她應該是死於那場犯病,不然靈魂怎麼會來到了這裡。
但,她好想高呼一聲,死得好!
死了就使她有機會好好籌謀一番,再次將萬千錦都少女的心頭愛、錦都第一公子穆逸軒追到手,死了就有機會將他帶入洞房,彌補前世的遺憾。
雲含之正偷偷樂著,沒注意到有人來到了她的屋子。
來人看到雲含之背著雙手在屋子裡傻笑著轉悠,收起在胸前虛搖的扇子,「啪」地一聲將扇子拍在她身後的桌子上:「雲含之,瞎晃什麼呢?」
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雲含之猛地回頭,見到來人是她二哥,聲音便不自主提高了八度,「雲之義,會嚇死人的!」
雲之義哈哈一樂,「中氣這麼足,這病看樣子是好了。」說完,一屁股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將扇子別在腰間,拿起水壺倒了杯水,喝上了。
雲含之奪過杯子:「有話快說。」
「沒良心的,有你這樣對待親哥的嗎?我可是冒著錯過錦都一年一度的鑒寶大會開幕式來的,我跟你說啊,這次的開幕式啊可是很講究……」
「停停停,傾靈讓你給我帶什麼話了?」雲含之懶得聽她的廢話。
聽到雲含之這麼問,雲之義停止了動情陳述,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傾靈讓我給你帶話了?」
「說吧。」雲含之心想,怎麼知道,能告訴你嗎?
若告訴他自己的靈魂來自四年後,嚇死他事小,弄得滿城都知道才麻煩。她這二哥,話多嘴上沒把門。前世受了他二十年的折磨,實在是不想再聽他將那些廢話再講一遍。
前世的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她這不著調的哥哥竟對端莊文靜的易傾靈暗生情愫。她曾總結過,從她和易傾靈成為好友后,他二哥來找她就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她沒去學堂,蕭天語也不在,易傾靈有話要帶的時候。不然,以他每天除了睡覺和上學堂外都在外晃蕩的做派,要想在家裡見到他,難。
見雲含之這副不耐煩的樣子,雲之禮也不再磨蹭,「易傾靈說等你精力好些了,她就來看你。」
這是易傾靈的作風,她這個人呢,思慮重,做什麼事情都考慮這考慮那的,怕打擾這個怕麻煩那個的。
「你告訴她,我好了,讓她明天下學堂后叫上蕭天語一起過來。」
「那我還得再跑一趟,你這使喚人也不客氣啊。」雲之義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你要不願意呢,我叫曉琴去一趟安王府也是可以的。」雲含之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十分肯定他願意傳這個話。
「算了,就別麻煩曉琴了,我替你傳個話就行了,反正我也是每天都要去學堂的。哎,誰叫我是你哥哥呢。」雲之義表現出一副通情達禮的樣子。
看著雲之義離開,雲含之估計他心裡樂開了花。易傾靈從不輕易和男子多說話,這下替他找了個完美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