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風入帷
再見葉煙行時,他側卧踏上淺眠,懷中抱著軟枕,下頜收斂看不清面容。走近了才看到綢緞般華亮的長發散在身下,露出的臉龐圓潤泛紅,比起在普雅時候真是好上了百倍,偏頭仔細看來纖長的身軀從中略略浮出痕迹。見他好睡,便停在站在遠處等著他醒來。
江兒望見他立在遠處,不禁笑出聲,招著手喊他靠近些。
葉煙行聽了聲音支起身子環視殿中,滿心歡喜的說道:「知行你可算回來了。」
陸之遠看著葉煙行半依在榻上,一手輕撫著隆起的腰腹,若不是靠得近了知曉是名男子,遠遠觀上一眼,恐是以為明王府多了位美婦人呢。坐到桌邊輕笑了下,「本以為你還在睡,不敢靠近,原來只是閉眼假寐。」
葉煙行無奈,「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多走幾步還要被人追著喊萬萬不可,看看我都胖了。」
「胖些好啊,證明幾月來胎兒養分足了。煙行本就偏向纖細,如今胖了些更是俊朗不少。」聽他說話清朗便知身體是無恙的。
江兒在一旁幽幽嘆氣,小聲嘟囔陸神醫總算回來了,不必再見那些狗屁御醫了。
「什麼?」陸之遠沒能聽清小僕從的話,疑惑問著。
葉煙行聽著抱怨忍不住笑意,憋著聲音低低說:「幾次安排來的御醫蒙遮雙目,隔簾診脈,一探脈象斷了是喜脈,張口便言說夫人與胎兒安好之類的話語,把這小廝氣到了。」
「哼,他們就是張口胡言一通了,什麼夫人。」想起那些糟老頭子一臉恭敬說著夫人夫人的,心中不滿,氣鼓鼓地回著話。
「傻子,他們本就不知是何情況,多做什麼計較。」
「王爺也是,不讓醫術高超的神醫一路隨著公子回來,偏要這些老頭子來安脈。」
「好了好了,你也知那時邊關戰事吃緊,衍之留下知行也是有所考量,只是我心中有愧。」葉煙行不由得低沉下來,「本是請人一觀邊外美景,卻留人於險境而去,直到今日才歸來。」
聽著溫和大度的主子安撫暴躁的僕從,陸之遠面上不動,心中層層苦意發散。還以為邊關未能送別,今生便不會再得相見了,只得暗自慶幸明王疑心深重不信他人,若不是這時月長了,自己精通藥理醫術還是葉煙行知交好友,生產時候需要他的幫助,必是不會放他回皇城再見這人了。
「莫要責怪自己,我為醫者救死扶傷,我為男兒見將士衝鋒陷陣保家衛國,能成軍醫挽救將士性命是很光榮。」陸之遠見不得那人失落,開口安慰。
「嗅著這香氣,是壺好茶,煙行可願分享?」
「自是願意。」說著取出了錦盒遞給江兒,江兒取出茶葉重開一壺,滾水一道溢出清甜的茶香,「好茶自要好水,這是入冬時候府中下人存的冬水,清涼甘甜,配著這茶最是好了。」
「確實好茶,這份撲鼻的茶香,想來是不可多得的貢茶了。」
「唉,確實是好茶,只可惜我不能多飲了。」葉煙行捧過青瓷杯子,遞到陸之遠手邊,「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著,對胎兒不好。」
陸之遠輕吹茶麵,輕輕抿下一口,入口微澀轉后滿是甘甜,沖不淡心中的苦。見眼前人滿是溫柔,手下動作應是在撫小腹,這開心幸福的模樣叫他都要忘卻了苦意。也是,自己能守在身旁看這人一生幸福安順就好。
葉煙行看著陸之遠心下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言說荒國行宮現形之事。周衍之向來兇狠,血洗拜月庭幾乎殺凈了知曉此事的人,此番殺戮都是為了自己,紅塵深扯已是無法脫身了。生產之時必是好友在幫協助,到時出了變故,恐怕又是修羅地獄,思及此處不覺間臉上的失了笑容。
