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冰涼的水流竄在洛神的每一寸肌膚，他的頭髮散開就像是一朵綻放的曇花，他沒有因此清醒，反而越醉越沉。

忽然，他被一雙手給撈了起來，洛神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只見水神帶著微怒的神情皺著眉頭看著他。

洛神勾起了一抹笑輕聲道：「勞水神費心。」

「去哪了，一身酒氣。」水神把洛神撈上岸，放在在樹下。

洛神眨了下眼睛，水珠便順著眼帘落了下來：「去找華漣了。」他沒撒謊，也覺得沒必要。

「又是華漣。」水神的語氣明顯帶著厭煩。

洛神撇了水神一眼：「華漣很好，我喜歡跟他在一起，可惜他不能一直在天界，我也不能一直在妖界。」

水神沉默了片刻，抬手拂過了他濕噠噠的長發：「你喜歡他？」

「喜歡啊，很喜歡的。」洛神說著說著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他沒看見，水神看著他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難過。

等洛神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衣服和頭髮都已經幹了，身上披著一件衣服，他能認出來，是水神的衣服。

他只隱約記得自己跳進了洛水中，然後被水神撈起來，他似乎跟水神說了什麼話，具體是什麼他不太記得了。

洛神拿著衣服到水神的府邸還給他：「水神，我來領罰了。」

水神看了眼洛神手中的衣服接了過來，隨手放在了卧榻上：「領什麼罰？」

「我下界去找華漣了，擅離職守。」洛神酒醉頭還在疼，帶著認命的語氣道。

水神卻長吁一口氣：「我什麼都沒聽到，洛神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嗯，頭疼。」洛神覺得自己是挨罰挨太多，皮越來越厚，越來越覺得無所謂。

他這個洛神在天界本來就無足輕重，有他沒他都一樣。

「舒閑。」

「啊？」洛神的忽然被水神這麼一喊，清醒了不少。

水神平時都不叫他的名字，這是第幾次？

「過來，坐下。」水神用眼神示意著他面前的椅子。

洛神狐疑地走了上前，坐下。水神抬手放在洛神的額頭上，一股清冷的氣息湧入了洛神的身體，他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恩……好多了。」

「嗯，那就好。」水神收回了手，表情還是如同以往一般淡然。

洛神回到洛水邊，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可又說不出來。

不過，此後，洛神便更加肆無忌憚地往下界跑，但每次只喝微醺，不在喝的酩酊大醉回來，雖然水神總是說他，可也只是嘴上說說。

華漣在人間搜颳了一些好酒便飛到天界想找洛神品嘗，他無意間路過一座天界府邸，一眼看見了坐在庭院中的人。

他停下了腳步，在高處愣愣地看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麼，下面的神仙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華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神仙，清冷孤傲的模樣坐在庭院中喝著茶，手上拿著一本書，靜的像是一幅畫。

陌夙塵察覺到了華漣的目光抬起頭，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這一眼都望進了對方的心中。

華漣先反應過來，他手上的還拿著三個酒罈子，不能就這樣干在這裡。

他又往洛神的方向飛去，而陌夙塵這看著華漣離開的背影。

他知道，那是洛水的方向。

華漣把三個酒罈子放在地上，悵然若失的看了眼頭上總是盛開的白色花朵。

「華漣，發什麼呆？」洛神覺的華漣的模樣好像跟平常有些不同。

「沒什麼，對了，這酒給你，我還有事先走了。」華漣說完，就跑了。

洛神看著華漣，知道一定有什麼古怪，平時華漣才不會這麼大方把酒就這樣扔給他一個喝。

他自己喝有什麼意思？

於是洛神變出了一把鋤頭，把這三罈子酒埋在了樹下，等下次華漣來，或是他去妖界的時候在帶去跟華漣一起喝。

想著，埋下酒的時候洛神的嘴角還帶著一抹顯而易見的笑容。

在不遠處的水神把這一幕收進眼底，默默離去。

把酒罈扔給洛神的華漣悄摸地回到了陌夙塵的府邸前面，躲在外頭偷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進去，只覺得心裡像是被藤蔓纏繞住一樣，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陌夙塵注意到了華漣，放下書看著他：「誰？」

華漣這才踏進了府邸中：「我是華漣，敢問上仙怎麼稱呼？」

陌夙塵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陌夙塵。」

華漣的手中變出了紙筆：「可寫下來我看看嗎？」

陌夙塵倒是也沒拒絕，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華漣看著點頭道：「原來如此，阡陌的陌，夙世的夙，紅塵的塵。」他拿過筆，在紙上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上仙，以後我能來找你嗎？」華漣這麼說就只是隨便問問，就算陌夙塵說不行，他還是會來的。

