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子昱。」
沈楠柏的聲音打斷了蘇子昱漫無邊際的思緒,蘇子昱呆愣愣地轉頭看聲源處,眼裡都是未知和無措,更深一層的是茫然和害怕。沈楠柏於心不忍,揉了一把蘇子昱的腦袋,跟著坐在了旁邊,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徐季還在裡面呢,你也應該振作一點啊,不然怎麼保護你的愛人。」
這句話似乎是起了作用,蘇子昱眼波微動,顫抖著眼睫毛,似乎是不願也不敢面對現在的事實。
「你看啊,事情已經發生了。」沈楠柏攤手表示對現狀的無奈,「徐季是為了保護你才受這麼重的傷,正如當年你生父保護你一樣。」
沈楠柏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一下,留意著蘇子昱的反應,才繼續說道:「但是當你的你還小,才七八歲,所以雲替你擔起了責任。可你現在長大了,你需要為了你的愛人,和愛你的人做一些事情了。」
「嗯?」蘇子昱發出一個鼻音,疑惑地看著沈楠柏,似乎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比如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養好體力,讓徐季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一個完好無缺的蘇子昱,這樣最起碼能證明,他的付出是有意義的。」
「還比如說,這次事件的後續,有些還是需要你親自出面解決的,你得趕緊振作起來。」
蘇子昱認同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爸。」說完之後就扶著椅背站起來,深深地看了那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只有那些儀器上的數字代表著這個人還活著。
自從沈楠柏和蘇子昱談心了之後,蘇子昱整個人恢復了很多,吃得香睡得下,表面上似乎整個人都沒有受影響,但看著就感覺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跨年演唱會是胡靜嫻早就已經和電視台那邊談妥的工作,而且電視台已經宣傳出去,不好貿然推掉,而且蘇子昱其實也想借著這個機會向大眾表達一些什麼,所以連曲目都換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子昱就是家、醫院、電視台三個地方輪著換,徐季在第二天中午醒了,正好那天又是個大晴天,蘇子昱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人醒過來就說明腦部的問題不大,後續的檢查也證實了這點,只是身體依然很虛,需要靜養。公司已經請了專業的經理人,蘇子昱偶爾也會幫忙盯著,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醫院照顧徐季。
梁雲也發揮了這輩子最高的廚藝水平,忙著給兒婿燉各種補湯,徐季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紅潤,在醫生的批准下,終於是在跨年夜之前出了院,回了他和蘇子昱的那個家。
三十一號那天,蘇子昱下午早早就去了電視台綵排,留徐璐在家照顧還瘸腿的徐季。蘇子昱的節目被排在了中間偏前的位置,本來電視台的意思是讓蘇子昱唱跳一個時下比較流行,比較甜的小情歌,但車禍之後,蘇子昱便表示自己要表演另一個節目。
舞台導演看過蘇子昱的表演之後,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主要是蘇子昱的鋼琴真的彈地相當出錯,而且磁性的小嗓音唱英文歌依舊能迷倒一片迷妹,就這麼拍板定了下來。
終於等到蘇子昱的節目,徐璐興奮地喊了在旁邊看數據報表的徐季過來欣賞。舞台四周的燈光漸漸暗下去,只有舞台中心有一束光特別惹眼,光的中心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蘇子昱穿著梁云為他量身做的西裝坐在琴凳上,手指從琴鍵上劃過,傳出一串悅人的音符。
徐璐已經被這樣的蘇子昱帥的說不出話,倒是徐季偷偷攥緊手指,總感覺今天的蘇子昱很特別,也莫名很讓自己緊張,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果然,當電視屏幕上出現「Withyouallthetime」這個名字的時候,徐季就覺得自己猜到了,蘇子昱這明顯就是要搞事情的節奏啊。
