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爭吵
顧欣霍然回身，也不顧是什麼場合，質問道：「我什麼時候參加過高翻局的面試？」
「剛才，你和德國醫生的通話便是面試內容，視頻已經同步傳送至B市，只要B市那邊通過了面試，你便可以回去上班了。」喬清禹的反應卻十分平靜，絲毫沒將顧欣的怒火放在心上。或許在他心中，顧欣永遠都是一個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永遠長不大的女孩。
顧欣死死盯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想必喬清禹已經死了很多遍了。她一字一頓，清晰地道：「我不會去B市的。」
「不去B市？你就想在這二線城市的普通醫院裡當個小實習生，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嗎？」喬清禹似乎也被她的固執惹出了幾分火氣，狹長而明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嘲諷。觸到顧欣那雙已經晶瑩的眼睛，語氣才又低了幾分，「欣欣，別鬧了，當年你的專業能力是最出色的，完全可以勝任一個翻譯官。如今有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顧欣卻已經移開了目光，淡淡道：「在你這種精英眼裡，永遠不會懂的。」
說完，她便推開了喬清禹，也不看任何人，徑直走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位於頂層，除非電梯停電，不然是不會有人無聊爬樓梯的。顧欣坐在空無一人的樓梯口時才算放鬆了下來，喬清禹的突然出現，她已經慌了。
可是坐下才五分鐘，兜里的手機便開始震動起來。盯了那串陌生號碼許久，她終於按了接聽鍵。
「你好，是顧欣嗎？」
電話那端的聲音婉轉甜美，一如當年。
顧欣開口，卻有些澀，「我是。」
那端沉默了幾秒，才道：「欣欣，還記得我是誰嗎？」
顧欣頹然靠著牆壁，嘴上冷笑一聲，「當然記得，雲學姐找我有事？」
「欣欣，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懲罰清禹。他為了你才特意申請了去C市出差，你應該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雲嫚停頓了兩秒，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悲色，「欣欣，他並沒有和我在一起。」
「我不需要他為了我好而逼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我已經二十二歲，有能力為自己的人生負責。」顧欣聽到自己木然的聲音，「你們有沒有在一起和我沒有關係，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顧欣語氣里的無動於衷讓雲嫚起了一絲怒意，她不由有些發狠，「顧欣，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他自小便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忍心如此傷他！」
這句話多少牽動了顧欣的情緒，都是一座大院里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平心而論，喬清禹對她是很好很好的，無論是那個變故前還是變故后，他都是站在她身前護著他的。她深深吸了口氣，聲音里依舊帶了絲顫抖，「雲嫚，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若是心疼他，便自去爭取。」
說完便掛了電話！
但是沒多久，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這下顧欣是動了真火，一早便積累的怒氣再不想壓著了，看也沒看接了電話便吼道：「我說了不要再來煩我。」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傳來，「怎麼？工作時間翹班你還有理了？」
顧欣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便如被一盆冷水澆到頭頂一般，滿腔怒火還未傾泄便消散了，只覺欲哭無淚，她剛才……居然吼了羅琰文。只能結結巴巴解釋道：「羅……羅老師，對不起，我以為你是……」
「以為我是討命的？」羅琰文涼絲絲打斷她。「趕緊回辦公室！」
然後也利落的掛了電話。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想起方才自己掛了雲嫚電話，顧欣不由嘀咕道：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
但是她絲毫不敢耽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便跑去按電梯。
