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令旗（七）
華漣笑了一下：「還真是有趣，就像從前做戲，台上演的熱鬧，台下看的入迷，不自覺的，真把自己當成戲中一角了。」
「嗯。華漣，你可曾聽過凡人的一句話？戲假情真。」陌夙塵看他的眼神莫名認真了起來。
「聽過，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假戲真做？」華漣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懟他兩句。
可陌夙塵卻把這話聽到了心裡去，眼底流露過一絲哀傷。
他抬手抓起了一把華漣的長發，放在手心：「假戲真做或許也是迫於無奈。」他覺得自己是在為自己辯解。
說到這華漣就有些聽不懂了，陌夙塵也沒在說下去，陪著華漣一起看起了電視。
外頭的天色逐漸暗淡直至黑幕蒙天，小黑小白才把窗帘拉開。
現代社會的夜晚也是燈火通明的，以至於抬頭也看不見幾顆星辰。
因為沒看過電視，華漣就算是看廣告都是津津有味，可陌夙塵已經看了數十年早就厭煩，沒看一會就拿起書看了起來。
華漣扯了扯陌夙塵的衣角一臉興奮：「這個看起來很好吃，買來嘗嘗。」
「嗯，好。」陌夙塵連頭也沒抬就隨口應下。
「這東西是凡人的坐騎？那天我們出門就是坐的這個？似乎比那個大許多，也寬敞，模樣也很陪襯爺的身份，爺也要！」華漣看著電視中汽車的廣告道。
「嗯，好。」陌夙塵還是沒有抬頭。
華漣這時才覺得陌夙塵一直在敷衍自己，撇了他一眼：「陌夙塵，你倒是看一眼。」
陌夙塵輕聲嘆了口氣，翻了一頁書：「你喜歡買下來就是了。」
華漣還是覺得陌夙塵在敷衍自己，也不理會他，繼續看電視。
突然，華漣皺了一下鼻子，眼神飄到了落地窗前：「怎麼又來了，煩不煩，打擾爺的雅興。」
陌夙塵聽見了華漣的喃喃自語，目光終於從書上轉移到了落地窗前。
原本已經拿著黑令旗去復命的鬼判又突然出現，但這次不再是文質彬彬，反而是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模樣。
華漣看他那樣子瞬間笑出聲：「哈哈哈哈哈！鬼判你怎麼了？摔陰溝里了？」
鬼判既狼狽又尷尬，伸手抹了一把臉，有捋了捋頭髮才對陌夙塵行禮道：「上仙，下官失禮了。」
「無妨，鬼判出了何事？」陌夙塵問道。
「確實被華漣大人言中，下官是陰溝里翻了船。」他是地府四大判官之一，沒想到竟然著了人間孤魂野鬼的道。
華漣笑到眼淚都擠出了兩顆，他飄上前拍了拍鬼判的肩膀安慰道：「凡人有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看我，曾經也是叱吒風雲，可現在不也是混到如此地步，習慣就好。」
鬼判並沒有覺得被安慰了，反而像是在心窩上插了兩刀，他扯了扯嘴角：「下官陰溝翻船是小，可黑令旗遺失是大！」
陌夙塵沉思了片刻，這應該不是孤魂野鬼做的。打傷判官，搶奪黑令旗……
「搶黑令旗幹什麼？一片破旗子。」華漣不屑地說道。
「華漣大人，或許對您而言那確實是一片破旗子，可對怨氣冤氣極深的鬼來說就不只是一片破旗子了。」鬼判停了停，嘆了口氣，「黑令旗除了能在人間開路外，還能幫冤鬼找到冤親債主，甚至能提升冤鬼的能力。」
華漣斜了他一眼：「那你們還隨便借。」
「來地府的冤魂不是誰都能借到黑令旗，前世必須積德行善後有被害身亡才會考慮借。往常黑令旗借出都安然無恙，就這次……哎！」鬼判又嘆了口氣。
這話倒是讓華漣聽到了些別的意味，他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什麼？你現在是怪我咯？」
鬼判看他這樣子瞬間想起了兩千多年前的華漣，不由得一陣慌亂連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華漣，別鬧了。」陌夙塵走上前，把華漣拉開。
華漣輕哼了一聲，又坐回沙發。
「黑令旗丟失地府知道了嗎？」
「下官還不敢說。上仙，下官知道黑令旗丟失一事是下官的過錯，找到黑令旗後下官只會到地府領罪，不知在此之前，上仙能不能幫下官尋一尋。」
「這事我也有責任，你先回地府告知十殿閻羅，我會幫忙尋回的。」陌夙塵道。
「多謝上仙！」
「嗯，你先回去吧。」
「是。」說完，鬼判行了個大禮才離開。
陌夙塵回頭，見華漣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太高興。
「你也怪我？」華漣挑了下眉問道。
