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仙人憶:魔殺劫卷 第五十五章 擇心為棲
?在所有沿邊的守城之中,弱水之城是交戰次數和傷亡最多的,灼婪的瘋狂進攻讓容樾感到十分危險,他每次都謹慎以對。容樾駐軍在弱水之城五六年,和灼婪交手也有數百次,他還是看不透炎魔灼婪時進時退的策略。
是夜。
一輪新月升起,在深藍色的夜幕上,一輪獨秀,銀色清冷的月光映照大地,弱水波光粼粼,被月光鋪滿,弱水的光澤宛若情人澄澈的秋水眼眸,深淺疏離。
弱水的一側是炎魔灼婪龐大的陣營,另一側則是宏偉壯觀的弱水之城,在城樓的屋頂上,皓然的明月之下一個渺小的黑影孤寂地坐著,手中握著玉帶飛書,他反覆地看著琢磨著,心裡覺得十分安定,在守城休息的間隙他只有在想另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一絲欣悅雀躍的心情,他有時恨不得飛到那個人面前。
在玉帶飛書之中,只有宣漓平平的枯燥如公務的敘事,寥寥幾字,更沒有多少情意的抒發和流露,只有宣漓落款的時候會在他名字之前寫上「不離」兩字,容樾每次看到「不離」的時候心潮澎湃,不離不棄,足夠他歡喜許久了。
月已中天,良辰移影。
漫漫千山,月是千城的雪,夢是一簾的花,故人思,情人憶,相思不易,不離不棄。
容樾對著宣漓送來的玉帶飛書十分珍愛,他喃喃自語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多久沒見你了,感覺又是一度滄海桑田了,弱水之城這邊我又走不開,好想你啊,這該死的魔殺劫何時結束?」
容樾陷入情思之中,心裡希望宣漓也在想他,似他這樣茶不思飯不想。他已然明白這是何種感情,他也早已接納,他亦望宣漓不是木頭疙瘩,愛一個人,應當是清清楚楚的。他們之間早已刻骨銘心了,可以為對方生,為對方死,這難道不算得一種驚天動地的感情嗎?
如今容樾回顧過往,更加想念千里之外的宣漓,在想此時宣漓會在做什麼,兩人是否心有靈犀想到一處。他對宣漓,是歡喜,是愛。若在以前宣泠問起他會矢口否認,但現在容樾早已坦然了,如果是宣漓,也只能是宣漓。他知道自己的心全部被這個人填滿,他又怎麼能夠移情別戀呢?
躺在屋頂的瓦片上,收起玉帶飛書,思緒飄飛回體,容樾聽到有人爬山城樓的屋頂便坐起去看,原來是追隨容樾的一個散仙柳染。
散仙柳染溫雅,他依依向容樾見禮:「嬰合君。」散仙柳染慢慢走進,他問道:「嬰合君在想什麼?」
容樾只答:「對月思人。」
「可是心愛的人?」散仙柳染順著問下去。
「你問得太多了。」容樾冷冷一聲,讓柳染噤聲。
「你不是柳染。」容樾看向月光下的柳染,眼眸深沉,緩緩說出,對眼前走近的人十分防備。
「我本是面面俱到,你如何看出來的?」眼前的「柳染」揚唇笑道,對於容樾的點破也不否認,他十分坦然。
「我設了結界,柳染是進不來的,你能夠進來,說明你實力與我相當甚至在我之上,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弱水對面的人。灼婪,別來無恙,你竟然有心情來我這裡閑步,不如坐一下,在戰場之外,我倒想看看和我交手五年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容樾十分平靜,彷彿老友一樣和灼婪打招呼,容樾面上浮出的笑靨真摯坦然,一如他身上乾淨清爽的氣息,他是一個難得的人。
被容樾說破,灼婪退去他身上包裹的柳染的幻影,還原他本來的模樣,他本來俊美如斯,一襲紅衣瀟洒飄逸,近處相看,灼婪的戾氣和魔氣隱隱約約,他也是一個不一般的人物。
「容樾,我的對手,幸會。」灼婪笑道,就坐在容樾的身邊,戰場之外,他不會對這個人出手,只有這個悠閑的時候他們難得像一對好友一樣坐在一起閑聊。
容樾笑道:「炎魔灼婪,久仰了。」
「哈哈,彼此彼此,嬰合君我也是仰慕已久。」灼婪與他客客氣氣。
「哼,跟我交戰這麼久的敵人有什麼好客氣的,最開始的時候你不還是對我大罵一頓,言辭激烈,不合實際,當時我可是很生氣的,恨不得把你給剁了吃才甘心。」容樾冷哼一聲,他一點都不客氣。
看著容樾略有生氣的模樣,灼婪叉腰差點笑岔氣,一點儒雅的形象也無,他沒想到容樾對這件事情這麼耿耿於懷,他說道:「嘻嘻,那時我對你一無所知,多有怠慢了,戰場之上各有戰術,也難怪。但我沒想到容樾你這麼可愛,簡直讓人慾罷不能。」
灼婪突然抱住容樾的脖子,嘻笑打鬧般肆無忌憚,容樾驚嚇將他推開,退到遠處,一副生人勿近、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眼眸中儘是深深的忌憚。