陌夙塵沒有說可以，或是不可以，他根本就沒搭理華漣，轉身就走進府邸里了。

華漣覺得自己好像不太受他待見，抓了抓頭髮。

不過他當然不會因此受挫，第二天又跑來找陌夙塵，來的時候手上還帶著酒和一幅畫。

陌夙塵皺著眉頭看著華漣手上的酒：「我不喝酒。」他的聲音就像是洛水中清澈透明的水一樣，微涼，不含任何情緒。

「不喝酒？」華漣把手上的酒收了起來，有把畫拿了出來，攤開，「這是我畫了一個晚上，你的看像不像你。」

陌夙塵看著那幅畫，也不知該說什麼，所以就乾脆沒說話。

「畫的不好嗎？卞榆說話的還不錯的。」華漣有些失落，目光暗了下來，看了眼自己的畫。

陌夙塵看著有些失落的華漣，嘴唇微啟，猶豫了半響才道：「還不錯。」

「是嗎？那這幅畫就送你了。你不喝酒你喝什麼，喝茶？苦苦澀澀的，哪有酒好喝。」華漣坐到了陌夙塵的對面，托著下巴看著他。

「你說你叫華漣，你是妖界之主？」

「是啊，你聽說過我？」

「嗯。」

「那還真是榮幸之至。」華漣帶著少年氣地模樣笑著。

此後，華漣就時常往天界跑，倒不是去找洛神，而是往陌夙塵的府邸跑，每次去都給他帶一副畫。

不過有時陌夙塵覺得他太吵了，便讓他到一旁寫字，不然就把他趕回下界。

華漣不想跟他打，只能摸著鼻子開始練字。

一來二去華漣的畫術提高了不少，就連字也越寫越好看。

「陌夙塵，你每天看書寫字喝茶不覺得無聊嗎？」華漣有些氣餒地看著他寫的一打字。

「不覺得。」

華漣哼哼了兩聲，扔下了筆：「不寫了，爺累了，睡會兒去。」他起身就往府邸內走，找到陌夙塵的床躺了上去。

陌夙塵也緊跟著到了屋內：「不許躺這裡，到別處去。」

華漣把被子裹到了自己身上：「不要，我就要躺這。」

陌夙塵氣急又拿耍賴皮的華漣沒辦法，甩袖離開。

華漣卻在床上偷笑。

在陌夙塵府邸的生活很是無聊，可是華漣卻總是願意往他哪裡跑。

陌夙塵一開始還有些煩他，後來就習慣了，也就不再說什麼。

這天，華漣在翻陌夙塵的書架，找到了一本書，看著看著勾起了嘴角，他把書隨手扔回了書架上，跑到陌夙塵面前。

「陌夙塵，陌夙塵！」他喊著。

陌夙塵抬頭看他，眼神帶著疑問。

華漣的手中變出了一朵花，花隨著風輕輕搖擺著，他問道：「是風在動，還是花在動？」

陌夙塵愣了一下，他知道這是出自那一本書中的，可沒想到華漣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華漣見陌夙塵沒有回答便道：「不是花在動，也不是風在動，是我心動。」

一陣風吹起了華漣的長發，與陌夙塵長發交織在一起，華漣明媚的笑容烙印在了陌夙塵的心上。

常年冰封的雪山正遇春暖花開。

那次陌夙塵沒有回應他，他回去之後還是稍稍鬱悶了一些日子，在與千曲談話中道：「千曲，我若是喜歡天界上仙，該怎麼辦？」

其實這段時間千曲也知道華漣總是往天界跑，原以為他是去找洛神的，可沒想到有一天洛神下凡來找華漣沒找到。

這時千曲才知道華漣去天界找的不是洛神。

洛神知道華漣不在後，愣愣地在宮殿前站了一會就走了。

千曲想了想回答道：「天界的事，你怎麼不去問問洛神，你是不是很久沒去找他了？」

「哎呀……我把這事都給忘了。」他最近確實是老往天界跑，可也沒怎麼見到洛神。

他怕洛神會生氣，氣他把他拋諸腦後了。

他帶著微醺的醉意跑到天界，洛神還是在那邊，看著洛水，愣愣的出神。

「舒閑！」華漣喊了一聲。

洛神回過頭看著一絲欣喜：「華漣。」

「抱歉抱歉，之前說好來跟你喝酒的，我把這事給忘了。」

洛神倒是也沒生氣：「有什麼事比我還重要？」

華漣笑道：「我喜歡一個天界上仙，可他不怎麼搭理我。」

洛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但很快就恢復如初：「恩……是嗎……不知道是哪位上仙能把你唬住。」

「陌夙塵，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