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棲霞踏青
侍立在一側的殷明台得了命令，帶著眾人出了殿外，他將門掩好，自己靜靜地守在殿口。
殷玖玥心中清楚皇上這是要和她談沈沐之的婚事了，果不其然，他坐在上座，慢條斯理地飲一口茶后便切入了正題。
「玥兒，你可知今日落水是何人救你?」
「玥兒知曉，是沈公子。」殷玖玥低頭，假意做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皇上眼瞧著她滿面羞容，滿意地笑了笑，聲音卻威嚴道:「唉，玥兒你這番落水被一陌生男子救助已經是失了名節。這沈沐之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也是大周有名的青年才俊，若你對他有意，朕便替你作媒，將你許配給他。」
「皇叔!」殷玖玥低低驚呼一聲，杏眼撲閃，雙頰飛快地染上殷紅，「玥兒還未及笄，不想嫁人。」
「哎呦，我的郡主呀，賜婚又不是嫁人!嫁人一事自然是要到及笄之後了!」王公公忽地插嘴，一張擦著胭脂的肥臉湊得近了些，對殷玖玥露出個惡俗的笑。
殷玖玥強忍住噁心，雙手攪在一起，好似在猶豫，過了半晌才聲若蚊鳴般道:「這事還是再緩一緩，我爹娘還不知曉呢。」
皇上聞言，目光陡然一凝，上下將她審視一番，確定殷玖玥心下有意於沈沐之才緩緩道:「也好，朕這就回正和宮了，玥兒你自行歇息吧，切莫染了風寒。」
「嗯，昭和恭送皇叔。」殷玖玥福禮目視著一行人淡出視線，面上甜得膩人的笑容逐漸淡漠下來，最終彎成嘴角一抹嘲弄的冷笑。
「郡主，方才聖上送了好多名貴的藥材!」夏禾最是個鬧騰性子，前頭皇上剛走，她便開了木盒，清點裡面的賞賜，一面清點一面還嘰嘰喳喳地大呼小叫。
「無非就是些藥材罷了。」殷玖玥淡道，瞧著夏禾不由想起前世她與竹枝的命運。
夏禾與竹枝兩個丫鬟都是殷府的家生子，早在年幼時便跟了她，平日里最是忠心不過。
後來，夏禾因言語衝撞了皇后被亂棍打死。竹枝卻是跟著她終身不嫁，直到她淪落天牢，殷府被滿門抄斬。自她入獄后便再沒見過竹枝，想來是被處斬了。
這一世重活一回，斷然不會讓往事再次發生!
「郡主?」竹枝注意到殷玖玥的微微出神，以為是她身子不適，急忙丟下手頭瑣事詢問道。
「無礙，想到些往事罷了。」殷玖玥一手支著下巴，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嘴角。竹枝瞧著卻不知為何心下一顫，總覺得郡主落了趟水後有了些變化，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每年的四月初，正是氣候宜人，陽光正好的日子。
春風拂過楊柳綠，更勝卻人間無數。
大氣恢宏的鳳鸞殿內，蕭湘皇後半倚在軟榻上，一名打扮嬌俏的少女坐在下首，正在向她打探宮中的消息。
「什麼!阿姐，你說聖上有意將殷玖玥許配給沈公子!」這少女正是皇后的嫡親妹妹蕭玉，她聞言滿臉不可置信地跳起身來，一張嬌弱柔美的臉都氣到微微扭曲。
「殷玖玥落水失了清白，自然是要嫁給沈沐之了。」皇后挑了挑眉，有些不悅蕭玉對沈沐之的格外上心，「你可別再打什麼心思，上次皇上沒怎麼處罰你，那是皇上念在你尚且年幼無知。」
「可是，阿姐，我不甘心。我就是受不了殷玖玥那個賤人比我好!」蕭玉想起之前推殷玖玥落水那事不覺得自己有多莽撞，只恨自己沒能淹死她。
她與蕭湘差了十餘歲，剛出生時，蕭湘便嫁入皇城為後，自小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皇宮。還早在年幼懵懂時，她便極度厭惡與她差不多年歲的殷玖玥。尤其厭惡嫉妒對方一副永遠高高在上的神態。
看著嫡妹嬌俏臉蛋上憤恨怨毒的模樣，蕭湘皇后欲言又止道:「你若是真心悅愛沈沐之，那他遲早會變成你的。」
蕭玉聞言面上一喜，狐疑道:「阿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湘皇后不耐煩地蹙了蹙眉，她這個妹妹性子魯莽，若是知曉了皇上想要誅殺殷府的秘密，必定會壞事。念及此，她面上冷冷地一笑，只淡淡了一句，「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那好。阿姐，再過幾日便是踏青節，我們今年仍是去靈犀廟嗎？」蕭玉又變回了不諳世事的模樣，撲閃著一雙眼睛，笑容甜得好似三月桃花的芬芳。
「自然。只這一回，你可不得去了。」皇后揉了揉額角，道。然而蕭玉卻難得沒有胡攪蠻纏些什麼，她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毒，又消失不見，看在皇后眼裡，只餘下委屈和不甘。
「玉兒，你且先忍耐。阿姐答應你，這一切必有一日都是你的。」皇後有些不忍道。
「嗯!阿姐，終有一日我要把殷玖玥狠狠踩在腳下!」
蕭玉提起殷玖玥時，眼中又浮現怨毒之色，皇后看著總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確也沒再說什麼。
那廂鳳鸞殿內暗潮洶湧，這廂昭和殿內卻是一派祥和。
殷玖玥正品著西蠻進貢的早茶，茶帶著微微的苦味，待咽下去，卻又從喉嚨口瀰漫開一股香甜。
殷明台進來時便看到這番景象，少女的臉隱在裊裊升起的水霧中，面上神情看不真切，只能瞧見側面小巧的鼻尖，和圓潤的下巴，看上去秀氣可人得緊，他不由怔了怔。
「明台，你來了。」殷玖玥聽到男子沉穩的腳步聲，放下茶盞，笑了笑，「再過幾日便是踏青節，我想讓你護送我去靈犀廟。」
「是。」殷明台心中本就是這番打算，卻不防少女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
「這次護送，你勢必要盡全力。」
盡全力?
殷明台向來對殷玖玥的話不疑有他，雖然心下疑惑，也依然抱拳道:「屬下定不負郡主所託。」
少女聞言，眼神一片柔和，幽幽地嘆一口氣，道:「明台，私底下，你大可稱我為阿玥。」
這言語讓男子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面上的神情也有了難得的錯愕，雙耳也染上了緋紅。
過了片刻，男子才怔怔地應了聲「是」。
殷玖玥彎了彎眉眼，目送著他離開大殿的身影，周身都彷彿縈繞著几絲愉悅。
重生后的日子都過得飛快，草長鶯飛，沒多久便到了踏青的日子。
這趟踏青以皇家為主，也有不少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一同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