「灼婪,你別太過分了,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好到可以摟摟抱抱的地步。再說你我是敵人,你再這樣,我剁了你那雙手,殺了你也不為過!」容樾嗔言,怒放狠話,自有凌厲之氣。
而一旁的灼婪卻慢慢悠悠,毫不在意,他眉眼輕揚,枕著手躺在屋頂的瓦片上,他笑道:「你怎麼大驚小怪的?偏偏只許我不準抱你了,還是你只允許你家的鳳齊君抱你你?」
「哼!」容樾冷哼一聲,也不搭理放肆無禮的灼婪。
「你這樣子一點也不像你,我可聽說你在仙界時天天纏著鳳齊君,如今到妖界分隔兩地,想必也十分想念吧?」灼婪悠然說道,既然是棋逢對手,他早已對容樾「知己知彼」了。
見灼婪輕易戳破他的心情,容樾一臉不悅,他不喜歡被人說中心事,只冷冷回話:「探聽別人的私事有何好宣揚的?我同你不是一路的人。」
在月夜下,漫漫銀光,灼灼目光,穿著紅衣裳的灼婪單手撐著頭,冷峻高貴,卻不失幽默,看向獨坐的容樾低頭一笑,彷彿一副玉人春睡新月圖,十分勾魂奪魄。
灼婪坐起來,眼睛直視著容樾,他說道:「容樾,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看得順眼的人,就算我是魔,你是仙,我們不是一路的人,沒有殊途同歸的未來,我卻還是忍不住想過來看你,換而言之,你是我第一個想得到的人,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放不下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了,你應當要做我夢裡的人,但是現在我想讓你做我身邊的人,不如就做我媳婦吧!這個挺好的!」
見灼婪一點一點說出來,愈來愈靠近他,容樾就越警惕地看著灼婪,那算是一番驚天動地的話,一個男子對另一個男子深情地表白,那一瞬間巨石流星,山河浩蕩,莽莽蒼蒼的圖景被撕裂成碎片,縱是情深如此,心裡的疙瘩卻無法邁過去。
「我......我早已擇水為棲了,你的好意我不敢承受,你的厚愛還是留給別人吧!」
容樾委婉拒絕,他一陣驚慌,他第一次聽到男人的表白,上一次宣泠的表白就把他嚇得夠嗆,容樾情不自禁想到宣漓,若是宣漓在此,他會說得更加理直氣壯。
「宣漓嗎?哼!果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早就先下手為強了。媳婦,不管怎麼說,我還是那一番話,我放不下你,我也會讓你放不下我的,要是宣漓哪一天不要你了,你隨時找我都行!」灼婪說道,他微微一笑,眉眼上挑,毫無頹色,仍是十分輕鬆地挑逗著容樾。
容樾微怒,起身甩腿踢向灼婪,灼婪微移躲開翻身跳起,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讓容樾十分生氣,灼婪說:「怎麼了?生氣了?我可不是隨口說說的,哪天鳳齊君找我挑戰才好,到時候分出個勝負,看誰能真正得到你!」
「幼稚!你自己是一個小孩子,可別把我們當小孩子!灼婪你若是有什麼詭計,儘管使出來,別在這裡跟我廢話,我遲早有一天會破了你的陣法的!」
容樾一改此前的嬉皮笑臉,他氣勢陡變,展現凌厲之氣,他揮出月離劍,在月光下的月離劍劍光如銀,流光映月,滿帶殺氣。月離劍是不亞於宣漓的鳴空劍的仙劍,在浮英島的劍選之日靈海澤形成,威力巨大。
「月離劍,你的名字加上他的名字的諧音,果然極為巧妙,但是合還是離就不得而知了。既然你動怒了,我還是不打擾你了,我們明天戰場上相見,你軍中的細作可得快點抓到,不然就不好玩了!」灼婪悠悠說道,絲毫不懼。
「你!」
「再見,哦不,後會有期,媳婦!哈哈哈哈!」灼婪大笑著飛走,揚長而去。
看著灼婪離去,容樾躍下高高的屋頂跳到城牆之上,揮劍斬影,他目光深邃,心思深沉,容樾感受到城樓上的守將都已經倒下,在灼婪到來的時候已悄無聲息將守將擊倒了。
想到這裡,容樾更加清楚灼婪的心思深不可測,他心道:「灼婪之軍,進退自如,明明有一鼓作氣的實力,卻遲遲不發動大進攻,今天這一番話,雖然是無心談笑,但是背後的謀略也不能不提防,誰知道他是不是笑裡藏刀。」
收劍之後,容樾施法讓城樓上昏迷的守將醒來,他安撫好他們之後,城中軍營的一個將領前來回事:「嬰合君,后營叛亂了!」
容樾目光深凝,想到灼婪說過的話,這或許才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