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11)
畢業之後,我和傅成文心照不宣地選擇了留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城市。他和別人一起搞創業,開了一家自己的遊戲公司,而我仍然留在了我實習的那家心理諮詢室,仍然做著心理醫生的助手。
傅成文因為要創業的關係,他的錢幾乎都用在了公司上,有時還需要借錢周轉。而我那時候屬於實習期,工資也不高,所以我們兩個人為了省錢,就選擇合租了一間房子。房租當然是誰有錢誰就付,都沒有錢的時候兩個人就拼拼湊湊,盡自己最大的可能性不和家裡要一分錢。
最窮的時候我們兩個連泡麵都吃不起,經常是我買幾個饅頭,下班之後就直奔傅成文的公司,然後我們兩個就坐在他公司前面的大馬路邊,一邊看著周圍的車水馬龍,一邊啃著饅頭,聊夢想,聊現狀,聊八卦,聊每天發生在我們身邊的這些事情,還有我們腦子裡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
好像活生生把幾塊錢的晚餐,吃成了幾百塊錢的樣子。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的日子是真的難熬。我倆這種幾乎從小就沒有吃過苦的人,在那段時間之內,感覺把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嘗了一個遍。更難的是,傅成文因為經常性連續加班,根本沒有辦法正常休息,所以在身體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於是我這個心理醫生的助手不止要負責照顧他的日常,還時常要幫他做心理輔導。以至於他常說,如果那段時間沒有我支持他的話,他可能根本就挺不過去,更不可能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
後來我問過傅成文,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事情,所以他才愛上我的。他斬釘截鐵地做了否認,並且十分認真地告訴我說,他愛上我的時間遠比我知道的時間長,只是在那個時候他發現,我在這四年之中長大了不少,和他印象中的我出現了很大的偏差。所有人都會更愛這樣成熟懂事的我,但他更希望,我還是很久之前的那個梁小白。
傅成文說的沒錯,在那段時間之內,我成長的速度幾乎可以用光速來形容。如果大學四年才磨沒了我一半的幼稚的話,那麼在這短短兩年之內,我剩下的另一半,就已經全部都磨沒了。
在心理諮詢室工作的這段時間,我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每一個都留給了我巨大的印象。他們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社會,讓我重新審視了我自己的價值和作用,於是我的心事便從少累積到多,在越來越沉穩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比以往更加悲觀。
有時候我覺得,人其實是不能經歷太多的,因為經歷得越多,日後就有可能困在一個錯誤的圈子當中,無法自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就陷入了這樣一個怪圈當中,最後把自己逼到崩潰。好在那時候傅成文也沒有離開,事情才沒有往更壞的地方發展。所以傅成文覺得我是那個時候他的救命稻草,而對我來說,其實他也一樣。
創業對於傅成文這種剛畢業、手頭上還沒有幾個錢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困難了。但值得慶幸的是,傅成文的運氣不差。他用了兩年的時間,就讓公司走上了正軌,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樣還要為吃飯發愁了。而我呢,卻還是那個心理醫生的助手,在工作性質上沒有什麼任何起色。
雖然工資翻了一倍。
這個時候距離我和曹雲霄莫名其妙分手,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年的時間了。在這四年的時間裡,我一直試圖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可是很遺憾。雖然我想忘記,但是我周圍的一切都在大張旗鼓的證明,曹雲霄是如何越來越成功的。那天我偶爾看電視報道,發現我們兩個竟然在同一個城市。不知怎的,我心裡沒有由來地覺得特別的痛苦。
我突然很想見他。
這真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想法,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幾乎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想法在我心裡生根發芽,成長得特別快,我幾乎被它擾亂了所有的想法,根本沒有辦法去專心做其他的事情。
我那個十分八卦的頂頭上司用了不到一分鐘就看出了我的不對,在沒有別人的情況下,特意把我叫到了辦公室,詢問我怎麼回事,為什麼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我知道在這貨面前我完全沒有辦法撒謊,不出一句話就會被戳穿,所以我就如實坦白了我心中所想。
當然我並沒有提到曹雲霄的名字。
我把我們的故事寫的很簡略,中間那些經歷其實也並沒有說太多,唯一重點的地方就是我們莫名其妙分手了地方。這傢伙認真聽了半天。最終和我來了一句:
「你就是不甘心。」
我不明白我到底不甘心哪裡,因為我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並且覺得分手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早晚都會發生。我已經接受這樣的事實了,所以我根本不明白他說的不甘心到底是不甘心在哪裡。我試圖和他辯解,他卻一揮手,然後對著我搖了搖頭。
「你不用和我解釋,我是做什麼的你不知道嗎?雖然可能說出來你不會贊同,但是我依然認為你就是不甘心。你因為知道自己再也遇不上這樣優秀的人了,所以你不甘心你就這樣失去了他。你還愛不愛他這件事情,你自己非常清楚,但是在我看來,這一切其實都是你的自卑心理在作祟。你想要見他,是因為你想要證明你自己沒有那麼差勁。和你愛不愛他,想不想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這個傢伙平常對病人都十分溫柔且善解人意,但是在我看來,他今天對我一點都不友好。如果我也可以投訴的話,我覺得我今天一定會去投訴他。但遺憾的是,當他把這句話說完,我內心深處,竟然在一瞬間覺得他說的完全沒有一點差錯。
我突然覺得有些惶恐,又突然覺得自己十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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