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楔子
烏雲密布,天降大雨。
白家大宅的一個偏房裡女人痛苦的叫聲漸漸地在減弱。
「已經是兩個時辰了,為何小孩的頭還不出來,這樣下去恐怕母子都保不住啊,夫人,你再使把勁兒。」接生婆焦急的在筋疲力盡的女人旁邊催促著,就見女人忽的睜大了眼,一咬牙,一較勁,女人痛苦的叫聲和孩子的哭聲幾乎同時響起。
屋外站著的白老爺也是一喜。接生婆麻利地抱出孩子,洗乾淨,收拾妥當屋裡的一切,白老爺就從外間走了進來,對躺在床上的女子道了聲辛苦了,就接過了丫鬟手中的孩子。
「恭喜老爺喜得貴子」丫鬟忙道。
白老爺又是一喜,連忙打開被子看了一眼,然後握住了妾侍的手,說:「辛苦你了。」床上的女人聽到這話臉微微泛紅,疲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顯出一種柔弱的美感。
白老爺也笑了笑,隨即又轉過頭對接生婆說:「辛苦婆婆了。」這是站在一旁的接生婆才從若有所思的表情上回過神來,卻沒聽清白老爺的話,只得道上晚來的恭喜:「恭喜白老爺喜得貴子。」
白老爺尷尬的笑笑,轉頭讓跟著的小廝奉上了一袋銀子,「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婆婆笑納。」接生婆躊躇了一下接下了銀子,轉身退下,眉宇間還帶著一點疑惑。
白老爺的這個妾侍姓劉,是城中當鋪劉掌柜的一個庶女,白老爺的這個鎮上有名的富戶,白老爺的上兩輩人更是富有,俗話說富不過三,其實到拜老爺這一代家裡就沒以前那麼富裕了,因為白老爺不是一個善於經營的人,家裡的鋪子一天不如一天,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沒有原來那麼富有,在這個小城鎮上也是不差的。
再說這個劉掌柜,為了和白老爺搭上關係,把自己的這個庶女送來給白老爺做妾,這個庶女是城裡有名的美人,人長得極其秀美,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純潔的像不問世事的仙子,巴掌大的臉蛋,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哪哪都像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受的又是古代對女子的教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起來含羞帶切的,平時和沒什麼主見,乖巧安靜。因為劉氏的美麗,再娶劉氏進門的時候白老爺掙了不少面子,同樣也因為劉氏的美麗,白老爺對她看的特別緊。
自從劉氏生了這個兒子,她在家裡的地位就高了好幾級,她這種性子在這大院中誰都能欺負一下,但現在不同了,白姥爺每天都要其看望劉氏,后又因劉氏的院子距離太遠,把劉氏的院子該到了自己的院子的旁邊,這一下讓白家的女人們都眼紅得很。
就在這個小兒子出生有半個月的時候,那個接生婆跑到白府的大門口求見劉氏,大門口守著的小廝就去告訴了白老爺,白老爺心生疑惑,就讓小廝請接生婆去見劉氏,順便吩咐小廝聽聽她們要說什麼然後回來彙報。
接生婆見到了劉氏,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就有些躊躇,劉氏怯生生的看著接生婆,等她開口,躊躇半晌接生婆才道:「夫人,能否讓其他人迴避一下。」
劉氏很是疑惑,有些為難,但也只好對下人們道:「都退下吧。」
隨即下人們都退了下去,那個小廝心裡疑惑,就悄悄躲在窗子下偷聽,就聽接生婆說:「夫人,你的那孩子恐怕有些問題,就是……那孩子恐怕不一定是個男兒身。」
劉氏聽聞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婆婆,此話怎講?」
接生婆不由把手攥成拳,道:「那天我接生的時候,看到小少爺的下體有一個小洞,不大,就只有一條小拇指甲蓋長的小縫,但……原先老身也見過這樣的,但比這個大,這怕是一個……是個雙兒。」
屋裡一片死寂,劉氏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嘴唇都有些發抖。
「婆婆不要胡說,這……這怎麼可能……」聲音都有些發抖,身體一副要癱軟的樣子,彷彿是遭受了晴天霹靂。
