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金魚的記憶

第六十九章 金魚的記憶

傅一帆抿唇,「你從哪剖析出來這麼多無根無據的歪理啊?」

「……」男孩兒慢條斯理地替她拿下了髮絲間的一根雜草,比她高出許多的個子,在無形中形成一種壓迫,逼得她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安祈禕輕咬著下唇。

傅一帆慢慢俯下身與她平視,「在你心甘情願地把這場惡作劇平息之前,我即不打算原諒你,也不想要同情你。」

安祈禕象徵性地努努嘴,瞥了一眼那個已經嚇得動都不敢動的女孩兒,兩個人四目相對,女孩兒就像突然觸電似的急忙往後縮。

「阿祈,你與其擔心我會不會強迫你道歉,不如考慮該怎麼解決這個大麻煩,否則即使你進入了高中部也跟之前的生活沒什麼兩樣,我也希望你能在這段年紀里擁有正常的人生……」

在男孩兒一連串的話中,安祈禕忽然笑開了來,在她既不平凡也不寧靜的生活里她幾乎沒什麼可以讓她值得高興的,跟何況父母離開后她就沒認真地因為一件事而開心過。

她側頭看著男孩兒意料之內的獃滯和慌亂神情,笑得愈發燦爛,「可我這次既不想要就範,也不希望滿足你的期望,就像我說在乎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既然他一直都在認為她就是一個胡作非為的孩子,那她也不想要扭轉這樣的局勢,只有這樣,她才能完美的掩藏住自己的真心,她有多麼感謝他,又有多麼感謝這麼努力的自己……

「阿祈,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安祈禕微微有些怔愣,「就……你幹嘛想知道這些?你難道不知道比較神秘的女孩子才更吸引人嗎?」越想就越覺得氣惱,他怎麼能把一切都忘得這麼一乾二淨呢?那她一直以來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安祈禕索性依著自己的性子,把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話都全盤丟出,「你只需要保持自我就好,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最好不要心動!小無賴也好,阿祈也罷,都隨便你叫,但你就是不要對我上心,除非……」

「除非什麼?」傅一帆的眼裡有著少有的認真。

「……」安祈禕垂眸並未答話。

傅一帆忽然向她靠近一步,「如果我以後沒有辦法繼續保持之前的心態對你,你會怎麼樣?」

安祈禕抬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她說:「那我就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他清潤的嗓音因為生氣而變得嘶啞,「你再說一遍。」

「你想幹嘛!」安祈禕不由得被對方突然變得怪異的聲調弄得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男孩兒繼續向前靠近,她幾乎都已經感受到他的呼吸噴薄在臉上……

安祈禕立刻抽身。

傅一帆停下腳步,視線移向凹凸不平的草地,輕聲說:「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放肆地撒野,可你怎麼就從來不願意讓我靠近。」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

傅一帆微微蹙眉,「阿祈?」

「別過來!」安祈禕又向後退開,兩個人之間始終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就像同桌間的『三八線』誰也不能越界。他的每一聲輕喚都讓她想要渾身戰慄,這種感覺無端地讓她害怕。

「阿祈你怎……」還沒等他問完,膝蓋下方便遭到一下重踹,還來不及吃痛彎腰,緊接著就見罪魁禍首慌忙逃跑的背影……

「安祈禕!」

只聽身後來自男孩悶悶地吼聲,安祈禕愈發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怎麼會這樣?她記得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在那之前他怎麼可能會有多餘的感情……

「……」傅一帆的目光一沉身形未動,抿著唇看向已經跑得看不見人影的小道,略過身後兩道時不時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垂在兩側的手兀自緊握。

「學長?你沒事吧?」葉倩兒猶豫著小聲開口,不自覺地看向那邊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道路。

過了幾秒,傅一帆回過頭,嘴角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你是阿祈的朋友對吧?今天可能得麻煩你把這位同學送到醫院做檢查,不管是皮外傷還是心理損失費,一切費用算我的。」

回過頭時,他嘴角的弧度也漸漸消失,大腦只呈現出一片空白,以至於他如同機械般無目的地行走,發緊的喉嚨更是讓他只能愕然,無法追上去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另一邊因為受驚而奔跑出了幾條街后。安祈禕氣喘吁吁地扶著膝蓋站在熟悉的紅綠燈前,因為之前不要命的狂奔,以至於將她的體力耗得一乾二淨,只能撐著膝蓋才能稍稍站穩。

她愣愣地盯著前面人來人往的人行道,微張著嘴呼吸,夏天的午後炙熱得讓人心煩意亂,安祈禕只覺得後背已經濕了一片,愈發不甚舒服。安祈禕舔了舔幹得發澀的唇瓣,掐著膝蓋的手悄然收緊,擰眉看了一眼稍不注意就再次跳掉的燈,只覺得一下子便沒了耐心。

