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尋常女子
「先生定是常年遊歷吧,老身看您這模樣,像是個仙人呢。」
王大娘在前方探路,這裡的一花一草她都極為熟悉,一邊走著一邊想要多跟雲遊仙人說說話,套上些近乎,興許他給阿芙治病的時候也能更為用心些。
「常年遊歷,但是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我還是個日日要吃飯的俗人。大娘,你可小心著些,雖說這山上您了如指掌,但是還是多看著點路才是。」
這不話音剛落,他們二人眼前就竄出了一隻叫不上名字的野獸。
「大娘小心!」
雲遊一個閃身躲到了王大娘面前,雙手合十準備施法,但是那野獸似乎也有靈性,並沒有傷人,不過是用它那翠綠色的眸子瞅了二人一眼,便就不見蹤影了。
「先生莫要傷它……我與它們都是熟悉的,不會出來咬人,興許是它們未曾見過先生,便有些好奇,都出來冒了個頭看了一眼……」
雲遊順著她說話的方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樹上,草地上,台階上……處處都有生靈在看著自己,似乎那被風捲起的樹葉也是有靈的,嚇得他趕緊把手上揪的幾片葉子給扔了,咽了咽唾沫星子,想不到這裡還真的是個……不給尋常人留活路的地方。
「再走個半晌,就到山頭了……」
王大娘停住了腳,「雲先生,我就帶到這兒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在這裡采些果子之類的吃食便回去,先生下了山,往東邊走個三百步,就能看見清水邊上的一條河,河邊就是我家,一個破敗的小茅屋,家女之事還望先生多多費心了。」
「好,雲遊在此謝過大娘引路。」
別過之後,他繼續向著山上走去,這裡只有一條路,但不得不說他並沒有看到哪裡有燕尾花的蹤跡。不過,剛剛王大娘似是說,山上的清泉可以吊著她家姑娘的半條命,想必是那清泉頭上還大有來頭呢……
上了多久的山,他就看到泉水流了多遠,順著那泉水的方向走去,果然不久,在泉眼之處就見到了許多奇花異草。
這些要是被人找到采了賣去,恐是此生都不用在為生計發愁了吧。難怪那麼多人要來這山上尋寶了。
瞅了半天,他總算是在這片奇花異草里找到了古書上記載了的燕尾花。
書上說,燕尾花花瓣是純白的,在日光下面會生出七彩的模樣,很是喜人,但卻有股異臭。雲遊便走近了些,用力一嗅……
「嘔……」
果真是,惡臭難忍……
他抖擻了一下身子,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去夠那朵花兒,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不過這好東西自然是少不了要付出點代價的。燕尾花如若果真如古書上說,能治人眼疾,那他也算是積了功德一件了。
這座山,遠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是被人施了法了。他沒有同王大娘說,方才遇見那些山野靈獸的時候,他原本想用師父教過的遁靈之術的,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只是剛想施法,卻有股輕靈之氣,箍住了他身上的真氣……不然,他也不至真的親手用手去摘著花兒,用法術便是了。
下山的路在哪兒呢?
收整了身後的籮筐,雲遊想沿著原路回去,可這四周怎麼就看起來一模一樣了……
怕不是失了方向……
兜兜轉轉在山上糾結了許久,不過是摘了朵花,怎麼天還陰起來了。
雲把太陽遮住了,這下子好了……本想著能靠太陽辨別一下方向的,這下連這個法子都沒法兒施展了。
握了握拳頭,雲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摸索著方向往山下走去。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把他給走出來了滿頭的大汗,但是還是沒有找到出去的路……怎麼回事兒?這麼蹊蹺?
