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年又千年
萬年之前的某一天，域外的天魔族有一隻小天魔，像往常一樣睡了個懶覺，太陽曬屁股了也沒有起床。
他娘敲開了他的門，領進來一隻雄壯的大天魔，介紹給他認識：「這是你后爹！往後，你又有爹了，就不用怕別人再欺負你了！」
他一下子睡意全無，繼而憤怒無比。
他覺得他娘背棄了他的親爹。他憎恨地看著那隻雄壯的大天魔，道：「我有爹，我不需要什麼后爹！」
說完，他便奪門而出。
他一口氣跑到了界河邊上，對著界河水面號啕大哭：「爹，我好想你！」
人們常說，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但對天魔族的小天魔們來說，孩子沒爹，話就更長了。
天魔族以實力為尊，強者是可以將弱者吞吃入腹的。而弱者每到夜晚，都會慶幸自己又活了下來，沒有撞到飢餓的強者面前。
小天魔的親爹死前，是這個部落的尊者。而小天魔的娘，實力也不算弱。小天魔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自然不用像別的小天魔一樣，過那種整日提心弔膽的日子。
可小天魔的爹死了，死於挑戰者的挑戰之中。
六歲的小天魔很傷心，因為他沒有爹了。
而他娘也很傷心，因為她不但沒有了丈夫，還要每天為搶奪食物與別的天魔廝殺，還得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兒子，不讓他被別的天魔吃掉。
這樣的日子，她過得很疲憊，也很害怕。她害怕自己一個人護不住兒子。她需要一個依靠。於是，她在眾多追求者中選了那隻實力最強的大天魔。
……
這些，其實小天魔隱約都懂。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畢竟，那個疼他入骨的爹，才死了沒多久。
天邊的晚霞漸漸失了顏色，小天魔也漸漸地平靜下來，他對著界河的水面擦了擦眼淚，心中暗道：「只要那隻雄壯的大天魔能跟娘一起來找我的話，我可以嘗試慢慢地接受他，但他千萬別妄想能替代爹在我心中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隻陌生的大天魔在他背後悄悄地靠近。小天魔動了動鼻子，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回頭一看，一張血盆大口朝他脖頸處咬下來。
「啊！」小天魔驚恐地叫了一聲，腳下一滑，跌落到界河裡去。
攻擊他的大天魔一甩長尾，將他卷了起來，慢慢地往上拉。
小天魔不停地掙扎，他一點兒也不想上岸，上岸就得成為那隻天魔的晚餐。
就在這裡，異變突生。界河的水面突然出現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拉扯著小天魔朝漩渦中心轉去。
岸上的大天魔突然感受到一股無比強大的拉扯力，腳下一軟，驚恐之中本能地放開了小天魔，收回了自己的長尾，四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往遠處茂密的叢林逃去。
奔跑中大天魔忍不住轉頭往後瞧了一眼，正巧看到小天魔被漩渦吞沒的瞬間，他一個猛回頭，竭盡全力地加速逃離。
……
小天魔從漩渦中心尖叫著跌落到一方小世界的海中，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有幾個小蟲子飛到他寬廣的後背上，拿著他不認識的小武器攻擊他。
這些攻擊雖不致命，但是令他很惱火，他被擾得不能好好觀察這方小世界了。於是他一抖後背，海面上頓時波濤洶湧，那幾隻小蟲子被浪花拍走了。
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上空正有瀑布般的水流飛流直下。他知道，這就是域外界河的水，水流的上方，是他的來處。
他爬向水流下方，猛地一躍，企圖跳回自己的家鄉。可是他躍得不夠高，夠不著。
他不停地跳躍，屢敗屢戰。
直到他精疲力竭，只能趴在海面喘息。
他的身邊，漸漸地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小飛蟲，「嗡嗡嗡」地不停吵鬧。
他想起他爹曾告訴過他的話：界河之下，有三千小世界，種族繁多、言語各異，但身為天魔族，只要用心去聽，便都能聽得明白。
他閉上眼睛，仔細地聽小飛蟲們的對話。
「共工，你要帝位我給你便是，為何要撞不周山？如今天柱折斷，九州大地裂毀，天不能覆蓋大地，大地無法承載萬物，大火蔓延不熄，洪水泛濫不止……」
「顓頊，若非你使詐贏了我，我能發怒？」
「共工，不要推卸責任！」
「多說無益，天柱我是修不好的，對了，女媧娘娘或許有辦法。我去請女媧娘娘……」
沒一會兒，女媧娘娘就來了，她往天地之間看了看，又朝小天魔看了看，點了點頭，就飛走了。
其他的小飛蟲仍舊在嗡嗡嗡地吵著，但小天魔已經沒有心力去聽他們在說什麼了，他太累了，漸漸地，他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他「哇嗚」一聲慘叫，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此時的天已被女媧娘娘用五色神石補好了，界河的水被隔在天外，他的故鄉，也被隔在了天外，就算他能躍得足夠高，他也回不去了。
比這個還糟糕的是，他的四足被那隻叫女媧娘娘的飛蟲砍了下來，煉成了四根天柱。
而他在這個世界居然變成了不死之身，那群飛蟲用盡一切手段，都不能讓他死過去。
後來，他被投進了暗無天日的，萬年的時光匆匆而過。
對於被關進，度日如年。
頭一個千年，他一邊哀嚎著疼痛，一邊祈禱他娘和那隻也許沒經過他同意就已經成了他后爹的大天魔，能夠從天而降，解救他逃離這個森冷寂寞的所在……
第二個千年，他開始用盡一切惡毒的言辭詛咒那群傷害他的小飛蟲……
第三個千年，他趴在森冷的地面一動不動……
第四個千年，他開始怨恨他娘，也許她早就忘記了他，與那隻雄壯的大天魔生了一群別的小天魔。他也開始怨恨他爹，怨恨他為什麼要死得那麼早……
第五個千年，他領悟了許多許多本領，包括用意念收集自身散發出來的魔氣，幻化成各種形態的小魔怪，攻擊封印。
第六個千年，那些小魔怪漸漸生出了自身的意識，他終於不那麼寂寞，可是卻開始越發想念故鄉中的一切，他最想的是，回去問問他娘，為什麼一直不來找他。
……
最後這一個千年，他學會了每三百五十年，從自己身上剝出一個分身，在某一個小飛蟲的暗中幫助之下，他的分身得以通過封印隙縫，去往人間，找尋他那四足的下落。
「那他找到他的四條腿了嗎？」不知何時坐在周小六身邊的城隍爺和小灰衣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啊，他找到了嗎？」城隍爺與小灰衣身後，一群鬼魂探頭同問。
疾風坐在孫武的身後，朝對面的鬼魂們呲了呲長牙，鬼魂們往周小六身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