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頹廢

回村之後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姜軒和姜媛媛回家將這些東西都給放好就駕著牛車出去了，牛車後面還鋪著一些稻草，稻草上面是薑母為姜媛媛特地鋪上的一層褥子，坐上去軟軟的，一路的坎坷也好受一些，姜軒進屋子裡裝水去了，姜媛媛就坐在牛車上等著盛嶸。

盛嶸回去的時候很是有些激動，他拎著手裡的東西興沖沖的去找母親，像是邀功的小孩，推開母親屋子的門就往屋子裡沖。

「母親，母親你看，我今天和朋友們抓到的魚和蟹，今晚叫嬤嬤給煮了吃，這些魚很好吃的！」

「呀！嶸兒！！」盛母被嚇了一跳，她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看著盛嶸，「這些腌物件怎麼可以拿到母親的房間呢！你快將這些給拿走！」

「母親，這些是我……」盛嶸想解釋，但是看著自己母親眼底的嫌棄和緊緊皺著的眉頭，他高高掛起的，雀躍的心一下掉落了下來，他一言不發，拎著東西出門了，屋子裡，周嬤嬤還在不停的安慰母親，聽著這些聲音，他一把將手裡的魚與蟹給甩在了地上。

魚摔在地上彈了彈，滾了一身的灰，看著這些魚和蟹，他認命的走過去給撿了起來，他給丟進了廚房，找了個大盆子給裝了起來，看著盆子裡面的魚，他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匆匆的洗了手，他去往父親的書房，「父親！」

「你來了。」盛旋側頭看了一眼，他正在書架前找自己需要的書，「我列了單子，在桌子的抽屜里，裡面還有一袋子的銀錢，你拿著，幫忙物色買回來。」

盛嶸早上就和父親說過他下午可以去鎮子上，盛旋也早早的準備好了這些，聽了這話，盛嶸走到桌子邊的抽屜里將盛旋說的東西拿了出來，這一袋子的銀子可一點都不少。

關上抽屜時，盛嶸瞥了一眼盛旋桌子上攤開著的書，盛旋似乎是在譯文，左手邊攤開著一本看不懂的文字，右手邊放著空白的紙張，桌面的右邊還有著許多這樣的紙張，桌子前還放著一本書。

「父親，你是在譯文嗎？」盛嶸問。

「嗯，我前些時候看見了這篇，摩桔託人遺留下的著作，忘記是誰給我的了，這幾日翻到了，研究了一下，覺著這篇文很有意義，這麼好的文，應該有更多的讀書人可以看懂，可以看到，所以我就琢磨著給翻譯過來。」盛旋說著，他拿著自己想要的書走到桌子邊，一臉痴愛的看著這本書。

「嶸兒，你也要學學這些語言，這摩桔託人的書，都充滿了意義，我以後啊，還要去尋一些這摩桔託人的書來！」盛旋說著，嘴角不自覺的就勾起了愉悅的笑，盛嶸看了看著書，沒有吭聲，盛旋也不在意，徑直坐下來就繼續自己的工作了。

盛嶸站在一旁，捏著銀錢袋子的手越發的緊，他往後退了幾步，看著自己如痴如醉的父親：「父親，孩兒先退下了！」

他說著，但是沒有人理他，盛嶸垂下眼帘，掩去了自己眼底的落寞，他走出了房間，屋子裡，盛旋還沉浸在自己如痴如醉的世界里。

屋子裡的盛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想說些什麼，卻只看見了自己兒子低垂的頭，落寞的眼神，盛旋抿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盛嶸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面高高照著的烈陽，他恍惚了一下，想起了皇爺爺曾經說的話。

「你的父親，我的兒子，他是一個學者，是一個偉人，他若是生在普通的家庭，憑著他的學識，憑著他鑽研的精神，他一定前程光明，未來定會成為人人敬佩的學著，但是可惜了，偏偏是生在了這皇家，皇家要的，只有梟雄，只要皇者，旋兒在這皇族的烈焰中，終究是要被焚燒的，是會被埋沒的！」

年幼時，他經常坐在自己皇爺爺的懷裡聽著皇爺爺這個和自己說，他曾經不懂，後來懂得了，卻覺著可笑，他從不覺著自己的父親是學著，只覺著他是一個只知道讀書的書獃子，可是現在看著父親，他卻深深的體會到了皇爺爺的意思。