多半是誤入了哪裡的迷障了,不然也不至於這麼久也出不來。
「啊。」
他還在擦著汗,忽的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咬了一下自己。
回頭一看,竟然是一隻小狐狸。
掀起褲腳,狐狸只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並沒有把自己咬破,許是沒有惡意的。
雲遊起身,眼看著那狐狸渾身潔白,眸子一隻綠色,一隻藍色,漂亮的很,想伸手去摸,卻被它靈巧的躲開了。
它走一步,回一次頭。
這樣子,雲遊大抵是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了。
果然山上是有靈的,連一隻狐狸都有靈,要帶自己出去呢。
兜兜轉轉,他又被帶回了那片花叢前,再往前走,果然見了日光。
是迷障沒錯了,小狐狸還算是聰明,真能把他給帶出來。
雲遊從背後的框里挑了一株白籽草,「這個你拿著,吃了它,能長你不少修為呢,」他說著,憐惜的伸手理了理它的毛髮,「小狐狸,若是有緣再見。」
回到了鎮子上,清水這兒已經是傍晚了,有的人家早就收拾了東西,緊閉大門了。
按王大娘的說法,她家不在鎮子最繁華的地方,而住在河邊,相必一定是家境過於貧寒,才住不到到鎮子上的吧。
找准了方向,雲遊往河邊走去,這兒叫清水,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水裡的魚兒游來游去,看著好不生趣兒。他隨手撿了塊石子,往水裡扔了去,逗得一群魚兒以為是什麼吃食,聚到了一起,不一會兒又散去了。
往西邊瞅著,這兒似乎是和天邊連著的吶。
吸了口氣,山上霜重,他的功法至陽,要儘快把寒氣逼出來,不然怕是要壞事。
稍稍閉上眼睛,在這落日餘暉下,雲遊感受著天地之間的靈氣,不久便從衣袖裡逼出了那一縷細細長長的氣兒,順著風一搖一搖的晃到了天邊的晚霞上去了。
「道長?」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雲遊回了頭,王大娘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在往他這邊跑。
「大娘你慢些,別摔了啊。」
他語畢,一個閃身便到了王大娘跟前,「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道長,請你趕快隨我去看看小女吧……我方才進家門,就見我那不爭氣的相公把我家姑娘打的出了血,可憐她一直長病不起,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我怕我再遲了些,她就沒命了……」
「大娘別急,我這就去。」
說來著王大娘看著也上了些年紀了,怎麼比自己走路還要足下生風,雲遊加快了腳步,不然還真的是怕趕不上呢。
「就是這裡了。」
王大娘說著,還不忘給雲遊一直撐著門,「道長,茅屋簡陋,還望莫要見怪。」
「不見怪,治人救命要緊。」
雖說是不見怪,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了一句,真的是簡陋啊。
但是隱隱又有種熟悉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小小的茅屋,要不是因為清水這地方少有雨啊,怕是早就被衝散了……
一屋子的酒味兒,王大娘也真是不容易,掙了點兒錢,許是多半都被嫁的那個不良人搶去買酒吃了。
進了裡屋,那個醉酒的男人上來就要伸手去打王大娘。
雲遊實在是看不下去,一揮手,用真氣把他給打到了角落,半天也起不來身。
進去看了看……
一個嬌弱的女子躺在草床上,嘴角溢著血,這是被那男人打到昏厥了?
他坐在她身邊,見她白玉一般的臉蛋兒上,眉頭簇在一塊兒,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不過,仔細瞧去,確實是一個清秀佳人,許是在這僻靜的小地方呆久了,雲遊一眼見她,就覺得她身上有著山靈之氣。
「大娘,她這樣有多久了?」
雲遊一邊說著,一邊捋起了女孩兒的袖子,想著,先聽一下脈。
「實不相瞞……我自懷胎,便常遭我那相公的毒打,阿芙,我懷到八月的時候就出世了,好在我那死鬼男人找了一個好的接生婆兒,把她給保住了,所以姑娘自小體弱,到了及笄,情況更是急劇直下……好多大夫都說,她時日不多……」
王大娘一邊說,一邊哭,那難過的樣子,讓人跟著也忍不住想要流起淚來……雲遊聽完了阿芙的脈絡,不禁也皺起了眉頭,「你家姑娘,筋骨錯位,血脈倒流,能活到現在已是異事啊。」
他從醫多年,還未見過如此頑強的女子,倚著這幅軀體,居然還能活著。
王大娘不敢吱聲兒,雲遊便伸手去翻阿芙的眼皮。
右眼……
看不出什麼異常。
左眼。
他伸手去翻左眼,但是卻被王大娘給按住了,「道長,阿芙她……」
「有何不便嗎?」
雲遊收了手,「大娘,您要知道,我並非有意要冒犯阿芙,都說雙眼通人心,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法子。既能救她,又能讓她少受些苦頭。」
王大娘還在猶豫,但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自小到大,師父教他的,都是救人最大,都這個時候了,自然是一刻也耽誤不得。
說時遲那時快,雲遊蹙眉,又伸手去翻開了左眼,看到眸子的那一刻卻是驚了一下,這,這眼珠怎麼是藍的?
看著王大娘,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道長,」王大娘跪了下來,「我們只是尋常人家,阿芙只是尋常女子,我並不知道她為何會……」
雲遊站起了身,有些沒好氣的叫道,「還在隱瞞?你到底想不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