自彈自唱的效果很好,蘇子昱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電視機里傳出,直擊某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Iamwithyouallthetime,thatIshallforeverbe.……Imadeyouaproimse,thatIshallforeverbe.」
一切的氛圍都那麼好,蘇子昱真情的演唱,聯繫之前蘇子昱的那條微博,大家很快就能想明白這首歌是唱給誰的,cp粉們表示,冷冷的狗糧向我拍來。蘇子昱的這一舉動,不僅震驚了徐季身邊的徐璐,還有沈楠柏梁雲夫婦,沒想到自家兒子看著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對待感情也是能如此這般的。最吃驚的還是梁雲,最開始幫兒子做西裝的時候才到兒子是準備求婚的,畢竟可是連那啥都讓自己托朋友設計了,只是沒想會在大庭廣眾之下。
蘇子昱的這個舉動無意是驚天砸下一個大雷,但媒體卻是連蘇子昱的應自己都沒有抓住,因為原本電視台因為時長限制,並沒有準備採訪蘇子昱,而蘇子昱更是一下了節目就往家裡跑,馬信達早就在電視台的後門等著了。
「小馬哥,我的東西呢?」蘇子昱一鑽進後座就迫不及待地往前探身子問,「你帶了嗎?」
「帶了帶了。」馬信達從副駕駛上把一個裝飾得很好看的禮品袋遞給蘇子昱,「在這兒呢,你特意說的,我可不敢忘了。」
「謝了。」蘇子昱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車子平穩地駛向家的方向,蘇子昱卻越來越緊張了,要不是因為西裝容易留下褶子印,蘇子昱很想在褲腿上搓一搓發汗的手心。
剛進院子的時候,蘇子昱就看到有個人影站在家門口,不停地往院子門口張望。待車子停穩,蘇子昱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把人扶住了才開始抱怨:「你怎麼不在家裡好好休息,跑出來幹什麼?」
「等你啊。」徐季說得理所當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病人身份,「我就猜到你一下節目就會匆匆趕回來。」
「快進去。」蘇子昱急忙把徐季往屋子裡扶,被淡忘的馬信達只好灰溜溜地開車自己回去了。
忽視掉試圖給自己打招呼的徐璐,蘇子昱二話不說地就扶著徐季上了二路的卧室,扶著徐季在床上坐下,把徐季用的拐杖隨手靠在床頭柜上。
徐季看著蘇子昱這個樣子,笑著問道:「這麼著急求婚啊?」
「嗯。」蘇子昱在徐季面前單膝跪下,「是挺著急的。」
蘇子昱在徐季錯愕的表情下,從西裝褲兜里掏出兩枚白金戒指,一枚攥在左手手心,一枚用右手手指的拇指和食指捏著,蘇子昱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你出事之前我就想過結婚的事了,所以就讓我媽幫我問問設計師的事,其實本來計劃里,沒打算那麼早求婚的。」
「子昱。」徐季的聲音變得哽咽,眼眶裡似乎有水,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單膝下跪在的人,語言系統好像奔潰了,只會喊人的名字了,「子昱……」
「你先別急著感動。」蘇子昱痞痞地笑了一下,「徐季,我愛你,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我……」
似乎是看出徐季接下來想說什麼,蘇子昱出聲打斷:「先別著急同意啊,還有呢。你知道的,我是個演員,先不說工作就要到處飛,作為一個公眾人物……」
蘇子昱話還沒說完就被徐季拽著胳膊拉起來,然後深深地吻了上去,一吻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倒在床上喘氣了。
「子昱,我願意,我會理解你的工作性質的。」徐季緊緊摟住蘇子昱,輕輕地在蘇子昱發頂印下一個吻,「怎麼連求婚這種事都被你搶先了呢?」
「嘿嘿。」蘇子昱笑著爬起來,趴跪在徐季身邊替徐季套上戒指,而後把一直攥在手裡的那枚戒指遞給徐季。
兩個定了終身的人依偎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談心,網路上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的都是蘇子昱出櫃的消息,卧室里的人自然是不清楚這一切,屋子裡唯一了解狀況的人正坐在樓下的客廳沙發上做思想鬥爭,現在上去打斷哥哥和男神的二人世界肯定會被削吧?可是不上去說好像又有點不厚道。
當然,在蘇子昱的公然示愛之下,某陳姓男演員因為嫖娼被抓的消息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蘇子昱之所以會讓那些人今天動手,估計也是想告訴他,他始終搶不贏自己的熱度吧。
徐璐就這麼在B市電視台的跨年演唱會的背景音樂聲中糾結完了,不如洗洗睡吧,畢竟打擾二人世界的罪孽太過深重。