「煙行何事,表情為何突然凝重了起來?」
「其實...我有些...」葉煙行皺眉,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江兒也是機靈看出了公子的意圖,心道不好卻不知如何制止,眼尖瞥見總管的身影,低聲疾呼打斷了葉煙行,「公子,王爺來了。」
「草民參見王爺。」陸之遠起身跪地行禮。
「嗯,起身吧。」周衍之也不停下,隨意回答便坐到榻邊攬著葉煙行,軟下聲音,「可有診脈?」
「還未有診脈。」陸之遠看向葉煙行,接過他伸來的手臂,閉眼斷了許久,「一切都好,御醫們把煙行照顧得很好,近來害喜癥狀可還嚴重?」
「嗯,不再多有反應了,感覺吃得還不少。」
「不多,只是吃得和之前一般多了。」江兒想了想,又說,「自我伺候公子以來,記著是,剛到王府時候吃得少,后一段時間到邊關之前就吃很多了,現在的數量應該算是恢復了吧。」
「哪便好,記著該喝的葯和補品都不可落下,然後一些避諱我...」
「停停,求你們,別再說了,我都能背了,每條我都記得很清楚。」葉煙行頭疼得不得了,聽到他們又要開始念叨自己,整個人都快瘋了,連忙出聲阻止。
「是啊,你很聰慧,什麼都記得清楚,但就是不聽,還要反著來。」明王不禁冷哼。「爬高上低好能耐。」
葉煙行也不回話,撇頭看著他處。
明王停頓了一番,「即是一切安好,那可否行事?」
一句話叫幾人都愣住了,葉煙行氣紅了臉,不去理會明王。陸之遠尷尬的笑了笑,心裡難受得不行,輕輕點頭回道適度就好,注意姿勢和力道。
用過晚膳,葉煙行趴在桌上不說話,江兒在邊上伺候著,想來是還在生氣,取來解了涼氣的紅果,放在他手邊,遲疑得開了口:「公子彆氣了,那個...您這般美,王爺真是壯年,血氣方剛想要一親芳澤也是...」想來想去也是說不出口,畢竟自己不曾經歷過風花雪月之事,總覺得開口沒有說服力。
葉煙行只覺得而自己氣得腦仁疼,他本就覺得男子懷孕很是羞人了,周衍之居然在眾人面前就問出這種事情,把他的好友僕人都嚇得呆愣住了,多麼尷尬啊。狠狠捏碎果子,咬牙切齒道:「不可一世,狂妄至極,氣死我了,我去歇著了,你退下吧。」
明王今夜無事,月升便回了寢殿,換過衣袍擁著葉煙行,取過他指邊的果子送進口中,輕笑一聲,「今日很是安靜啊,都不折騰了,還以為你會使上一陣小性子呢。」
葉煙行不說話,只翻著手上的書,冷冷哼笑著,「王爺心中煙行就是這般不知情樂趣味的人么?」
「《極樂天宮》?」周衍之暗笑不止,「哪裡來的東西,還看得津津有味,小東西平時我不在都是看這些的嗎?」
葉煙行挑眉,伸手環住周衍之,「行天地之樂有何不可,學了書中的樂子,王爺不是也會幸福萬分?」
「書中男子痴愛一人珍惜情感,可見得一心愛之人實屬不易。」說話間雙眼直勾勾得望著周衍之,心意相通之人已有,只等一個相守一生的結局。
「莫要這般看著我了,該做的,今夜一樣都不會少了。」
葉煙行笑得嫵媚,「那種話都問出口了,你不做些什麼才是不正常。」
「再不做些什麼,就要出事了。」男人都是行動至上的動物,說話間便剝光了懷中白軟的人舔舐啃咬起來,深深吻著那隆起的小腹。本以為這景象會損了魚水之情,可真的貼近了,才覺得心血沸騰,能使男子受孕,想著都令人興奮不已。
「顯出孕意了,腰腹沉沉怕你墜脹,便不再用你最喜歡的體位了,雖然我也愛極那感覺。」周衍之壓著火氣額間浮上薄汗,怕傷著嬌嫩緩緩動作拓開緊緻的甬道,掌下人不住扭動身體,綿軟無力的張口低聲哀求著。
