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跪不跪?認不認?
殷氏眼睛里充滿希冀,明月曆來看不上自家的窮窩窩,一心想嫁村裡唯一的童生蘇宏圖,對兩個妹妹也不甚親近,甚至看不上她們的邋遢,在如此難堪境地之時,沒想到她還會為自己這個不堪的娘親說話,怎能不讓她意外?
殷明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自己的娘親殷氏一眼,對趙二狗道:「沒有證據的話不能亂說,許是你偷了東西被抓倒打一耙。」
趙二狗平日里劣跡斑斑,確實可疑。
在大家將狐疑的對象又轉向趙二狗時,一個三十多歲,面色暗黃的婦人輕哧了一聲,指著韓林的破碎衣裳,又指著殷氏脖頸處的紫痕,不屑道:「俺李月花雖然守寡了十多年,但這是啥誰不懂,替說了話的漢子,怕是心裡癢著呢,想當下一個韓林呢。」
一句話,將海大壯出口的話生生懟了回去。男人們各個面面相覤。
殷明月偷眼瞟了一眼李月華身側的蘇氏,心裡忽上忽下,無力的搶白道:「俺娘不是那樣人,不是......」
李月華撇撇嘴道:「明月,說出來臉上就不好看了,誰不知道你家時不時能吃上野味兒,誰給的,還用嬸子明說嗎?還有分家出來的時候,分的明明是半袋子穀子,怎麼多出來兩瓢,是你大伯給多抓的吧?」
圍觀的村民登時鬨笑起來,那眼神兒,說不出的曖味。李月花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殷金媳婦宋氏,諷刺的意味顯而意見。
李月花不依不饒道:「若是當了寡婦都像殷秀秀一樣拉幫套,寡婦豈不都成了員外郎,有錢有田?這種不貞婦人,簡直丟盡了寡婦的臉,絕不能估息縱容,得像柳河村的林寡婦和趙木匠一樣,沉塘、毀容。」
李月花如此的煽風點火、不依不饒,不是因為她真是的貞節烈婦,而是她喜歡韓林好幾年了,一直想帶著十四歲的閨女碧蓮一起嫁給韓氏父子,結果這韓興三天兩頭往殷家跑,殷明月不喜,甚至不要臉的將獵物放在殷家門口,看殷氏的眼睛滿是溫柔與期盼,讓李月花好生氣惱。
見李月華越說越離譜,海大壯擺起了里正的架子,沉著臉道:「沉塘沉塘,剩下三個娃兒,誰來養?認個錯給點教訓就行了。」
海大壯轉向殷氏,陰晴不定道:「做了錯事就要認,罰你跪一天一宿的祠堂吧。」
殷氏連連搖頭,給海大壯連磕了三個響頭道:「海大哥,俺沒錯,是趙二狗胡說,俺不能認。」
海大壯心裡不樂意了,這證據都擺在面前了,將三個閨女打發到鴛鴦家做伴兒,這兒讓大家堵在了屋裡,還不承認?這不是給臉不要臉,死不悔改嗎?
李月華懟了懟身側的蘇氏道:「秀才娘,別生氣,你兒媳婦不會像她娘一樣死不悔改的。」
蘇氏的兒子蘇宏圖現在還只是個童生,開春要去考秀才,蘇宏圖一直被先生看中,中秀才只是時間的問題,村裡人便秀才、秀才的先叫開了,久而久之,養成了蘇家眼高於頂的毛病。
這蘇宏圖為人木訥,卻甚喜與明月親近,眾所周知,娶明月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只是娶妻納妾身份未定而矣。
蘇氏眼睛一瞪道:「李月華,沒影兒的事兒別瞎說,俺家宏圖一心讀聖賢書,中了秀才要娶縣城裡的閨女的,俺家啥時候說要娶老殷家的閨女了,這當娘被堵了屋還死性不改,到俺家當妾都不配。」
蘇氏一刻也不想停留,一甩袖子走了。
殷明月眼裡的希冀漸漸滅了,面無死灰的看著殷氏道:「娘,你跪不跪?認不認?不認俺去跪,俺去認!!!」
殷氏拚命的搖著頭,扯著明月的衣裳道:「月兒,好月兒,娘真的沒錯,不能認啊!」
殷明月一甩殷氏的袖子,眼淚流了出來,眼前浮現著宏圖哥哥教自己寫字的場景,柔情蜜語,海誓山盟,宏圖哥哥說,他最大的願望是考上舉子;明月回答說,她最大的願望是當上舉子夫人。
那些情竇初開的歲月,隨著這件事,都會煙消雲散了吧,一個拈花惹草的娘,一個殘破窮困的家,兩個流著鼻涕的妹,似乎生活都沒了希望一般。
不對,還有希望,就是殷氏認錯,宏圖哥哥求求蘇氏,許會枉開一面,讓她嫁進蘇家當個妾室,那樣,也是未嘗不可的,只要呆在宏圖哥哥身邊,她怎麼樣都能承受。
明月眼睛立了起來,一下子跪到了娘親面前,對著殷氏磕頭道:「娘,求求你,求求你,就當是為了明月,你就去跪祠堂吧。」
殷明星和殷明陽想扯起殷明月的衣裳,見自己袖口一道發亮的鼻涕印子,將手又忙背在背後,不敢碰觸殷明月,一臉哀求道:「大姐,你相信娘親好不好,娘親不會撒謊的,韓伯伯也不是壞人。」
「滾開!你們知道什麼!!!」殷明月幾乎是吼了出來,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殷氏,裡面泛著條條血絲,只等著殷氏點頭。
殷氏看向地上幽幽醒轉的韓林,韓林向她微不可查的搖著頭,殷氏轉過臉來,對著殷明月搖頭,眼睛如絕堤的洪水般涌流。
殷明月絕望的站起身來,冷然道:「你,去不去?」
韓興放下韓林,臉憋得通紅,在殷明月身前站定,怒道:「你做什麼,為什麼要逼著你娘往自己身上叩屎盆子?有你這麼當閨女的嗎?」
殷明月理了理如墨的長發,如瓷的皮膚顯得更加瑩白,一雙桃花美目諷刺的看著韓興,冷笑道:「屎盆子?我殷明月扣錯了嗎?你爹怎麼想的你不知道?你不也存著和你爹一樣的心思嗎?一個想佔了俺娘,一個想佔了俺,骯髒、不恥!你歇了這心思吧,俺今生只嫁宏圖哥哥!」
「啪」的一聲響,韓興氣得嘴唇發抖,從未想過,他真的對他朝思暮想的明月動了手,打得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殷明月被打得一怔,半天才思想回籠,看向四周,只覺得無數張嘲笑的臉,彷彿都在說,看吧,這殷家一門四個女人,一個娘三個女兒,招蜂引蝶,水性揚花,不講婦道,和暗娼里的姐兒沒什麼兩樣......
殷明月心如死灰般,只一門想著逼殷氏就範,身子一個前沖,額頭登時撞在了趙二狗碼在窗根兒的石頭上,鮮血登時染紅了石頭,若那妖艷的花兒,雖然美麗,卻是驚悚無比。
殷氏飛快的撲到殷明月身旁,抱著明月嬌小的身子,哀嚎道:「月兒,娘的好閨女,娘錯了,你讓娘認咱就認,讓娘跪咱就跪,娘都聽你的,只要你醒過來,你說咋咱就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