她記得很清楚,而且她的感覺不會出錯。那個男孩兒不會對她上心,除非……他不是『他』。

光是想到這裡,安祈禕就心亂得想要尖叫。

「……」她深邃的眸子里黑不見底,周圍的行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她還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眼前忽然一個恍惚,後腦勺沉甸甸地不斷往下墜……

「這小姑娘怎麼突然暈倒了!」

「在這杵了半天了,一看就不太對勁,快!來人搭把手,把她送醫院去……」

「麻煩讓一讓!」人群中衝出一個男孩兒,毫無徵兆地將她橫抱起來。

忽如其來的舉動讓安祈禕受驚地撐開眼皮,一隻手緊緊揪住那人的領子,毫無溫度的懷抱帶著寒意,在意識模糊前她呼出一聲輕嘆,「是你啊……」

閉眼睛的時候,會看見在黑暗裡的光暈,拉動著模糊的光線,密密麻麻的在黑暗裡浮遊。

刑皓霖:「……」

街道上的洒水車放著歌從她們身邊開過去。在旁人眼裡,這一幕多像青澀純情的愛情,幾個穿著相同校服的男孩兒女孩兒從旁邊路過,都不由得回頭多看了幾眼。

不管過了多久,當再次回想起這一天的場景,都會覺得很可笑,也會覺得很悲哀。就像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無論人物看上去笑得有多燦爛,都會覺得裡面充滿了悲傷的感覺。

學校的走廊里比以往清靜了許多,趴在陽台邊從五樓看下去剛好可以看到完整的操場全貌。

刑皓霖把話本擱在陽台上,用鉛筆刷刷地描繪著,走廊的盡頭時不時會有三兩個人稀稀拉拉地去接水喝,但在路過陽台邊這個人時都不約而同地悄聲路過。

「你在畫什麼?」傅一帆走出教室,側身去看,只見一個輪廓模糊人影出現在畫本上,還沒來得及細細觀察就見畫本被主人輕輕掩蓋住。

「一個人。」

「特別的人嗎?等等……你居然還能覺得有人特別!」傅一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刑皓霖臉上的表情綳得緊緊的,並不想作出回答。

「皓霖……那個……」傅一帆有些猶豫著問,「你去調查的安家那小孫女,進展怎麼樣了?她……她叫什麼?」

刑皓霖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好奇而已……」傅一帆垂頭,碎發在額前打下一片陰影。

「她父母走了之後,一直寄住在發小家裡,那家人對她都很好,而她也很懂得討人歡心,完全不用擔心她會過的不好,她有一萬種方式能讓自己過得舒坦自在……」

在傅一帆沉思的過程中,刑皓霖扭頭問道:「你還好嗎?聽伯母說你最近已經不再接受心理治療,甚至連葯都不吃。」

「很好啊,而且以後都不再需要了。」傅一帆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都不擔心哪天突然又複發嗎?」

「無所謂,比起從前小心翼翼的生活,我覺得現在輕鬆多了。」傅一帆聳聳肩,一臉的輕鬆愉悅,「反倒是你,你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很沒有意思嗎?」

刑皓霖搖頭。

「我問你,除了毫無溫度的活著,你做過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

「……」刑皓霖自然而然地再次選擇了沉默,繼續低頭描繪。太陽斜向了最西邊,炙熱的溫度也漸漸稀薄,天空中有著好看的紅紫色。

傅一帆看了一會兒那片天,又把視線轉到畫本上,只覺得畫面上的輪廓異樣的熟悉,可那明明是個連男女都分不清,光有一張臉部輪廓的人。

「皓霖……」他有些無聊地叫喚道,「你還有多久才能畫完?」

刑皓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很久。」

「一幅素描畫需要多久啊!」

「因為想畫得像一些,看上去才像真的。」

傅一帆舔了舔嘴唇,只覺得更加無聊了。他與刑皓霖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喜靜而他好動,因此大多數時候傅一帆都對於刑皓霖死氣沉沉的狀態感到擔憂,「你畫的誰?我幫人給你帶過來,保證你半小時內就能完成。」

刑皓霖微微停頓,頷首時眼神不易察地柔和,「如果想見誰都能見的話,那我估計還得再努力才行。」

傅一帆眨眨眼,兀自惆悵地搖頭,拿著水杯,朝走廊盡頭走去。傅一帆停下來,把蓋子擰開,把水灌進被子里。看著水龍頭花花地流出水柱,他的目光開始遊離。

腦海中開始浮現那張倔強而又無辜的臉。如同盛開的花朵被人踐踏成塵埃的摸樣。

直到水溢出杯口,傅一帆受驚地回過神來,清水順著他的手滴落在地上,他穿著短袖的白色T恤,即使在光線較暗的角落裡,他的皮膚依舊很白,對於一個男生而言可以說是有些病態,隨著他擦拭手背的動作,隱約能看見他手腕上一道向上凸起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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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證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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