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糯米涼糕
木舌之症,杜誠也是一次遇見。但杜誠祖父的行醫筆記中曾有記載:木舌,其癥狀為小兒的舌頭腫脹發硬,麻木不靈活,轉動困難。該病因多是內里有熱。
杜誠用木通,生地,黃連,甘草,燈心煮成瀉心導赤湯,給小元服下。
數日後,小元舌頭的腫脹消除,再次開口說話。一家人喜極而泣。
杜誠看盧家為治病而家境困難,說什麼也不收這次的診金。盧家著實過意不去,制了個「再世華陀」的匾額,敲鑼打鼓送到杜家醫館。
這動靜驚動了四鄰,杜誠「神醫」的名號也傳了出去,杜家醫館轉眼間從門可羅雀變成了門庭若市。
杜誠也挺爭氣,不但對醫者有耐心,診金也不多收,藥到病除更是想當然的,連半夜有急診也照看不誤,杜家醫館的口碑就這麼打響了。
杜誠忙上了,陸氏自然也沒了空閑,母子二人再抽不開身幫羅莎麗亞的忙。
羅莎麗亞毫不介意,反倒挺開心。杜誠本身就是學醫的,讓他在粥鋪洗碗,劈柴,那才是屈才呢。而且現在已經入秋了,要是幹得好,今年冬天至少陸氏母子可以租間磚瓦房,買上幾斤炭,暖暖和和過冬了。
***
入了秋,就是秋雨綿綿,露天粥鋪便有好幾天不能營業。
不過羅莎麗亞也沒閑著,太白居也有近一個月沒推出新點心了,正好趁現在推陳出新。
利用現成的糯米和果料,羅莎麗亞做了一款糯米涼糕。
原料:糯米,青紅絲,紅豆餡,糖粉。
1.把糯米蒸熟,晾涼。
2.用濕屜布(事先擰乾)將熟糯米揉勻,分成三塊。
3.拿一塊案板,用水沖濕,鋪上一塊熟糯米飯,抹上一層豆餡,再鋪上一層糯米飯,又抹上一層豆餡,再鋪上一層糯米飯。共是三層米飯二層豆餡。
4.鋪好三層糯米飯後,用一塊濕屜布蓋在上面,用手拍平。
5.撤出屜布,撒上青紅絲。
最後,羅莎麗亞把涼糕端到柜上,告訴大丫:「賣的時候注意,用刀沾上水,順邊從上往下切,放到荷葉上,再灑上糖粉。」
……
過了兩天,天氣終於放睛了,而且看樣子,至少今天一天不會再下雨了。
羅莎麗亞起早煮好粥,正準備等大丫她們來了,一塊將桌椅板凳擺好,就可以重新營業了。
等了一會兒,是二丫先急匆匆跑來,沒等羅莎麗亞開口,便對她說道:「羅莎姐姐,快去看看吧,杜郎中那邊出事了,來了好多官差,要封他的醫館!」
......
羅莎麗亞趕到杜誠的醫館時,這裡已經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仗著自己身手靈活,羅莎麗亞擠到前面,正看見大力娘也在,便過到她身邊,向院里看去。
杜誠母子和衙門中人都在院子里,面對眾人,杜誠的態度卻是不卑不亢,他抱拳對一個文官打扮的人說道:「唐醫監,葯食同源確是醫書所記載,杜誠雖用食物用藥,但病人確實治好了,怎麼能算是用假醫術招搖撞騙呢?」
年過五十,但精神依然抖擻的唐醫監揚揚手中的藥方,冷笑一聲,才開口道:「什麼葯食同源,一派胡言,病人找你是抓藥的,你不給他開藥,卻開什麼銀耳,鴨蛋,可見你根本不會看病。既然不會看病,這醫館自然該封。」
羅莎麗亞聽明白了,起先她還真以為杜誠出了醫療事故,才讓人封醫館的。結果卻是她的偏方惹的是非,自感責無旁貸,羅莎麗亞準備站出來,杜誠這時也看見她了,卻向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羅莎麗亞也知道在這時代女子地位低下,公共場所根本沒有說話的份,也擔心此時開口會適得其反,害了杜誠,所以有點猶豫。
但有人沒給她猶豫的時間,趁羅莎麗亞分神,一雙手在她背後狠狠一推,將她推出人群!