在父親的心裡，任何的一切都敵不過書，沒吃的，沒喝的，只要捧著書，他就有無窮盡的精神，皇位爭奪失敗了打不到他，被放逐也打不到他，親人離去，他也不在意，只要有書，他這一生就是有意義的，他一貫對情感淡薄，看著自己兒子，看著自己妻子的眼神都不及看著書本來的熱烈。

母親呢？母親未曾經歷過世事，不懂得柴米油的貴，甚至連煮水都不會，她只是活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當初他還奇怪，為何自己家被放逐了還能帶走這些零零散散的東西，皇爺爺還允許他們帶上屬於自己的東西，原來，只是看透了他們家，他們帶不走權利，帶不走金錢，能帶走的，只有這些無用的身外之物，只有這些能讓母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能讓父親維持生命的物件。

但是，或許對於父親和母親而言，這些他眼中的身外之物，就是他們的全部吧，他們的所有，都維繫在這些身外之物上！

油然而生的無力叫他有些絕望，有什麼用呢？他一個人對生命充滿了希望，對未來充滿了幹勁，但是他帶不動自己的家人，他就像一隻困獸，和自己的家人捆在了一起，大門敞開著，他想走出去，卻怎麼都邁不出這一步。

黯然傷神的走出去，看見那坐在牛車上，明媚的少女，他輕輕的抿了抿唇，他今早認為他們是朋友，但是，這朋友其實也只是他單方面的認為而已，誰說了他們是朋友么！

「盛嶸，你怎麼了？」姜媛媛奇怪的問著，怎麼盛嶸只是回了一趟家就充滿了低氣壓，渾身都有一股頹廢的氣息。

「沒事。」盛嶸笑了，他露出自己一貫的笑容，走到牛車后的一角坐下來，他將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看著自家門口，眼中是迷茫的。

「盛嶸，你……」姜媛媛欲言又止，她猶豫了，別人的事情到底不歸她管，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交情，管這麼多也有些不好，想著這些也就閉上了嘴。

「怎麼了嗎？」盛嶸側頭問，他似乎是怕聽不清，身子也跟著側了側，姜媛媛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放慢了，看著盛嶸黯淡的眸子，雖然笑著，但是卻沒有多少感情的臉，聽著這啞啞的，帶著些許性感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亂了一瞬。

心底叫囂著不想看盛嶸這麼消沉的樣子，姜媛媛眨了眨眼睛，不管怎麼樣，他們是朋友，朋友不開心，她問問是應該的。

「我看著你……有些不開心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么？」

姜媛媛小心翼翼的問著。

盛嶸愣了一瞬，隨後，他笑了，嘴角高高的揚起，似乎剛剛消沉的都是假象，「我沒事呀，你看錯了吧。」

看著盛嶸明媚的眸子，高高揚起的嘴角，滿含笑意的臉，姜媛媛似乎有些相信了，但是她卻覺著這樣的笑少了些什麼，雖然笑著，但是眉頭沒有了先前她看見的那曇花一現的笑的放鬆，這笑容，看起來很沉重，很無力。

「好吧，你沒事就行。」姜媛媛說著，「我們是朋友，要是有事的話可以說給我們聽，我們或許可以幫你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朋友么……

盛嶸抿著唇點了點頭，朋友啊，朋友，我想要的朋友有了，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告訴你，我心中的難受。

「走吧！」姜軒從屋子裡出來，他一屁股坐在了車上，整個車都抖了抖，盛嶸下意識的抓住了車板，姜軒坐在前面，手裡還拿著一個籃子，他將籃子給放在姜媛媛旁邊，拉住繩子搖擺了兩下，前面的牛慢悠悠的開始往前走。

來到姜倩的家門前，姜倩已經等在門口了，她坐上車，將自己手裡拿著的籃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油紙包，「我自己做的南瓜糕，你們要嘗嘗么？」

「我要我要！」姜軒湊過來，他抓了一個南瓜糕吃了一口，南瓜糕黏黏的，是剛剛出來的，還冒著熱氣，燙的姜軒直哈氣。

「我現在還撐著呢，待會兒餓了再吃吧！」姜媛媛搖頭，「盛嶸你要吃么？」

「不了，謝謝。」盛嶸搖頭，繼續自顧自的看著周圍的風景。

牛走的很慢，悠悠的在小路上晃蕩，這車很簡陋，隨便碰到一點點坑坑窪窪的都會叫坐著的人難受的要緊，姜媛媛他們幾個倒是習慣了，抓著一旁的扶手保證自己不掉下來就可以了，盛嶸就很是有些不習慣了，還沒走多少路，他的臉就開始有些發白了，他忍著不適揉著自己的眉間，累覺不愛。

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