「不怪你，是我的錯。」陌夙塵的表情一臉認真，眼底清澈透亮，讓華漣心中彷彿水面上落了片花瓣般，一圈圈蕩漾開來。
「這怎麼能怪你！」華漣著急替他辯解道。
「現在你跟在我身邊，沒看好你就是我的錯。」陌夙塵的眼裡竟然還真染上一分自責。
華漣被他的話給驚到了：「那還委屈上仙替我背鍋。」
陌夙塵卻笑了一下：「不委屈，本上仙樂意。」他竟然還學起了華漣說話的腔調。
華漣看著陌夙塵心裡竟然內疚起來，他低頭躊躇一番小聲道：「我跟你一起去找黑令旗吧。」
「嗯。」陌夙塵頷首。
小黑小白被留下來看家，華漣和陌夙塵則先到了鬼判被襲擊的地方。
這是一處城市中的公園，不大不小，只是建造的格局是一個圓形，有點像一個八卦，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的。
而此時公園內還有許多剛剛吃完晚飯，來這裡散步聊天的人。
華漣在公園內隨意轉了一圈：「都是活人的氣息，沒什麼特別的。」
陌夙塵帶著華漣走進了一處草叢中，輕聲道：「凡人有凡人走的路，魂魄有魂魄走的路。」
「什麼意思？」華漣不太明白，畢竟他也是頭一回當鬼沒經驗。
陌夙塵趁著周圍的人都沒留意，作出了施法的手勢，雙手從眉間落到眼前，隨後劃開。
瞬間，所有的凡人都不見了，原本熱鬧的公園空無一人，只有安靜的魂魄慢悠悠地在這個公園穿梭。
「這裡的陰氣好重，難道鬼門在這？」華漣眉頭微微皺起，他不太喜歡這種氣味。
「嗯。這裡從以前就是這附近地府的入口，所以總是有氣運低的凡人受了影響死在這裡，一百多年前，我提議他們建了這公園，把凡人和魂魄隔開。」陌夙塵解釋道。
「一百多年前？你在凡間待了多久？」華漣驚訝地看著他。
陌夙塵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很久了。」
不過華漣也沒打算深究。他看著這些來往的魂魄忽然笑了一聲：「不過還真是奇怪，鬼判雖然不算厲害，可也沒理由被孤魂野鬼打的遍體鱗傷吧？說不定不是冤魂呢？」
「嗯？」陌夙塵帶著些許笑意看著認真思索的華漣。
「恩……」華漣又想了想，「說不定是跟我一樣的妖……可是妖拿黑令旗有什麼用……」他居然自己糾結起來。
陌夙塵也沒催促他，就站在華漣的身邊靜靜地等著。
突然，這四周吹起了風，原本井然有序的鬼魂們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紛紛慌亂起來，加緊腳步往鬼門走去。
原本還在糾結的華漣也注意到了異象，把混亂的思緒放到一邊，抬頭觀察起來。
四周的風越來越大，把華漣的頭髮都吹亂了，陌夙塵也警惕地看著周圍，小心翼翼地把華漣護在身旁。
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形的黑影出現在了鬼魂之中，鬼魂被嚇得到處逃竄，發出凄厲的悲鳴，很是刺耳。
陌夙塵見狀立刻施法，一張符咒向黑影飛去，擊碎了黑霧，而被黑霧包裹著的是一個紙紮人，臉上的五官像是隨手畫上去的，猙獰又可怕。
「……這是什麼東西！醜死了！」華漣看著紙紮人一臉嫌棄。
紙紮人被陌夙塵擊碎黑霧后，看向了這邊，目光落在了華漣的身上，停頓了幾秒后，朝著華漣的方向飛來。
華漣看紙紮人要靠近自己，立刻招出了自己的佩劍把紙紮人砍了個粉碎。
變成碎片的紙紮人居然還是動了起來，只不過隨著風離開了。
陌夙塵看著隨風離去的碎紙片低頭沉思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陌夙塵，想什麼呢？」華漣把劍收了回去。
「天快亮了，我們先回去。」
他們從鬼道中出來時，外頭的天色竟然真的開始微微泛白，正好回到家中天色逐漸亮了起來。
小黑小白把厚厚的窗帘拉上，遮擋住了陽光。
折騰了一晚上，華漣一回到家裡就往沙發上一躺，指揮著小黑小白給他倒茶。
陌夙塵坐到了華漣的身邊，側著頭看著他：「今天晚上的哪個應該是修邪道的人派來抓魂魄的紙人替身。」
他這麼說華漣立刻就懂了：「他抓魂魄收集怨氣和陰氣用來修鍊，可他搶黑令旗做什麼？」
陌夙塵思索了一下道：「我猜測他搶奪黑令旗是給那些枉死不肯去地府想報仇的冤魂用。」
華漣笑了一下坐起身：「這主意倒是不錯，把黑令旗借給冤魂報仇，條件是報仇后要供自己驅使，在讓這些冤魂去抓更多的魂魄用來修鍊。凡人如果走正道修鍊，起碼也要上百年，可是凡人沒這麼長的壽命，如果用這種方式修鍊可以縮短足足一半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