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傻子與瘋子
莫良信還在自言自語中,而樊智玖早已低著頭睡得人事不知,敢情他是被莫良信給催眠了……安祈禕面無表情的扭正頭,收回了目光,連帶走了之前那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欣慰。
就這辦事效率,她都不知道何時會是個頭,安祈禕低頭自顧自接著看屍檢報告,她目光一掃十行,流暢得跟複印機一樣。突然一個咯噔,「前……前輩,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有性侵跡象,但手段異常……這是個什麼意思?」
莫良信頓住手中不停打轉的筆,眨了眨眼睛,突然意味深長:「你還太嫩,以後就明白了,要解釋這一點,要麼就是他侵犯手法是扭曲的,要麼就是兇手性能力不足,還有一種就是,兇手是女性。」他拖長聲音,單手支顱,饒有趣味看著安祈禕。
安祈禕認真盯著莫良信淬了墨般的眼睛,雖然他表明上漫不經心,卻似乎能夠從裡面看到真摯,好像確實不是在唬人。過了半晌,她搖了搖頭,簡明而要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並不認同兇手是女性,殘留性物質顯示,兇手將膠帶一層層裹在受害人眼睛上,兇手明知道自己要殺人,卻還是蓋住死者的眼睛,顯然他不想別人看見他,很有可能他缺乏自信,而他性能力不足是最有可能導致他自卑的前提,基於這樣的情況,我通常覺得兇手曾在孩童時期出現損傷,父母或家庭成員死亡,又或者是什麼刺激了他……」
此時夜已經深了,路燈光線稀薄,還沒幹透的雨水倒映著燈光,路邊的欒樹輕輕搖曳。在夜幕包裹下的民槽,尤其陰森詭異,明明是充滿活力的七月,外面枯槁的樹葉宛如消瘦尖銳的鬼手,在風吹夜隙間,緩緩地晃動。
民槽的一棟小戶型公寓樓里,亮著燈光的窗戶所剩無幾,七樓的一個房間里,閃爍著黃白交替的暖色燈關,隱隱能聽到從裡面傳出來噪音。女孩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大學生,一臉大濃妝,似乎還嫌上鏡效果不好,不停往嬌艷欲滴的紅唇上擦唇釉。
女孩名叫黃葉疏,因長得青春靚麗,是某不知名平台上小有人氣的主播,夜夜笙歌回蕩在房間里。
此時此刻,直播正進行得熱火朝天,樓上不知誰這麼不應景地發出一系列奇怪的噪音,乍一聽感覺像是在裝修,卻又時不時發出幾聲女人的呻吟。
黃葉疏抬頭瞟了一眼,心裡瞭然,想在「發了瘋的泰迪」與「『和諧』生活應該適度」之間挑一個合適的腹誹,奈何情況不佳,把這些話全吞肚子里去。
當樓上第N次傳出奇怪的聲響后,網上的評論區終於炸了。
[葉子的迷妹]:我去!姐姐你家樓上是在裝修嗎?
[霹靂娃]:老妹兒,房間隔音太差!十分影響視覺效果啊。
[李先生]:打電話直接投訴,我已經忍無可忍,大晚上弄這麼大聲響幹嘛,不考慮樓下的感受嗎?
[菜葉子]:心疼葉子,親親抱抱舉高高。
[葉子迷妹]:葉子姐姐,要不你去樓上說說吧,這樣下去真要引起公憤了。
[青蛙抱玉柱]:呵呵,我對你的不幸表示深深的譴責,一定是你唱歌聲音太大,樓上的聽不下去了!
[Many]:前面說譴責的等等我!
[葉子的迷妹]:對啊,沒事拉什麼存在感?
[霹靂娃]:你們撕,我先溜了。
隨著評論區炸評,潛水群眾便成了最忠實的觀眾,就差沒端著爆米花幸災樂禍看著這場鬧劇愈演愈烈。
而主播黃葉疏對此見怪不怪,抬起桌上的水杯悶了一口,樓上接連不斷的聲音讓她感到十分煩躁,黃葉疏微笑著平息這場鬧劇,三言兩語結束了直播。
她走出房間,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正打遊戲玩得熱火朝天,黃葉疏提起沙發上的抱枕朝他扔過去。
男孩拿下耳機,疑惑不解問道:「好端端的誰惹你了?」
黃葉疏指了指上面,「樓上那人沒事兒吧,這麼晚還在組裝傢具?」
「就這事兒啊,等我打完這把就上去提醒他。」
「不行,你給我現在就去。」
「別鬧,我這局剛開。」才說完,他就瞬間把全部的精力再次投入到電腦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屏幕,指尖在鍵盤上快速飛動。
黃葉疏無語望天,「可我很累,想休息了,這樣怎麼睡得著?」
除了鍵盤嗒嗒地響著,沒有人再理會她。她偏頭看了一眼已經著了魔的男朋友,感覺此人是完全靠不住,「行,你不去我去!」她撂下一句話,提著步子就跨出房間,頗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身姿。
七樓上八樓的聲控燈壞了,但滿腔的怒火絲毫沒有阻擋黃葉疏飛快的步伐,她來到8044的房號門口,用力敲了幾下,「開門!」
等了一會兒門不但沒開,反倒是敲打聲挑釁般更大了幾個分貝,黃葉疏氣急,又用力敲了敲門。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匆匆趕了回來,他看到門口的陌生女孩時愣了一瞬,偏過頭打量著她,眼底閃過一抹疑慮:「請問有什麼事兒嗎?」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顫了顫,黃葉疏扭頭看過去,眼見男人樣貌忠厚老實,一雙歐式平行的大眼睛自帶無辜感,行為舉止頗有教養,西裝筆挺也頗為正經。不論怎麼觀察,黃葉疏都覺得面前的男人實在不像大晚上做出擾民這種低素質舉動的人,站在原地遲疑一陣。
