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真正大師(大結局)
萬功身為上任魯班蘇承的曾孫,在修復屆擁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更別提,他的實力已然強大到了這種程度,人人皆知他離魯班只有一步之遙,堪稱修復屆的瑰寶!
萬功向張萬生行禮,表情似乎是尊敬,又似乎有些異樣,叫道:「師叔祖。」
張萬生一直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一個點,彷彿在想什麼,直到聽見萬功的聲音才回神。
很多修復師到此時才知道張萬生跟萬功的關係。
師叔祖?
蘇承是萬功的曾祖,這樣按照輩份回溯上去的話,張萬生應該是蘇承的……徒弟?
魯班弟子?
然而張萬生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身份!
萬功問道:「師叔祖,您執掌魯班印這麼多年,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卻把它交給了蘇淵。您是覺得,我不如蘇淵,不配成為魯班?還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情,您對蘇家懷恨在心?」
張萬生看著他,高高挑起了眉。他哼了一聲,反問道:「對你來說,我這個師叔祖……僅僅只是魯班印的執掌者?」
萬功不說話了。
張萬生又看了他一會,突然向他勾了勾手指,萬功雙手束在身前,下意識地俯身。
然後,張萬生湊到他耳邊,小聲對他說了幾句話。
他的聲音很低,幾近耳語,周圍的人全部都沒有聽清楚是什麼。
然而他們可以看見萬功的表情。一瞬間,萬功的臉色就變了,他猛地直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張萬生,顫聲道:「那個,那個是你?」
「那,那你後面為什麼沒再來見我?」得到肯定的回答,萬功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
「哦?我臨走時,對你說了什麼?」張萬生反問。
萬功不說話了,一瞬間,他的臉上浮現出無數複雜的表情,最後全部化成一抹苦笑。
他輕輕嘆了口氣,無限悵惘:「一步錯,步步錯。」
他轉身向兩名武警點頭致意,轉身要走。這時,他再次聽見張萬生的話。
老頭子的聲音里同樣包含著無限悵惘,聲音輕而有力:「錯什麼錯,你還年輕,總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萬功腳步一頓,再次邁開步子時,腳步輕快多了。
蘇淵來到張萬生身邊,輕聲問道:「您以前是去找過他,教過他東西的?」
「畢竟是我師父唯一的後代,蘇家唯利是圖,他小小年紀就教他那種東西,我不去掌著點兒,被廢掉了怎麼辦?」說到這裡,他聲音一頓,接著沉重地嘆了口氣,「結果我沒想到……命有定數,結果還是差不多。」
老頭子的肩膀塌了下來,蘇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時也是無語。
兩人目送萬功的身影遠去,此時周圍的修復師一個說話的也沒有。他們不知萬功與蘇家的前因後果,但從前前後後的對話里隱約猜到了一些東西。
很多人想象著這些舊事,心裡都產生了一些莫明的感觸。
後來許九段還曾經跟其他人說道:「古代修文物的,管自己叫工匠。現代我們自稱文物修復師。這樣自稱著,就好像高人一等了。但那一天,我突然想清楚了匠與師之間的區別。只工技藝者,為匠。由心而生者,稱師。我們還差得遠哪!」
而從這一天起,多少文物修復師重新定義自己的位置,今後在教育徒弟時重立其中的重心,那也不用說了。
在圜丘壇上發生的這件事情,不知不覺中竟然改變了整個文物修復屆未來的走向!
蘇淵道:「文物修復之道永無止境,魯班,也只是一個開始。」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比的堅定與熱情,隔著電話也聽得非常分明。
愛德華悠然出神片刻,感嘆道:「有時候真的還挺羨慕你們這種人的……總之這些文物,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賀禮吧。」
蘇淵還沒有回答,愛德華突然又道,「我記得你那天說的話。文物是一條河,有其源頭,有其根本,有其流向。我只是把這幾滴水,還到它本應所屬的河裡而已。收下吧,好好保管它們。不管怎麼說,它們——整個華夏文化,都真是太美了……」
他沉默片刻,反問周離:「你覺得我有見他的必要?」
周離頓了一頓,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不過他倒是想見見你。他說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我沒興趣。」蘇淵回答得非常乾脆,「我不需要知道他做這些事情有什麼樣的理由,或者他心中秉持著什麼不一樣的理念。我只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接受他的行為,對他造成的損失非常憤怒,絕不原諒。」
他一字字一句句說得非常清晰,絲毫沒有含糊。
周離聽得笑了起來,他說:「我知道了,我會把你的原話轉給他聽的,一字不漏。」
「辛苦了。」蘇淵道。
「自家兄弟,客氣個什麼?」周離爽朗地笑著,掛斷了電話。
蘇淵放下手機,長長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前方。
天晴氣朗,給面前殘破的宮殿也染上了一層暖意,看上去不再那麼狼狽了。
來年草長鶯飛,這裡將正式開始動工。這座世界上最華美壯觀的宮殿群體,將逐漸恢復它應有的面貌。
在蘇淵眼前,上個世界的故宮與這個世界的故宮發生了重疊,他周圍彷彿多了無數影影綽綽的人群,他們川流不息,臉上帶著驚喜或震撼,環視四周。
然後,上世界那個修葺完畢之後的故宮漸漸淡去,留下現在這個。
它依舊破敗,依舊雜草叢生,斑駁如同蒙塵美玉。但蘇淵的心裡再沒有了焦灼與痛心,只餘一片篤定。
他因此地而死,也因此地而生。
他在這裡找到了失去的自己,也找到了最初的自己。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世界在這裡形成了一個美妙的圓,他也該繼續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