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現實的溫暖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那麼舒服地睡過一覺了。童曉風半坐在床上，用右手輕柔著朦朧的睡眼。陽光穿過了玻璃的阻礙成功將大半的白棉被都浸染成了金黃色。不遠處的樹梢上傳來鳥語讓人有種安詳的感覺。

這是個非常熟悉的房間，他在這生活了十八年。只是這張床大得讓他有些不習慣，他的身體只佔了右半邊，並且還空出了許多。因為另一半是屬於妹妹的領地。雖然兩人之間經常發生互相侵犯領地的現象，但是童曉風依舊無法將這本該屬於兩個人的位置佔為己有。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童曉風像是自嘲般地嘟囔著。

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彷彿都還殘存著妹妹的影子，過眼之處全是妹妹留下的印記。

很隨意地看了眼床柜上的鬧鐘，指針所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但對於國慶第二天來說並不算太晚，反正是假日，既沒有學校的課程，又沒有什麼特殊的安排，只能是懶散的度過一天。

頭腦漸漸變得清醒，童曉風終於想起來了昨晚的事，那恍如夢幻般的相遇應該在他昏迷的一刻就畫上了句號。

難道是夢？這是童曉風的第一想法，畢竟這樣的夢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但是像昨晚那樣真實的夢境卻從來沒有過，而且往日應該掛在臉上的淚痕也並沒有出現，這讓他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像他這樣依存在虛幻與現實之間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何時是醒的，何時又是在夢中。只能感受著眼前的一切。若眼前存在美好的事物那就笑吧，若眼前是遍地的悲傷那就哭吧。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只要遵循著這條鐵律應該就不會錯了吧。

現實永遠是現實，殘忍到可悲，無論怎麼思考都沒用。既然那是場夢境那也只能從頭再來。雖然他也很想活在那樣的夢境當中但這終究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只有不斷的尋找下去，直到找到妹妹的那一天，又或是自己再無心力堅持下去的一天。

現在的他也並不光是為那一個念頭活著，在他的身邊還有支撐著他的人。即便是為了那些人他也必須活的很好，至少表面上要讓自己光鮮一些，披上華麗的外衣來包裹顫抖著的心。

現實是需要謊言的，要想讓身邊的人不再擔心那就把悲傷藏在心裡，把微笑掛在臉上。這是妹妹消失后他所學會的經驗，哪怕自認虛偽也想要在周邊人的歡笑中得到救贖，童曉風現在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當他這麼想著時，卻聽到從門外傳來了斷斷續續零碎的聲音。位置有些遠，而且隔著一堵門，讓人有些聽不出來究竟是什麼聲音。但童曉風卻知道那傢伙來了。一個多管閑事卻又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為了不讓那個傢伙擔心，哪怕是強作精神也只能暫且將昨晚的「夢境」放在一邊。畢竟人活著只能面對現實，即便淚水流到了心裡。

童曉風伸了個懶腰，將床柜上疊放整齊的衣服迅速穿起。在隨意整理好衣裝后習慣性往窗外看了一眼，無論是庭院中正直花期的桂花樹還是地上的綠草皮都閃爍著金光有些耀眼。那是雨水所留下的痕迹與太陽的最後對抗。

「那真的是夢嗎？」也不知是說給誰聽，是他自己，還是那個夢裡的少女。

看著外面的雨水，童曉風做著最後的掙扎，即便種種跡象已經表明昨晚的一切只是個夢。

用力甩了甩頭，把複雜的想法都拋到了腦後，現在重要的是吃飯！雖然肚子還沒有叫喚，但是在他剛睡醒時飢餓感就開始提醒大腦該進食了。

迅速洗漱后童曉風打開自己的房門，順著樓梯走到了一樓。在那裡已經有兩個人翹首以盼，似乎是聽到了他下樓的聲音特意在這等他。

「怎麼這麼晚才起來，這都幾點了。」

「就是，早餐都熱兩回了。」

雖然很想說休息日幾點起都無所謂吧，但對於這兩人他還真是無法反駁，只能尷尬地笑笑並說了聲「抱歉」。對童曉風來說這兩人是妹妹消失后他的依靠，是最後的壁壘。

一個是他的媽媽童麗，雖說看上去過於年輕，有些像二十幾歲的大姐姐，但確實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實際年齡也才三十五歲，也就是說生出童曉風時她才十七，這些年的日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本該在海外的她在兩年前變故發生后辭掉了所有工作。按她的話來說就是錢已經賺夠了，剩下的時間都是用來陪兒子的。

由於她緊跟潮流的緣故基本與童曉風沒什麼代溝。雖然她也無法相信童曉雨的存在，但對於童曉風尋找妹妹的行動非但沒有制止反而給與了不少幫助，即便醫生已經斷言他有妄想症也沒改變。

「想做什麼就去做，媽相信你。」這是她的原話，雖然不承認童曉雨的存在，但卻說了我相信你這種話，這讓當時的童曉風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作為監護人她的做法顯然有些幼稚，若是讓別人知道了怕是會說她不負責任。

但是現在的童曉風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知道這句話能夠給與他多大幫助。如果連自己的媽媽都站在了對立的角度，那麼他還能依靠誰？

另一人則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林雅璃，是他關係最好的朋友。兩家本就相隔不遠，父母之間的關係也特別好，所以在童曉雨還未消失前經常三人一起去玩，年齡上雖然相同但月份比童曉風和童曉雨早一個月，加上思想非常成熟又比較會照顧人，因此很自然地成了姐姐一般的存在。

比起有著身份和年齡隔閡的媽媽，她會是更好的傾訴對象。哪怕她同樣無法相信童曉雨的存在，但是她總是會耐心聽著，並試著給出一些自己的想法。

按現在的年齡段她也已經處於少女的花季，這個青梅竹馬的玩伴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本就長著一張美人臉再配上高挑的身材去做模特想必也會被人爭著搶著。雖然頭上扎著個馬尾辮有些顯孩子氣，但是胸前早已發出了大人的信號，這讓青春期的童曉風也經常深陷其中。

可惜本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魅力，反而經常跑到他家來幫忙照顧他的生活。這讓他經常遊走在犯罪的邊緣。

「你們兩個總等我幹嘛，自己先吃不就行了嗎？」雖然嘴裡說著牢騷話，但童曉風還是很享受這樣的待遇。瑣碎的日常小事都能發現兩人對他的關心。這是能夠融化傷痛的一道光，照耀了兩年依舊持續著。

「要是我們先吃了豈不是又給你找到了吃泡麵的理由嗎，每次都是這樣，一旦有了借口就去吃泡麵。」林雅璃不滿的說道。

帶著一絲無奈他被林雅璃拉著走向了飯桌。童麗將保溫箱中的早餐取出，三人圍坐著開始享用。

擺在童曉風面前的是一碗混沌和一杯熱牛奶。這倒不是他們家經濟條件差，不如說恰恰相反，童麗在海外打拚了十幾年，藉助機遇賺了不少錢。只不過童曉風不喜歡那種乾巴巴的高級麵包，更何況混沌也是童曉雨最喜歡的早餐之一。

隨著嘴巴的上下開合，混沌被一個一個的送入腹中。飢餓感緩慢地消退只留下點點溫暖在心中消融著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