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別走

黎夏認識林承軒也不過幾天的時間，但在她的認知中，林承軒不會這樣。

起碼不會在外人面前這樣出神。

黎夏的腳步聲雖然輕，但總不至於聽不到，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林承軒的心思煩亂，沒有注意到……

黎夏抱著手中的電腦，抿了抿唇，她猜測林承軒應該是想起了照片上的人，所以才會一直撫著那個相框。

她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她也曾這樣盯著相片出神，那種感受她太明白了。

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

黎夏沒有打擾林承軒，悄悄退了兩步，然後靠在牆邊，靜靜的等著他度過這段時間。

林承軒看著照片，不自覺的抬起手，用睡衣的袖子輕輕擦過相框。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溫婉，眼角的細紋還有鬢角的白髮。讓她看起來有些滄桑。

她站在一樹杏花下，眼神似乎帶著化不開的柔情。

林承軒緊緊的咬著牙，不住的深呼吸，舒緩自己的情緒。

良久，他終於一聲長嘆，將相框立在桌子上……

林承軒看了一眼鬧鐘，起身向屋外走去。

剛走到門前，他就看到了黎夏，她蜷著腿，靠著牆邊坐著。手臂攏著雙膝，竟然好像睡著了一般。

林承軒皺了皺眉頭，她……早就過來了嗎？

電腦放在文件夾上面，就在她的身邊。

林承軒俯身拿起電腦，回身走進屋中。

將電腦放在桌子上，看著策劃。

黎夏的語言已經儘可能的簡練了許多，所以看起來並不費時間。

策劃案雖然並不完美，但是好在對於這個框架，林承軒十分滿意。

細節問題，交給DS的策劃部就是了。

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明天總算是能把這個策劃案交給該給的人了。

希望一切能夠如願。

林承軒站起身，合上了電腦，目光瞥向門外，黎夏似乎沒有起來。

走到門外，果然看著坐在地上，仍舊熟睡的黎夏。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俯身時，一手攬起她的雙腿，一手托住她的後背。

「真重……」

林承軒感覺著手臂傳來的重量，輕蹙眉頭嘀咕道。

也許是連著幾天都沒有睡好，她沒有醒，只是咕噥咕噥嘴巴。

將她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她眼下淡淡的一圈黑，林承軒沒有叫醒她。

拿過一旁的薄毯，蓋在她身上。

直起身正要離開……

「別走。」

林承軒一怔，她的這句話，竟然帶著哀求的意味。

下意識轉過身，剛想要開口，卻發現黎夏仍舊畢竟眼睛，只是她的眉頭緊蹙著，似乎忍受著什麼一般……

是夢話嗎？

「余年……你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的聲音很低，有些模糊，要不是距離不遠，林承軒一定聽不清楚。

余年……

是她曾經的戀人嗎？

黎夏睡得很不安穩，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喉嚨發出似是嗚咽的聲音。

「醒醒。」

林承軒不想打擾她，但這樣睡著，並不好。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黎夏的手臂。

黎夏沒有反應，他就加重了些力氣。

「黎夏，醒醒！」

黎夏的夢囈聲音小了許多……

「嗯……」

黎夏睡得很累，朦朧中好像有人在叫她。

燈光晃得她只能眯著眼睛，剛剛醒來，她的意識還有些模糊。

這是哪……

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她猛然清醒過來，騰地坐起身，「林，林總，我……」

「看你睡得不太安穩，就把你叫醒了。」林承軒微微側過頭，他似乎不習慣照顧別人。

黎夏想起剛剛自己好想坐在地上來著，那麼……是林承軒把她搬過來的？

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些汗顏。

「那個，那個……我……沒說什麼胡話吧。」

「嗯？」林承軒想了想，而後認真的搖了搖頭，「沒有。」

他不是喜歡尷尬的人，既然她沒有感覺到自己說過什麼，那麼乾脆也不要告訴她好了。

看來那個余年……確實傷害到她了。

黎夏看著身上的薄毯，抬頭看著他，「謝謝。」

「剛才，你一直在門外？」

林承軒瞥了她一眼，坐在沙發上。

黎夏點了點頭。

兩個人誰都不再說話，安靜的氣氛讓黎夏有些不自在。

「策劃案……你看過了嗎？」

黎夏蜷縮著腿，坐在沙發的一邊，突然想到她今天留在這兒的任務，趕忙問道。

林承軒嗯了一聲，「改的可以。」

黎夏不知道怎麼和林承軒聊天，好像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

不過黎夏漸漸感覺到，林承軒也是一個溫柔的人，只不過，他的溫柔是帶著刺的，不肯輕易示人，就算是好意，他也不會說出留情的話來。

「那個……怎麼突然明天就要策劃案？」

黎夏從來不是一個會暖場的人，沒話找話的結果就是更加的尷尬。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她好像，又問了不該問的。

