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史上最窮酸的穿越戶
三九隆冬,鵠城裡一派平和。
傳聞這鵠城的名號來源於先頭的一場戰役,洄烏人興兵侵佔內陸大晟王朝。
前方戰役吃緊,眼見的洄烏人這攻勢勢如破竹,千鈞一髮之時,那神仙似的戰神鳳景玉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驅使了鴻鵠助戰,自是大破敵軍。
如今的鵠城,天高皇帝遠的,倒是個安生地兒。
只是對於這平頭百姓眼裡的富貴人家,這年代都得緊著褲腰帶,沒得說這窮人家,或得賣兒賣女地討營生。
在鵠城,倒也是有稍顯富貴的大戶,譬如景家。
景家雖比不得那遠在京都的皇城貴胄,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景府在這鵠城可比那潑天的富貴還要令人生羨。
以至於當初建造的時候,光是名稱就費了景老爺一番心思。
「景園」?「景宅」?「景院」?景家尋了上好的百年檀木,雇了名匠人,聲勢浩大。
最後拍案定下「景府」這二字的匾子,恢宏大氣又彰顯身份,多少合了景老爺的心意。
只是這青天白日的,府里的鬧騰倒是沒休。
「當我們膳房是個好相與的,什麼阿貓阿狗的也往這兒送?」正在燉蓮菜的趙慧婆子陰陽怪氣地將鍋蓋往案板上一摔。
頭上帶了一支荊釵的,稍顯年輕的婦人往灶里添了一根柴,嘆了口氣道:「我昨個兒就瞧那丫頭有出的氣沒進的氣兒了。」
「你這麼能耐,怎麼先頭不早說,今兒看人不對付了,才搶了這起子馬後炮吃?」
趙慧聲色尖利起來,她最見不慣許家娘子這副模樣,事後諸葛亮的事情誰不會做?
許家娘子知道這趙慧婆子是個色厲內荏的主兒,也不在口舌上頭與她計較,只是默默做起手頭上的活計。
膳房裡其他的人早已見怪不怪,這趙慧婆子憑著自己的姐夫是外府劉管家手下的心腹,在膳房裡更是眼高於頂,誰都瞧不上。
「行了,都別擱這兒抬杠了。」後面進門的明顯是個管事的婦人,身上的服飾較旁人華麗許多。
那婦人眼風掃過膳房裡的一眾雜人,這才落到趙慧婆子身上。
直截了當問道:「剩下的那丫頭沒氣了?」
趙慧可不敢在程英面前拿喬,頓時乖做許多,一改先前在許家娘子面前的神氣,斂了聲色,才恭敬回道:「其他幾個都分給各院了,就是還留個半死不活的死丫頭。牙婆子送來時候人就不太對,到底價錢便宜,又簽了賣身死契……」
趙慧的語氣低下去,不用說程英也知道,那剩下的那個丫頭,怕是離斷氣兒不遠了。
程英思量半晌,雖說如今方姨娘管著內府中饋,可侯氏有了身子,眼見這次怕是得開臉抬身份了。這次新進府的丫頭好幾個,也不能平白抹了她的面子,一個都不送去。
定了心思,就吩咐道:「把那半死不活的丫頭送到侯氏那兒去的,就說是老爺賞下來的,送去服侍她的。」
程英一走,膳房裡頭做事的就三三兩兩嘀咕開了,「這程管事也不怕遭侯氏報復,這日後小少爺要是落了地,這府里的天怕是得換上一換。」
另一人低聲嘲諷,「這也得看侯氏的肚子中不中用。」方姨娘如今才是這府裡頭拿事的。
「噓,這話你也說得?」另一個趕緊看了四周一眼,提醒她道:「仔細被人聽到拔了舌根去。」
這膳房程管事的是個精明厲害的角色,不想讓人說她捧高踩低,明面上做的周周全全。
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這程英巴著的是府里的方姨娘,自然要順著方氏的心思打壓侯氏。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八寶翡翠羹湯一出鍋,一個丫頭就端了盅子向外小跑去。
「回來。」趙慧婆子高聲叫道。小丫頭收住腳,面上迷濛。
程英不在,趙慧婆子自恃身份,當即命令的口吻道:「摺子軒的壓下來,緊著方姨娘那邊送去。」
小丫頭忙不迭點頭,按趙慧婆子的意思行事了。
…………
「這租子從三伏收到三九,也沒見收齊全了。」有雜聲在屋外響起。
竹木床榻上的少女,睜眼,閉眼,再睜眼,重複了十幾次這樣的動作,終於,她面上露出不甚驚恐的神色,隨即牙關緊咬,抓著棉被,蜷縮成一團。
門外的茗琴聽見響動,想是屋裡的人醒了,高興的拍了拍正在同她閑話的雅兒的肩膀,小跑進屋子。
「你叫南陌是吧?」茗琴年紀不大,又遇見分來個同齡的,自覺親近幾分,嘴裡嘰嘰喳喳就沒休。
竹榻上的少女順著明眸皓齒的小姑娘看去,這個叫茗琴的小姑娘身著淡青色的曲裾深衣,窄袖交領,前襟用灰色絲線綉了幾朵不知名的碎花。
她盯著茗琴看了好久,直到把茗琴看的不甚自在住了口,這才移開了視線,只是淡淡問了一句,「這是哪兒?」
南陌這具身體本就因為平素缺吃短穿消瘦得厲害,因了病色,頰上又蒼白幾分。
一句話說的艱難,嗓子也沙啞的不像話,聲音聽著就像嗚咽的風剮蹭著一層鐵皮一般難受。
茗琴嚇了一跳,以為她燒糊塗了。「我過會兒給侯姨娘回一聲,就說你病還沒好,再將養一段時間再給你派活計。」
那個叫茗琴的小丫頭一溜煙兒就沒影了,房裡只剩下南陌一人。
床榻上的少女輕輕晃了晃鎮痛的頭部,上一幕她還在醫學大會上慷慨陳詞。
南陌花了四年的時間,建立起一整套醫藥系統,將中西醫理論結合起來,對於病人的病灶進行全面判斷後給定的直接醫治方法,以及藥物治療。
如果這套系統成功實施,會更直接有效。省去許多不勝其煩的檢查,節省病人的時間與金錢。
明明是造福社會的好事,可是竟沒一個人贊同,南陌也能想來,畢竟病人去醫院裡,哪個不是先做一堆檢查,才能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不砸進去一堆錢,就別想渾全兒出來。
醫學大會還沒開完,她還沒正式跟那幫老頑固們唇槍舌戰。
下一幕,就到了這個鬼地方,腦子裡模模糊糊有了窮酸破落的宅子,絕望的哭喊聲,被家裡賣給牙婆的和她同名同姓的小丫頭,她以為是場奇特的夢。
結果一睜眼,這個光景,這裡的裝潢布置,門口人的說話內容,腦中愈發清晰的陌生記憶。
無不在提醒著她一件事,這裡已經不是她所熟知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