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羅一一

易晰坐電梯上到九樓，站在走廊里踟躕不前，槍林彈雨、洪水猛獸他都能從容面對，卻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小女孩。

走廊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醫生護士匆匆而過。偶爾傳來小孩的哭聲，愁雲慘淡的病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目光獃滯。

醫院，死生之地也！

易晰緩步向前，終於來到930病房的門口，他做了個深呼吸，拍拍胸脯，一步邁了進去。

這是一個雙人病房，一個身穿病號服，留著齊耳短髮的小女孩正在給一個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靠坐在病床上，一臉憐惜地看著小女孩，不停地說道：「好孩子，不用忙了，阿婆的腿感覺好多了……」

易晰的到來，打破了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小女孩轉過身，好奇地看著易晰。

易晰也在看著小女孩，他可以確定，這個小女孩就是羅一一。

七歲的小姑娘因為患病的緣故，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小小的身子彷彿飄蕩在寬大的病號服里，臉色蒼白，卻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易晰覺得，這雙眼睛就像乞力馬扎羅山的雪水一樣，不染塵埃。

「叔叔，你找誰？」

小女孩往老太太身邊靠了靠，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用小小的聲音問道。

老太太雙手護著小女孩，一臉戒備地盯著易晰。

「得！感情把我當壞人了！」

易晰苦笑著用「五指梳」耙了幾下亂糟糟的頭髮，摸摸唇邊扎手的鬍子，這跟「竊.格瓦拉」一樣的造型，難怪會嚇到她們。

看到小女孩怯怯的樣子，易晰不由得心生憐意，更堅定了要照顧她的決心。他用自己最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是來找你的，羅一一小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羅一一好奇地問。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讓我來看看你……」

聽到易晰提到爸爸，羅一一很激動，她跑過來，拉著易晰的手，不停地問：「叔叔，我爸爸在哪裡啊？一一已經三天半沒見過爸爸了……」

記得這麼清楚，可見孩子有多想爸爸！只是，爸爸永遠也不會出現了。命運，對這個小女孩太殘酷了。

易晰決定撒一個謊。

電視劇里，大人碰上這種情況，都會對孩子說:「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或者「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小孩就相信了，繼續快快樂樂地生活著。

所以易晰也打算用這一招安撫羅一一，他說道:「你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然而聽到這句話后，一一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清澈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淌著淚，她鬆開易晰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撫著胸口，聲音顫抖:「爸爸死了，對吧？」

易晰駭然地看著一一，劇情不對啊！她怎麼就知道了？電視果然是騙人的！

他很快反應過來，「爸爸媽媽去了遠方」這種謊言，只能騙一般的小孩。但一一豈是一般的小孩？她幾乎是在醫院長大的，看過的生離死別比大人還多，這拙劣的謊言怎能騙得了她。

「一一，先別急，聽叔叔說……」

易晰試圖讓她平靜下來，畢竟心臟病不是鬧著玩的。

看到易晰的反應，小姑娘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爸爸說過，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但別人對我說，媽媽已經死了，是我害的……現在爸爸也死了，我果然是他們說的害人精……」

「爸爸掙錢很辛苦的，我要吃那麼多葯……打那麼多針……要很多錢的……」

易晰再次確認了一件事:一一很聰明，這個歷盡人間苦難的小女孩比別的孩子要成熟得多。同時他很憤怒，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能跟一個孩子說這些，這不是她能背負的沉重！

「我夢見爸爸睡著了，怎麼喊都不理我……他每天都會來看我的，都三天半沒來了，肯定出事了……」小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弱，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好像喘不過氣一樣，身體也緩緩地向後倒下去。

「不好！」

易晰的反應很快，一把接住小姑娘，把她抱到病床上。見小姑娘嘴唇發紫，他知道這是心臟病發作了。摸了摸脈搏，很弱，幾乎感覺不到。

情況很危險，易晰決定用「氣」幫她護住心脈，給她掙取一點時間，剩下的，就要靠那些手持手術刀，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了。

他捏著小姑娘的手，把「氣」緩緩地渡到她的體內。

易晰的太公是一位奇人，奇人自有奇遇，太公年少時上山砍柴，遇一老道，老道傳太公一冊《道藏經》。《道藏經》分五卷，一練氣，二醫術，三觀星，四風水，五命理。

太公苦修十年，終於練出了「氣」，后又跟武學宗師郭雲深學得一套「半步崩」拳法，以氣御拳，敗盡天下英雄。後來厭倦了江湖紛爭，就在烏程里置了個宅子，定居下來。

《道藏經》易晰從小就開始練，他很有天分，十幾歲時，就感受到了「氣」的存在，到如今，體內的「氣」已經頗為渾厚，所以他才有把握幫一一護住心脈。

旁邊的老太太看到一一發病，頓時急了，連連催促:「小夥子，別愣著啊！快叫醫生！」

看到易晰一動不動，老太太以為易晰嚇傻了，急出一頭汗，她腿腳不方便，只能沖著門外大喊:「醫生，快來人啊！救命啊！」

醫生護士衝進來的時候，易晰收了「氣」，幫著眾人把小姑娘送往手術室搶救。

「我已經儘力了，接下來就要看醫生的了。」站在手術室外，易晰如此想道。

一個怒氣沖沖的小護士跑過來，紅著眼睛質問易晰:「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病房裡？」

易晰記得這個小護士，剛才一幫人衝進病房，她在最前面，最著急的也是她。

「從今天開始，我是羅一一的監護人，她爸爸委託我照顧她。」易晰解釋道。

「你把羅老師的事告訴一一了？」

「算……是吧，反正她知道了。」

「警察來過醫院，我們都知道了這事，但我們都在千方百計瞞著一一，你倒好！什麼都敢說！不知道她得的是心臟病啊！有你這麼當監護人的嗎？」

淚水在小護士眼眶裡打轉，她很激動，但還是壓低著聲音，以免影響他人。

她應該是負責照顧一一的護士，看得出來，她很關心一一。對於善良的人，易晰都會抱以善意，所以，他站在那裡，默默承受著小護士的怒火，不反駁半句。

但是，易晰要去做一件很緊急的事情。

喝過啤酒的人應該都知道一點，那就是尿多。易晰昨天喝完啤酒後，一覺睡到今天中午，沒來得及上廁所，就發生了好多事，一直折騰到現在，膀胱早就到極限了。

所以，他要去上廁所，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