「不行,還得在等一會,現在太急了會傷到你。」
「不...不成,一刻都不要等。」
指尖慢慢有了不屬於脂膏的滑膩手感,沿著紅口流淌出來滑落到床鋪,伴著葉煙行粘膩的呻吟抽出手指替換了脹痛,隨著聲音淺淺律動起來。綿軟的肌膚貼著如鐵般堅硬的小腹,柔軟的感覺叫周衍之疼惜不已,深深淺淺的動作起來,情絲纏綿終是登上了雲雨之峰,久旱逢甘霖。
疼惜身下的人,俯在他耳邊說著聲聲醉人的情話,擁著他沉沉睡去,
烈日當頭,方潛和江兒守在門前等待傳喚。江兒年歲尚小,穩不住心性不時搖來晃去,眼神飄移的看著院子,回頭望著眯眼微笑的總管,暗自感嘆這就是成熟男人的穩重嗎,幾個時辰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
方潛感受到了江兒的目光,看了看日頭看了看小廝,輕笑著說咱們去吃飯吧,一時半會恐怕是不會召喚我們了。說完便背著手揚長而去,也不看小僕役有沒有跟在身後。
葉煙行轉醒時,發現自己枕著男人的手臂,那人的手溫柔撫摸著他小腹,感受著暖人的溫度,閉眼問道:「怎得還不起?不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今日不用上朝么?」
長發微動,被人卷在手中把玩,耳邊響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花言巧語。」嘴上抱怨,可心中滿是甜蜜,明王終日忙於政務,今日醒來時他還在身邊還是頭一次,貪戀得汲取著身後人的溫度,驚覺身下有異。
「發現了?」周衍之輕笑出聲,「咬得這般緊讓人動彈不得,貪嘴還是未有吃夠?」
這人說話好生放蕩,聽得人面紅耳赤,「你昨夜不是退出去了么,難道你一夜都...」
「是出去了,早上醒得早,看你軟得合不攏,碰了碰還是那樣濕軟就進去,沒有一整夜都待在裡面,儘管放心好了。」周衍之咬著他的耳朵,伸手撫摸了連接那處被撐到極限的薄環,「吶,煙行,你看,床鋪都濕透了,好多水。」
「太不知羞恥了,你這人。」喃喃著爬起身,身下黏糊糊得很是難受,「衍之,我腿上沒了力氣,抱我去沐浴可好?」
周衍之擁著身前人起身,隨即回到了深處,不住嘆息,「這番黏滑的感覺,可真是令人舒爽啊,煙兒。」
「夠了,衍之,吃不住了。」葉煙行開始漲得有些難受了,滿滿得充實感,恰好的酸脹帶著麻癢的感覺,讓他沉迷,不自覺去絞緊。
「放鬆些,煙兒,咬得太緊了。」葉煙行這無意識的反應,緊得周衍之倒抽冷氣,「真是天生的妖精,生來就是給人疼愛的寶貝啊。」強忍著停下了動作,狠著勁掐住他渾圓的臀部,吮著他肩部。
「放鬆些。」剛剛葉煙行那猛地一顫,差點把自己魂都吸沒了。扶著人躺下溫柔地動著,嘴上還不忘說著句句渾話,「真會咬人。」
磨磨蹭蹭得在房中待了一早,總算是傳了江兒進屋子收拾,兩人依偎著在花廳榻上甜蜜餵食。
寢殿一片混亂,桌上,榻邊,毯子上也滴落了不少,江兒一人對著滿是污濁的寢室,只覺得鼻間好熱,熱得快要流血了。
入了夏日,太陽似乎不是升在天上,而是懸在了人的頭頂之上,把人燒得發了狂,空氣中滿是燥熱,迎面撲來的不是風而是火浪。王府園林師傅也是有念頭的老匠師了,幾處納涼之地布置甚是美好,走深了便是翠綠之抱,陰涼舒適。這擾人的夏日,鳥兒比人會享受,早早覓過食物,歇在了這裡。葉煙行靠在軟椅上靜靜聽著蟬鳴鳥聲,江兒靠在椅邊有一下沒一下得扇著竹扇。