「陳東的事算是徹底解決了吧?」蘇子昱依舊記得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雖然我挺想不通的,但人可能就是這樣的,嫉妒心算是人之常情了吧?」
「嗯,那是他咎由自取。」徐季在這方面無理由佔蘇子昱,「我們的子昱這麼厲害,估計是在片場的時候就給他壓力了。」
「可是我和他又不是一個路子的。」蘇子昱還是有點不相信最後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不過人心難測,我們不說他了,反正他之後是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了。」
「等你腿好了,我們再去領證吧。」手上的新戒指讓蘇子昱有那麼一點新奇,把自己和徐季的手指放在一起比較,突然想到領證問題,就這麼來了一句,「畢竟你現在這個樣子拍結婚照不太好看。」
「我只是腿沒好,不耽誤拍照。」徐季看向蘇子昱的眼光特別溫柔,被求婚的經歷還是非常新穎的,「不過我還是聽你的。」
蘇子昱特意轉過頭白了徐季一眼:「難道你準備拄著拐杖宣誓嗎?」
額……那還是等腿好利索了吧,徐季覺得蘇子昱的安排無可挑剔。
新年之後,徐季在「雲水間」請沈楠柏夫婦正式吃了頓飯,蘇子昱路過院子的時候,想起最近微博上特別流行的轉發錦鯉獲得好運,便順手拍了張水池裡的錦鯉,並陪文字道:來,給你們看一下我男朋友餐廳的錦鯉,轉發即可獲得好運。
CP粉們對蘇子昱在跨年之後又一次公開地大撒狗糧,興奮地表示嗷嗷叫,好像自己又過了次年。微博底下的評論也朝著友好的方向發展,自從上次黑粉事件之後,蘇子昱的微博評論看著和諧了不少。
傷筋動骨一百天,徐季終於是在開春之後和拐杖說再見了,和徐季也挑了個好日子去民政局把結婚證領了。
於是當晚,蘇子昱又在微博上曬出了結婚證的照片,文字只配了個簡單的愛心,似乎一切言語都不足以表達,徐季隨後立即轉發微博,閃瞎一群單身群眾的眼。
車禍之後,蘇子昱和徐季解釋自己為什麼不開車的原因,這也是自己當時嚇傻的原因,當一個你心愛的人在生命最後一刻,拚命護住你,而你無能為力的感覺,這種感覺讓蘇子昱當時只感受到了手腳冰涼,父親的死在那一刻浮上腦海。
當時周末,上幼兒園的蘇子昱便纏著蘇辰旭,讓他帶自己去遊樂園,沒想到在去的路上被迎面駛來的貨車撞了。當時是蘇辰旭在最後一刻把方向盤往副駕駛方向打,護住了蘇子昱,所以蘇子昱關於那段車禍的記憶只是坐在駕駛座滿臉血跡的父親。
這也是為什麼蘇子昱遲遲沒有考駕照的原因,雖然小時候的記憶不是很清晰了,但對駕駛座那種天然的恐懼和害怕卻一直籠罩在蘇子昱的心頭。
父親的模樣已經在記憶了里模糊了,但汽車爆炸的火光,滿臉血跡的父親,彈跳出來的氣囊,小的時候蘇子昱一坐上車就害怕,後來慢慢好了一些,但還是不敢自己開車上路。而且從那之後,蘇子昱就沒再去過遊樂園,直到上次沈馨雅在節目中提出希望哥哥帶自己去一次遊樂園。
「過去的這些就讓它留在記憶里吧。」徐季握緊蘇子昱的手,希望能藉此給予蘇子昱力量。
蘇子昱倒是無所謂,抹去眼角的淚水,大大咧咧地說:「還以為你會和我說,讓我忘記過去,面向未來呢。」
「不。」徐季搖搖頭,「過去你經歷過的會一直存在,這是事實,就算忘了,我們也得承認它的存在,所以就好好記著吧,畢竟你有兩個愛你的父親。」
「嗯。」蘇子昱鼻音很重,好像剛剛擦掉的淚水又回來了。
隨即,徐季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未來的美好還是值得期望的,比如,你現在就可以憧憬一下我們幸福的婚後生活。」
「切,知道了。」
「我會的。」蘇子昱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日子總是一天天地在過,我們不能停滯不前,但過去那些愉快的,或不愉快的,總是一種經歷,埋在記憶里,誰也說不好是好是壞。
兩人新婚燕爾沒多久,蘇子昱就要進新劇組拍電影了,徐季再捨不得還是乖乖幫蘇子昱收拾行李,然後親自把人送到機場,看著自己的戀人,哦,不,合法對象,和自己揮手告別。
徐璐的微博在蘇子昱拍戲期間不知怎麼被那群眼尖的粉絲髮現,徐璐這個人和蘇子昱夫夫的關係匪淺,大概是蘇子昱進組之後忘了自己微博的賬號密碼吧。
蘇子昱本尊在微博上承認了徐璐的身份之後,徐璐作為「婆家人」非常自覺地開始給CP粉軍們產糧。比如說,蘇子昱殺青回來之後要去給新電影錄宣傳曲,三人一起吃火鍋的時候,哥哥向清湯鍋屈服了,連鴛鴦鍋都沒有了,理由是怕蘇子昱眼饞。
行吧,你付錢你說得都對。
蘇子昱在微博上公開出櫃之後,沒多久葉敬言也出櫃了:儘管和同性一起的路非常艱辛,但我很慶幸身邊的人一直是你。
是什麼支持這兩個人敢公開出櫃的,大概就是身後的戀人讓他們有了無所懼的勇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