接生婆連忙道:「夫人,老身只是猜測,還不確定,夫人還是在確認下為好。」
接生婆看情況不對,也不敢多說,就悄悄地離開了。
窗外的小四也聽懵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要是就這麼告訴老爺,這個姨娘可能會死,他有些魂不守舍的離開了。
劉氏回過神來就叫來了丫鬟,她也顧不得接生婆是什麼時候走的了,只想著趕快確認。叫丫鬟去抱來了孩子,劉氏讓所有人退下,自己顫抖著
揭開包裹小孩的被子,朝小孩的下面看去,然後伸出手去找到那個小roufeng,輕輕的扒開低頭一看,頓時就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氣,險些連孩子都抱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小孩開始還不哭不鬧的看著這個年輕的母親,看到母親哭,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感應,咧開小嘴也哇哇的哭起來。
屋外的丫鬟在外候了有一個鐘頭,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孩子的哭聲一直不停,有一個丫鬟就朝屋裡問:「夫人,少爺哭的這般,需要奴婢進去嗎?」
屋裡沒人答應,丫鬟又重複了幾次依舊沒人搭話,心裡疑惑,就推門進去了,就見房樑上劉氏的身子吊在那裡已經一動也不動了,丫鬟嚇得大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一下跌坐在地上,同樣伺候劉氏的丫鬟聽見聲音趕了過來,也是已經隨後就有人去告訴了白老爺。
之後那個小廝被叫來問話,小廝嚇得一下跪撲到地上,把接生婆和劉氏的對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白老爺看著那個還在啼哭的小孩子,心裡覺得很是羞辱,一下子舉起來就要摔在地上,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摔死他,一個怪物怎麼會是我的孩子,我才不是一個怪物的父親,一定是劉氏背著他偷情了,這才不是我的孩子。
隨機,孩子重重的落地,哭聲戛然而止。
白老爺憤憤的離開了,甚至連回頭看一眼孩子都沒有,那個小廝看著仍在地上的襁褓,傻愣愣的跪在地上,然後他伸手探了探那孩子的鼻息,還有氣,他抱起那個孩子,輕輕地拍撫著小孩的背,小孩發出幾聲咳咳的聲響,然後又過了半響才有了聲音。那小廝連忙抱著孩子跑到了奶娘那裡。奶娘也知道了此事,本想著不摻和才是,所以聽見一下下的敲門聲和小廝的喊叫,並不想開門,小廝在屋外一直不停的喊,才只好把門打開,看到小廝手裡抱著的孩子,又覺心疼,就把孩子抱到了屋裡,開始給孩子餵奶,結果那孩子一直嗆著。
「怎麼樣?」
「估計得看大夫,這奶都吃不下,肯定是不行的,想個法子給他找個大夫才行。」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去哪兒找大夫,再說,這要是讓姥爺知道了……」
後面的話小廝沒有說下去,但奶娘也知道這件事要不就不去管,這孩子估計就得死,要是管讓老爺發現了,那就吃不了兜著走,這府里給的月銀不少,但要是這事要老爺知道了,那他們就別想在這府里待了,家裡也還有要他們養活的人,他們也捨不得現在的活計,但低頭看著奶娘手裡的小嬰兒他們又覺於心不忍。
奶娘的相公是這白府里的大廚,這時也從外面回來,見到這個情景,不明所以,這件事剛發生,白老爺又不讓下人往外傳,所以只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人知道,大廚還不知此事,這會兒,奶娘告訴了他,大廚皺眉思索了許久,道:「怎麼說這也是條人命,總不好眼睜睜瞧著他去死,這娃子也是個可憐的。」
於是三個人商量著就趁天黑把孩子裹好,讓他哭聲小些,送到了大夫那裡。孩子是活過來了,奶娘把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又過了半個月,這天不知道怎地白老爺知道了這孩子還活著,就命奶娘帶著孩子來見他,白老爺看著那孩子,命旁邊的小廝從奶娘手裡奪過孩子。然後命令道:「將他扔到亂葬崗吧,別讓我再看見他,怪物。」眼裡的厭惡是那麼的明顯。