看羅莎麗亞要跌倒,杜誠總算眼明手快,搶上前扶住她,「羅姑娘!」
「我沒事。」羅莎麗亞緩了一下,才答道。杜誠放開手,心裡仍砰砰亂跳,就算面對官差,也不如羅莎麗亞遇險讓他緊張。
羅莎麗亞緩過神來,自然要先找出那幕後「兇手」。
「兇手」倒是敢作敢當,不用羅莎麗亞找,隨後便跳了出來,還指著羅莎麗亞先發制人:「唐醫監,還有這個丫頭,她也說食物可以治病,把她一塊抓起來!」
羅莎麗亞一看,這「兇手」還真是熟人,正是之前沒租成她房子的趙家嬸子。
趙家嬸子得意洋洋,可讓她找到報仇的機會了,都是這個小丫頭害的,害得她好好的屋子整整兩個月沒租出去,後來好不容易租出去了,一個月租金才四百五十錢,這損失多少啊!都是這個丫頭害的。
「唐醫監,就是這個丫頭,她賣點心和粥,還說吃了可以治病,這就是騙人,你趕快把她抓起來!」趙家嬸子惡狠狠地指著羅莎麗亞,自覺甚是揚眉吐氣,之前她擔心這丫頭有陳家大少爺當靠山,不敢輕易招惹,但這些日子陳惜光都沒露面,聽說已另有新歡,自然沒了顧忌。
被一個市井小民指揮,唐醫監表情不悅,但他也聽過羅莎麗亞用綠豆甘草治好蒼耳子的事情,這更犯了他的忌諱,所以仍嚴肅對羅莎麗亞問道:「你果真用食物治病嗎?」
杜誠將羅莎麗亞護在身後,先一步開口道:「唐醫監,是我告訴羅姑娘,食物可以治病的。」不管什麼事,他不能讓羅莎麗亞擔責。
「是我說的。」羅莎麗亞不顧陸氏的阻攔,開口說道,她怎能讓杜誠一人承擔。
不用權衡,唐醫監就把罪過都歸在杜誠身上,「枉你身為醫者,不但自己拿食物矇騙百姓,還鼓動他人和你一道,我身為醫監,今日定要封了這醫館,免得你再去害人!」然後轉過頭對一名官差道,「郭捕頭,請將這家醫館封了。」
「唐醫監,」杜誠急道:「杜某雖然用食物治病,但也是因為葯食同源,何況病人確實好了,你怎麼能說我害人呢?」
「什麼葯食同源?」唐醫監不屑,「唐某出身杏林世家,自幼熟讀醫書,從未見哪位名醫說過葯食同源的話。」
「如何沒有?」杜誠本來想進屋去拿醫書,但被官差攔住,只能背給唐醫監聽:「漢代張仲景的《金匱要略》曾言:『所食之味,有與病相宜,有與身為害,若得宜則益體,害則成疾。』這不是說食物與健康相關嗎?」
唐醫監又冷笑一聲:「這是說食物是否新鮮,吃了腐爛的食物,自然會生病,並不是說食物會治病。」當他沒讀過《金匱要略》嗎?
杜誠不服,再舉例:「那扁鵲的三豆飲呢?綠豆、赤小豆、黑豆是食材還是藥材?張仲景的甘麥大棗湯呢?小麥、大棗是食材還是藥材?還有葛洪的海藻酒方,陶弘景的牛羊肝治療雀目眼,這些難道都是藥材?」自從接受葯食同源的理論后,杜誠專研醫書,著實找到不少利用食物治病的方子。
唐醫監微微一怔,這些方子對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自幼所讀醫書中確有記載,陌生是因為他們已經很多年沒開過這樣的藥方了。
「你是郎中,應該開藥方,開食材就是坑蒙拐騙!」唐醫監不在乎自己的話是否強詞奪理,這年輕郎中的醫館一定要封,不然他把這些方子推廣出去,藥鋪還靠什麼取利?醫者還靠什麼為生?
羅莎麗亞不知道唐醫監在擔心什麼,只覺得他說的不對:「唐醫監,病人來醫館看病,那不論食材還是藥材,只要確實治好了病,郎中就是盡到自己的責任,這怎麼算坑蒙拐騙?」就算這年代沒有營養學,可杜誠用食材治好了病人,這可是明擺著的,這姓唐的醫監怎能視而不見?
唐醫監偏偏就當不知道這件事,他只認定一點,「生病吃藥理所當然,杜誠不給病人抓藥,就不該行醫。」
「那既然銀耳,鴨蛋能治病,那它們也可以算是藥材了。」羅莎麗亞說道,這下看唐醫監怎麼回答。
彷彿早知道會有此一問,唐醫監馬上就答道:「誰說銀耳,鴨蛋治好了人,正是杜誠貽誤人家病情,才被人告到太醫署,我才過來封館的。」
「不可能啊?」杜誠吃驚,「那病人明明好了,這是我親眼見到的。」不然他如何肯定食物能治病。
「他是好了,可不是你治好的。」明明是才想出的借口,唐醫監說的卻一本正經,「病人在你這,被你開些食物就打發走了,他才去了別家醫館,因為你貽誤病情,他一氣之下才告到衙門,衙門委託我來封了你的醫館,免得你庸醫害人。」
「真有這事?」羅莎麗亞問道,不過她問話的對象卻是一邊的郭捕頭。
在看熱鬧兼等著唐醫監吩咐的郭捕頭,沒料到她有此一問,目標還是自己,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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