辦公室里只有羅琰文一人，正在電腦面前寫方才的手術記錄。見顧欣滿臉不好意思的挪到他身邊，如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般，羅琰文只是掃了她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電腦上。「飯在那裡，快去吃。」
原以為會被罵一頓，但居然是要她吃飯。顧欣聞言一愣，這才驚覺現在已經是十二點了，難怪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了。
羅琰文的電腦旁放著一份外賣，還溫熱著。盯著那份飯，顧欣的心中酸澀難言。莫名覺得自己安全了，這裡不會再有人讓自己覺得難堪受辱。所有委屈都如找到了宣洩口，她差點都要忍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這個飯有難吃到讓你看到就想哭的地步？」羅琰文不知何時已經轉頭看向了她，聲音裡帶著調侃。
顧欣聽到這話忍不住撲哧一聲，但是眼淚卻流了出來。居然當著自己老師的面哭了，反應過來的她臉頰不由變得通紅。
羅琰文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抽紙推到她面前，聲音依舊平淡，「給你點的滷肉飯，貴的很，味道應該還不錯。」
顧欣默然拿過紙擦了擦眼淚，才打開飯盒吃起來。辦公室里一時只聽見羅琰文敲擊鍵盤的聲音。
空調的暖風撲在身上，滿身的寒氣都消失了。顧欣偷偷歪頭看了羅琰文那俊挺的側臉一眼，又往嘴裡塞了塊鹵牛肉，味道的確還不錯。
這時坐在羅琰文對面的吳興也吃完了飯回了辦公室，剛坐下便看到顧欣眼睛紅紅的坐在那吃飯，便打趣道：「哎，小顧，羅老師罵你了？你怎麼哭鼻子了。」
顧欣咀嚼了幾口滷肉，抬頭甚是悲痛的對吳興道：「是飯太難吃了。」
吳興「……」
而原本不欲理會二人的羅琰文敲擊鍵盤的手一頓，嘴角抽了抽。這丫頭也真敢說！
吃完飯後，顧欣見羅琰文眼圈發黑，便知他昨日24小時班本就沒睡好，今天上午還做了一場手術，肯定困得很，便道：「羅老師，病歷我來寫吧，你去睡會兒。」
羅琰文沒有拒絕，從善如流的點頭，「寫完這個就把新入院病人的入院記錄寫了，基本情況在首次病程里我已經寫清楚了，若是病史還有不全，就去問病人。」
入院病人的確太多了，到下午兩點半，羅琰文休息好了走進辦公室時顧欣的入院記錄都沒有寫完。他彎下身子大致看了眼顧欣寫完的記錄，點頭道：「就照這麼寫，沒寫完的插個模板，明天再來寫，今天先下班。」
一般入院記錄是要求在病人入院后24小時內完成的，若是超時，被質控科的檢出來又要嘮叨。
顧欣點點頭，趕緊插好模板，待保存好退出病歷系統后，發現羅琰文正坐在一旁的辦公桌前看著手機新聞。顧欣這才注意到羅琰文並沒有穿白大褂，而是穿著自己的休閑服。
他們的白大褂都是掛在值班室的，羅琰文既然沒有穿出來，便代表他本來就是準備下班了。特地跑到辦公室一趟，就是告訴她一聲讓她也下班么？
羅琰文看完新聞又瞟了眼已經黑了的電腦，「搞完了？那下班吧。」說完便起身跨步走出了辦公室。
還真是特意來告訴自己可以下班的啊？顧欣暗自咋舌，臉上卻不由漾起一抹微笑。
當她悠閑晃回家時，顧爸爸正在逗弄著家裡養的鸚鵡，見是她便笑眯眯道：「今天你老師這麼早就放你回來？」
顧爸爸的話提醒了她，自她在骨科實習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早回來。羅琰文的病人很多，光病歷便要花費她很多時間，更別提還有許多需要換藥的病人。就算最快，她都要忙到下午五點。但今天，他卻特意讓自己這麼早下班。
想必是上午在手術室的事讓他動了惻隱之心，顧欣抿唇一笑，如知道了什麼秘密一般。看來，羅老師也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嫌棄她嘛。
「笑成這樣，今天你老師帶你上手術台了？」顧欣老在家裡念叨這個老師十分厲害卻不帶她上台，顧爸爸也記得。見她如此高興，便猜測道。
說到今天的手術，顧欣的笑意便淡了下去，她靜靜看著顧爸爸，道：「爸，喬清禹來了C市，要我回B市進外交部的高翻局。」
顧爸爸幾經起落，經歷頗多，聽到喬清禹這個名字只是微微皺眉回想了一下，「哦，是老喬家那個孩子啊，我記得。」
想了想，他溫和笑著看向顧欣，問道：「那我的女兒還喜歡他嗎？」
顧欣沉默良久，方輕輕道：「跟喜歡與否無關，我和他已經回不去了。」
顧爸爸走過來摸了摸顧欣的頭髮，「看來你已經有選擇了，那就行了。你記著，咱家是家道中落，但與人無尤，亦不需妄自菲薄。人之高貴，從不在於家世和錢財。」
「嗯！」顧欣重重點頭，不知為何，腦中出現了羅琰文的面容。雖然猜不出羅琰文家世為何，可是他對待病人的態度，從不因為錢財多少而分高低貴賤。
晚上顧爸爸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顧媽媽下班回家后連連稱讚，開玩笑道家裡廚藝最好的居然是男士，真是慚愧。
顧欣咬著一塊排骨，聽著爸爸媽媽逗趣兒，眉眼彎彎儘是笑意。她想，這就是她要的生活，不需要像從前那般大富大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