奶娘一聽立馬跪了下來,大哭道:「老爺,求求你饒了他吧,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怎可這麼對自己的孩子。」奶娘這段時間一直餵養著這個孩子也產生了感情,心裡對白老爺的不滿一下就涌了上來。
白老爺聽到她那虎毒還不食子的說辭更是惱怒,抬腳踹翻奶娘,大吼道:「他不是我兒子,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怎麼會是我的兒子。」
這是那天救下這孩子的小廝和大廚趕來,衝進屋內也跪了下來,懇求白老爺放過這個孩子,就連那個抱著孩子的小廝也跪了下來。
白老爺看他們著這個架勢,狠狠地踹了跪在奶娘前的大廚幾腳,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想到這般鬧下去,傳到外面大家都知道他生了個不男不女的怪物,豈不是讓外人笑話,便道:「一群廢物,以後別讓我看見這個怪物,如果讓我看見,你們就別想著他能活下來了,滾!」
自從那天白老爺大怒之後,大廚和奶娘就悄悄的養著這個孩子,也不讓他出門,以至於五年白老爺硬是沒見過這孩子一面,但是白家在這五年也漸漸的敗落。
隨著小孩得一天天的長大,小孩漂亮的外表也表露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經常出門的緣故,小孩長的紀委的白凈,像是一個雪娃娃,黑溜溜的大眼睛純潔的讓人覺得與他對視時自己的陰暗面被暴露無意。
小孩沒有名字,大廚和奶娘希望他長大能過上好日子就叫他小福,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看起來太可愛了,還是府里的人太善良了,在主子面前竟奇迹般地不去提起這個小孩。
俗話說該來的他總是會來的,就在小孩五歲的時候,一場即將降臨在這個無知孩子身上的禍事到來了。在這五年,白家因為白老爺不善經營,白家的財富慢慢得減少,白老爺的幾個不爭氣的兒子,整天的揮霍,更是加速了財富減少的速度。
這一天,白老爺正在屋裡看賬本,外面一小廝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不好了老爺,大少爺出事了,大少爺……喝醉酒調戲了城南李秀才的女兒,人家報官了,官府把大少爺抓起來了。」
白老爺大怒:「什麼?!這個小兔崽子,整天惹事生非!混賬!」
這時白老爺的大夫人張氏也跑了過來,一進屋就撲倒在白老爺的腿邊兒的,大哭道:「老爺,肖兒還不懂事,他才16歲,肖兒一定是喝醉了,他不是有意的,肖兒是你的嫡長子,老爺你得幫幫肖兒,救救肖兒啊!」
「還不是你養出來的兒子,一點都不爭氣。」隨即一腳踢開大夫人,袖子一掃把桌子上的賬本全數掃落在地上,氣沖沖的走出了房門。
這李秀才家雖然雖然不是多麼的富裕,但是在這個崇尚文的朝代,這城裡唯一一個秀才是很有地位的,而且這是一出,這縣官估計又要狠狠的從他們白家撈一筆。
晚上,白老爺請縣太爺吃飯。
「吳大人,你看我兒這件事,還請大人多幫幫忙。」
說著手伸到吳大人手下,塞給吳大人一疊音票,吳大人瞄了一眼手裡的銀票,皺了皺眉,又咋了咋舌。
「白老弟啊,不是做大哥的不幫你啊,你也知道,這李秀才,是咱地方唯一一個秀才,而且名望也不低,你這……是不是……不好讓哥哥做事啊!」
吳縣太斜眼看了看自己那隻拿著銀票的手,白老爺心裡暗罵這個死貪官,但還是笑盈盈的又打兜里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
吳縣太瞧了一眼,語氣就變得不善了起來。
「白老弟,你這是在打發人的吧,你這是托我辦事的還是打發我辦事的,這麼著,我就只說了吧,你這不能低於這個。」
隨即伸出一根手指,低聲在白老爺的3耳邊道:「一千兩」
白老爺也怒了,當即不想再談,但也不想把人得罪了,便道:「吳大人,這,我也拿不出來啊,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你在通融通融。」
吳縣太不屑的一笑,「那白老弟就在考慮考慮吧,是你兒子重要還是錢重要。」
然後喝了口茶,淑了淑嘴,起身走了。
白老爺回到家中,大夫人正在大堂等著他,這時看見大夫人火氣一下子就涌了上來,不等大夫人開口就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怒道:「都是你那好兒子惹出來的好事,現在好了,那狗屁縣太爺要一千兩銀子,你說怎麼辦!」
