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竹林遇刺（2）

「老……老臣已經儘力，只是殷公子的所中之毒著實是世間罕見，老臣也是聞所未聞啊。」太醫戰戰克克地說道，他只覺眼前的少女好似換了一個人，眉眼間滿是凌厲，就連這大周王朝的一國之母也沒有她這份不怒自威的氣魄。

「當真無葯可醫了嗎？」少女冰冷的聲線遮掩著哀傷，身子站得筆直，掩在寬大衣袍下的手卻握得極緊，指甲深深地刺入血肉。

「這……倒還有一個辦法。」太醫遲疑了片刻，道。

聞言，少女眼中一亮，急道:「什麼辦法?」

「不知郡主可曾聽聞這西北蠻族有一株可解世上所有奇毒的天山雪蓮，這花每十年才開一次，且開在千丈雪山之頂，極難採摘。若是能有這雪蓮，興許可解殷公子所中之毒。」太醫說著，又忽得想起了什麼似得，「老臣聽聞，殷親王便曾經獲得一株。」

待他一番話說完，殷玖玥緊繃的神經終是緩了下來。的確，她的父親殷親王確有那麼一株奇花，而這花也早被研製成了一枚解毒丹。自她幼時，殷柱便將這枚解毒丹贈與她防身用，而後來殷玖玥便一直帶在身邊。

這次上京，她也是習慣地帶著的。

看來是殷明台命不該絕，她命竹枝取來了丹藥，喂他服下。眼看著男子的唇色慢慢由紫黑變回了正常的血色，她長長鬆一口氣，眼前一黑，險些昏了過去。

「郡主，你快些回去換了這身衣裳吧!要是殷護衛醒了，郡主你病倒了那該如何是好!」竹枝憂心地看著她，自她在山上重新找到殷玖玥和殷明台時，殷玖玥便是一副衣裳盡濕，神色冰冷到骨髓里的模樣，一直到現在殷明台情況好轉才慢慢鬆了神色，可濕衣服卻仍套在身上。她著實擔憂她家郡主的身子，心下不由埋怨起京中的晦氣。

殷玖玥聽了竹枝的話，順從地清洗了身子，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再趕到殷明台屋子時，只見躺在床上的男子臉色已經好了不少。男子雙眼緊緊閉著，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微抿起，好似在做噩夢。殷玖玥不禁伸出一隻手來，沿著男子的五官輪廓細細勾勒，心中流淌著一股淡淡的暖意，直入四肢百骸。

夜色漸深，殷玖玥命下人取了床被子在外間鋪好，合衣便要睡下。竹枝和夏禾勸了幾聲，自知郡主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也守在了外間，以備夜裡不測。

翌日一早，殷玖玥便醒了過了，簡單梳洗后便守在殷明台床邊，替他掩了掩被角，又細細地擦拭了他的臉龐。

就在這時，男子的雙眼顫了顫，緩緩睜開，眼中溫柔繾綣，如一汪春水肆意蔓延，又好像是冰川消融難得纏綿。

「阿玥。」

「嗯，我在。」

男子的嗓音因剛剛蘇醒而微微有些啞，殷玖玥卻不知為何自己的聲音也啞了些，只覺胸口有些酸澀，又有些沉悶，像是某處泉眼堵了許久，終於得到了噴涌的缺口。

棲霞山遇刺一事沒幾日便沸沸揚揚鬧了滿京城，宮中的貴人都受了驚嚇，蕭湘皇后更是連著害了幾日的病。而陰差陽錯被害的少女是京兆尹——趙舫的嫡女，年歲與殷玖玥相差不大，還未及笄，去年剛和永安侯嫡次子定了親，就等著及笄后嫁人，可惜卻憑空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這京兆尹趙大人可不是一個好拿捏的人，平日里最是一根筋，遇事極愛鑽牛角尖，而且這人還剛正得很，從不刻意攀附權貴，也不屑阿諛奉承。只要是他認定的事，除非他死，這事才能作罷。

而蕭玉卻獨獨害死了他的嫡女，按這位大人的性格，不把整件事翻個底朝天，怕是不能善了。

殷玖玥聽著夏禾打聽來的京中瑣事。京中人對此次行刺的看法分為兩類，一類江湖人士支持是京兆尹為人太過剛直，所以仇家尋仇的說法，而另一類文人政客則認為是有叛賊逆黨欲行刺宮中貴人，卻不慎牽連了趙家小姐。

這兩種說法天差地別，唯一相同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人聯想到是蕭玉所為。

殷玖玥可不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

她喚來夏禾，對著她耳語幾句，夏禾聞言驚呼一聲，接著快速掩住口鼻，只餘一雙圓眼滴溜溜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快意。

不日，京中便又流傳了一種說法，說是趙家小姐是死於情殺。

這京中早些時候發生了一件廣為人談的事。便是這趙家與永安侯的親事曾遭到蕭家二小姐的阻撓。蕭玉在看上沈沐之之前，心悅之人曾是永安侯府嫡次子。然而這風度翩翩的嫡次子卻與趙家小姐互生情愫。蕭玉知曉后又怎會甘心，她不日便進宮求蕭湘皇后讓皇上為她和永安府小公子賜婚。

然而這次賜婚卻遭到了永安侯府和趙府兩邊的拒絕，其中京兆尹更是言辭激烈，直指蕭家二小姐不知廉恥禮儀，蕭府罔顧人倫綱常。經過這場烏龍事件，蕭府與趙家的梁子便是結下了。

雖說這為情所殺有些難以置信，但若是細細追究下來，卻也有著絲絲縷縷的可能性。

許多流言蜚語傳得廣了，便會成為人人口中的真相。就像前世時，明明只是一張偽造的書信，明明只要追查一番便可還殷親王府一個清白，卻仍舊毀在了口口相傳的流言中。

殷玖玥永遠都忘不了那日在囚車上看到，聽到的一切。她的親人被捆綁在刑場上，而那些被殷家軍庇護在羽翼下才得以安寧的百姓，卻不住地肆意謾罵著。

一世英名卻抵不過一日流言。

前世蕭玉給了她如此多的痛苦，這一世，便要她自食其果，也嘗嘗流言纏身，名聲盡毀的感覺。

而此時鳳鸞殿內，氣氛低沉，一眾婢女女官皆是戰戰克克，屏息凝神。

「阿姐!那京中的傳聞必然是殷玖玥那個賤人傳的!」一名身著桃粉色錦繡雙蝶鈿花衫，梳著精巧飛仙髻的少女嗓音尖銳道。她的衣裳首飾皆是最上乘的，一張臉卻憔悴不堪，哪怕是敷了上好的脂粉也遮不住她極差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