有些忐忑的看了林承軒一眼，意料中的嘲諷並沒有出現，他只是淡淡的說道：「DS那邊的人要先看一遍，如果可行，周一的例會才會討論。」

「哦……」

黎夏將下巴抵在膝蓋上，雙手交叉，手指相互攪弄著。

他怎麼就不知道找找話，或者……回卧室去睡覺。總之不要靜靜的坐在這裡啊，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空氣安靜過頭了。

「剛剛……為什麼不敲門？」

黎夏抬起頭，只見林承軒正側頭看著她。

剛剛？

「你說送策劃案的時候？」

「嗯。」

黎夏笑了笑，環抱著雙膝，「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最不希望被人打擾吧。」

林承軒有些驚訝的看向她，她的目光似乎帶了一絲哀傷。

她……也有很思念的人嗎？

「你……」

林承軒開口，想問問她思念的那個人，就在黎夏抬頭看他的時候，他卻又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就像黎夏沒有問他思念的人是誰一樣，他也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

林承軒有些詫異，自己竟然會這樣好奇一件事，是因為同樣的思念觸動了他，還是……

他不禁多看了黎夏一眼。

她一點也不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高興與否都寫在臉上。算得上小有能力，也重情義。

這些年，林承軒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哪怕是羅瑤瑤那樣的追求者，說到底也都是為了兩家公司的聯合。

也許……正是因為難得見到黎夏這麼簡單的人，所以才會對她有一些寬容。

林承軒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錶，說道：「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書房有床，去那兒睡吧。」

他站起身，不等黎夏說話，就回去了卧室。

關上卧室的門，林承軒皺了皺眉頭，原本是想讓她在沙發上睡一夜，但是剛剛起身離開的時候，竟然直接脫口而出，讓她睡去書房。

如果是在以前，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說出那樣的話。

也許讓黎夏今天留宿在這兒，是個錯誤。

林承軒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之後，聽到屋外拖鞋聲漸漸接近，然後旁邊的書房關門聲傳來。

輕輕的打開門，看到客廳的燈已經關上了。

於是又輕輕關上了門，關了燈躺在床上。

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

林承軒側頭看著窗外的月亮，怔怔出神。

他感覺今天的自己，很不對勁。似乎對黎夏，有些太好了。

書房中，黎夏鋪好了床，躺在上面，同樣看著窗外的月光。

今天，她似乎對林承軒有些改觀了，沒有嚴肅，沒有算計。雖然仍舊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但是好歹，他算得上一個仁慈的老闆……

也許……這條「賊船」沒有上錯。

————

第二天，林承軒醒來時，窗外已經大亮，看了一眼時間，七點了。

打開卧室的門走出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房，門關著，她還沒起？

皺了皺眉頭就要去敲門，卻聽到「叮」的一聲……

廚房傳來的？

林承軒向廚房走過去，發現黎夏正端著盤子，將熱好的麵包片放在盤中。

「林總，早啊。」

她看到林承軒出來，微微一笑，然後便接著忙活著早餐。

林承軒看著她熟練的模樣，就沒有再管。

洗漱之後，早餐已經擺在了餐桌上。

黎夏給他倒上一杯牛奶，「冰箱里也沒什麼菜，早餐只能將就將就了。」

「你會做飯？」林承軒挑眉看著黎夏，問道。

「那是。」黎夏坐在他對面，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做飯特好吃。」

林承軒喝著溫度剛好的牛奶，點了點頭，「那好，一會兒去買菜，中午你來做飯。」

「額……」

黎夏舉著麵包的手一頓，得，自己給自己找活干，說的就是她了。

看了看錶情有些悲憤的黎夏，林承軒竟然覺得歡喜，似是不經意的說道：「如果做的不好，從策劃案的報酬里扣錢。」

「啊？不是吧，林總，策劃案就那麼點錢，再扣就沒什麼了。」

黎夏不禁心裡暗想，昨天晚上果然是錯覺，林承軒一點也不溫柔，一點也不是「仁慈」的老闆！

壓榨員工休息時間，剋扣員工工錢！

林承軒拿著勺子悠哉悠哉的抹著果醬，「我對吃還是很挑的。」

他雖然沒有看著黎夏，卻分明是對著她說的。

黎夏哭喪著臉，吃著麵包都壓不住心中的苦澀。

林承軒，算我昨晚看走了眼！

黎夏的心中在吶喊，然而還是只能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