大夫人聽后也是長大了嘴巴,她也知道自己家現在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但是那是她的親生骨肉,她怎能不救,隨即又大哭起來。
「早晚要把這個該死的縣令給拉下馬!」
大夫人聽到白老爺這句話頓時停止了哭聲,她想到一個人,這個人是前些日子宮裡派下來的一個大太監,好像是挺厲害的,第一天來的時候,那吳縣太還點頭哈腰的去迎接。
「老爺,我想到一個人,他或許能救肖兒。」
「誰?」
「老爺可記得前幾天宮裡來招收小太監的那個喜貴公公,那日他來,那吳縣太可是對他點頭哈腰的,甚是恭維。」
白老爺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們與他又無交集,再說這事本就是我們理虧,他要是個好的,我們肖兒救不出來,要是個壞的,吳縣太這麼巴結他,想必也比吳縣太要的只多不少。」
「老爺,這喜貴公公,外面有一個傳言,你可聽過?」
白老爺皺了皺眉。
大夫人繼續道:「這公公喜歡虐待長的漂亮的小太監,要是我們送個漂亮的小孩給他,這事就成了。」
「這事總是不能找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只能去找孤兒,可這城裡的那些小乞丐有長的水靈的都進小官館了,那還有,要是現買一個孩子,可這宮裡要人的事都傳遍了,人販子也不會捨近求遠買給我們啊。」
白老爺在思索,大夫人卻在躊躇,她心裡有了個人選,但這事是白家的禁忌,已經五年無人提起了,但想起自己的兒子還在牢里受苦,她還是提了。
「老爺,可還記得那劉氏,」說到這就見白老爺愣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大夫人趕忙解釋:「老爺,你聽我說完,你可記得她生的那個怪物,現在那孩子還養在府里,那怪物定然不是老爺的種,何不讓他進宮,我們也算是養活了他五年,他一個雜種也該報恩了,老爺你說呢?」
想了想白老爺就答應了下來。
大夫人接著道:「老爺可要先將他收為義子,那這喜貴公公就欠咱一個大人請了,這樣說不定等他走了,這吳縣太也得對咱們客氣幾分。」
心裡雖還有些厭惡,但是想到以後的利益,白老爺還是答應了,也不過就做幾天樣子。
第二天,白老爺就找來了大廚和當年的奶娘夫妻倆,並讓他們帶著那個孩子。
聽傳話的人說要帶著小福,大廚和奶娘心裡很是驚慌,但到了大堂,看見大夫人和白老爺端坐在那裡,見到小福,大夫人還起身走到小福身邊捏了捏那白皙的小臉蛋,道:「哎呦,真可愛,快叫娘,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娘。」
大廚和奶娘皆是一愣,而小福則睜著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不知該做什麼,奶娘則是一喜,這是願意認下小福了,忙催促道:「小福快叫啊。」
小福對著奶娘眨了眨眼,也不知是不是小時候摔得那一下,小福有些反應遲鈍,半晌才回過頭來叫了聲「娘」
大夫人笑了笑道:「原來你叫小福啊小福真乖。」
白老爺在上位上清咳了一聲,然後道:「從今天起,這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了,名字就不改了,就叫白小福吧。」
廚子和奶娘皆是一喜,隨即奶娘解釋道:「這五年,少爺那地方就沒長過,估計應該就是個小子。」
白老爺確實不耐煩的擺擺手,然後讓後邊的小廝拿了五十兩銀子賞給廚子和奶娘。
下午白老爺就帶著白小福來到了喜貴公公的住處,說明來因后,喜貴公公叫他們進來,看見白白嫩嫩的白小福時,點了點頭,看得出很是滿意。
然後白老爺委婉的說明了自己大兒子的事,喜貴公公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讓他放心,然後就收下了白小福。
次日,白小福跟隨喜貴公公回京了,白大少爺回來了。
廚子和奶娘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了,他們無比的氣憤和悲痛,自此離開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