男人又走上前幾步,「姑娘,我是房主,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黃葉疏明顯被男人端正了的神色弄得十分不自在,不過想來也是,這個時間點跑到別人家門口難免會讓人誤解,屋子裡的聲響還在繼續,黃葉疏指了指裡面:「我住在樓下,這聲音實在太吵了,我什麼事都做不了。」
男人盯著門看了一陣,表情豁然開朗:「啊,看來是我弟弟昨天剛搬來,喜歡組裝模型,我替他向你說聲抱歉。」
黃葉疏算是「大度」的擺擺手,笑著說:「你記得提醒你弟弟讓他別弄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話音未落,黃葉疏便悻悻地側著身與男人擦肩而過,像個螃蟹似的蹦躂著離開。
女孩兒走後,男人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自個兒家門口,玩兒似的慢悠悠拿著鑰匙戳門眼,在寂靜的樓梯間尤為詭異。「咔」一聲后,終於找到了對應的鑰匙,屋子裡上下浮動著濃郁的動物含酸鹼性尿液和化學藥劑的混合腐臭。他吹著不著調的口哨,一腳把門闔上,食指穿過鑰匙圈來回打轉,原本在屋子裡奇怪的聲響也戛然而止。
「聽樓下小姑娘說,你很吵?」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質問,就好像在問自己家的小狗為什麼胡亂撒尿一樣。
屋子黑壓壓一片,明亮姣好的月光穿透窗戶,隱隱可以看清裡面陳列整齊的傢具,正對門口的掛鐘嗒嗒地轉動,光潔地面上卻有一個扭動著身軀的女人。女人無力地癱躺在地,在看到來人後神情充滿了困惑與憤怒,想開口詢問,卻只能化作鼻腔里輕聲的嗚咽……
北川大道作為通往市中心的主要幹道,清晨七點多,堵的程度與一線城市不相上下。
往雲城中央商業區開去的小車糖葫蘆似的串在一起,誰要是沒控制住情緒,腳腕子不聽使喚「調戲」了一下油門,說不定就能看一場近距離的好萊塢大片。
北川大道的交通也是讓當地警方尤為頭疼的,道路寬窄不一,縱橫交錯。隨著商業區日漸繁華,不少手頭能搓出點「紅地毯」的人都想來這裡安居樂業,一來顯得有錢,二來方便賺錢。
盛雲百貨算得上是雲城數一數二的大型商業企業,是大多零售商的龍頭老大。清晨七點半的盛雲百貨,員工已經陸陸續續到達崗位,商場內保持一貫乾淨整潔蔚然成風。
「嗒……」
尖銳的高跟鞋聲,劃破了肅穆寂靜的空氣,安祈禕行至盛雲百貨會議室大門前,抬手撥開額前的碎發,推門而入。大門敞開的那一刻,全部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這裡,會議室里十來個人一臉詫異。
安祈禕毫不介意比別人探索般的視線,利索地找了個沒人的空位,又細又白的大長腿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有風掠過她的裙擺,露出大腿的一小片皮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安祈禕的出現無疑讓在場的男士看得臉紅心跳。
坐在會議室最上方的刑皓霖,在看到安祈禕出現的門口的時候,右眼皮無端跳了一下,而接下來女孩兒的一系列舉動倒也不負他的預料。
她甜甜地勾起一抹笑:「你們繼續啊!我是來等人的。」
刑皓霖抬起下巴問道:「你來這兒幹嗎?」
安祈禕不急不燥,仰頭直視著外面漸漸升起的日光,一頭烏黑的頭髮散亂的披在腦後,襯得她白皙的小臉更加的嫵媚,過了許久她語重心長的開口:「哦,對不起,我都忘記了這地方姓刑,而且最重要的是……」
刑皓霖抬眸緊鎖著她,沒等安祈禕把話說完,便抬手指了指那奪人眼球的長腿,好言勸道:「這裡是正規場合,端正你的態度。」
安祈禕揚了揚嘴角,把長腿一收,低頭整理了一下裙擺,然後整個人昂首挺胸的看著對面的那個人說:「刑皓霖……」
習慣了安祈禕總是無厘頭的舉動,刑皓霖對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已經毫無求生欲,他對著安祈禕的方向眯了眯眼,有風吹過他的發捎,修長的身影在陽光下不可一世。
安祈禕看著他,臉上是燦爛的笑意,一雙清澈的眼睛彎起來,顯得純良無害,她不管不顧,大聲說道:「親愛的,你別生氣了!我不過是想你了。」她敢保證,今早的早餐她是一定吃不下去了。
聞言,四周的人瞬時炸開了鍋,不少的目光瞟向了刑皓霖。公司上下恐怕沒人不知道刑總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不僅如此,刑皓霖有一個當大官的老爸,有錢的財閥們總能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刑皓霖就是這種財閥。他不出三年的時間打造出盛雲百貨,作為鑲了鑽的黃金單身漢,他身邊卻從來沒出現過女人。
以至於長久下來也就有了傳言,說盛雲集團董事長刑皓霖其實是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