「公子,我們晚上吃什麼啊?」
「究竟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啊?扇子給我,我替你扇了讓你好睡一場好不好啊?」
「公子,我沒有,只是剛剛喝了鎮過的甜湯,現在好想睡一會兒。」江兒半眨著眼睛,一副快要睡著的模樣。
「晚上喝什麼都好,別再是沾了葷腥就好,我真是快要膩煩了。」
江兒吞了口口水,「可是主子,廚房送來的都是超好味的菜式啊,光是想著我都口水直流了。」
「吃得不少啊,小江兒。」葉煙行伸手彈了小僕役的腦袋,「又懶又饞,養得真好呢,過兩個月拉去宰了吃掉。」
「公子不要,江兒沒有,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才以身試味的。今兒我們喝天筍豆腐湯好嗎?」
「這個好,去安排吧。把冰取來放著,困了就去睡吧,暗衛守著就是了。」
江兒得了令,高興得跑開了。
葉煙行閉眼小憩,撫著腹部不住得無奈嘆氣,周衍之終究是要開始行動了,儘管心中很清楚他們籌備了多年,孩子才是這場舉事的意外,可計劃中的時間意外與腹中胎兒臨世之時太過相近,總是叫他不安。
只是也未有想到正是他的存在才推動了這次的行動,皇宮中那心中惦記他的少年天子,那想取他性命剝他狐皮的尊貴太后,無一不是緣由。
明王登基稱帝之後,他腹中的孩兒會是東宮太子。
心中苦澀,那母儀天下的皇后呢?太子的母妃呢?
世人總是多問,到時周衍之要如何回答。如自己是名女子,一切便是無需多言,可自己是個男人,不會為世間所理解,反會被人恥笑。
「煙行怎麼了,何故唉聲嘆氣?」陸之遠站在他身前,手中端著化過酸梅的湯水。
「嘗嘗,很有名的梅子,我診過的夫人特意推薦的,說是化了水很是適味。」
「哦?確實很好吃啊,酸酸的還有夾著些淡淡的甜味。」
「喜歡的話,下次讓江兒給你買了吧,我不能多去,去了之後再到王府要被人說的。」
「陸神醫,試試公子選的果子茶吧。」江兒擺上果茶,「啊,對了,神醫,公子幾月便要生產了,前些日子問過的,你可還記得?」
「可是,這不太好吧?我只是一介平民,住在這王府太不合適了些,這王府太華貴了,不適合我,我還是回草堂住著,等你們來喚我就是了。」
「知行無事,王爺他准了此事,況且江兒說得也是實話,我都這副模樣了,有個萬一你聽了消息再從草堂趕來,路上可會安心?」看著陸之遠神色鬆動,葉煙行扶著腰慢慢站了起來,「你看,我獨自站起來都這般費力了,知道的是我身懷有孕,不知道的就是我少年老態,日日不出這承折殿,每日只有江兒陪著我,你若是來了,除了方便照顧我,還能聊天解悶對弈飲茶。」
「是啊,公子怕人見著不肯出去,天天喊著無聊。再說了,最後也得是您來替公子接生啊,住進來吧,就當作提前習慣了就好。」江兒也跟著勸道,「來了江兒就和神醫好好學醫理,以後照顧公子。」
「江兒,你連字都不肯好好學,怎麼學得好醫理,以後還偷不偷懶了?」葉煙行笑他。
「不會了,奴才以後一定會好好學了。」江兒笑得開心,腦中不斷浮現的是葉煙行滿背猙獰的傷口。一定不會再偷懶了。
陸之遠聽著主僕二人一唱一和,點頭示意願意教授醫術,只要認真好學就可以了。
「多謝知行兄。」
「那江兒待會兒就去給神醫準備寢房。」
「不急的,我還要幾日處理谷中和草堂的事務,你慢慢準備就好。」
三人笑間,日漸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