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巧舌如簧

第五十六章 巧舌如簧

?郁琮山宗就在蘇家宗祠的腹地,而他自小被灌輸關於蘇家的一切,對於那一段過往,自然知之甚深,但他不能告知實話,只能答道:「略有耳聞。聽說他夫妻二人是在郁琮山遇害的。」

「不錯。我母親懷我的時候,十分懼熱,就到郁琮山避暑。那個時候,郁琮山還是我家的別院所在地,沒有建什麼宗祠。我父親上完朝都會不辭勞苦去山上陪我母親。

有一個雷雨的晚上,一群山匪殺上了山。偏偏那個晚上,母親腹痛不止,即將分娩。父親一面顧著母親,一面和歹人廝殺,終究因為寡不敵眾,喪生在歹人的劍下。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後,將我託付給蘇甲,也一劍抹了脖子,步了我父親的後塵。

我常常想,如果那晚不是我的出生牽扯了父親的注意力,或許,父親就不會因為分心而被歹人殺死。我的母親也不會自盡。

我的到來,是以我父母的生命為代價。每每想到這裡,我便不能原諒自己。」

蘇郁岐的聲音很輕,也不似平常說話時那樣冷淡,反而是一種淡而無味的感覺。

故事也講得很淡,那樣一個血腥的雷雨夜晚,說出來卻像是極尋常的一個夜晚。

而皿曄也知道,那夜上山行兇的歹人,並非是什麼山匪,而是一群武功高強的人,他們的目的,就是殺死蘇郁岐的父親,蘇澤。以蘇郁岐的城府,必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然蘇郁岐卻隱瞞了這一點。不知道是出於不信任,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

皿曄不知道的是,蘇郁岐這還是人生第一次跟人提起這一段過往。這是插在心頭的一把劍,是拔不出也不想拔出的一把劍。

瞧一眼蘇郁岐,雖然語氣一直很淡,但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不難過,那是假的。皿曄心裡明白,此時對蘇郁岐來說,所有安慰的話都只能是蒼白的,想了想,道:「沒有查過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嗎?」

「暗中也查過。但沒有什麼結果。蘇甲說,那晚上的雨很大,沖刷掉了所有的痕迹,甚至連一絲血跡也沒有留下。」

蘇郁岐的聲音輕得似楊絮一般,微微顫抖。

皿曄實在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但又不能眼睜睜看著蘇郁岐一個人沉浸在傷痛里不管,一時無措,下意識地便將蘇郁岐扯入自己懷中,抱住了,溫聲道:「只要他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總能找到他們,替你的父母報仇。」

蘇郁岐被嚇了一跳,臉刷地一下紅了,慌亂地往外挪了一下身子,「不……碰到你的傷口了。」

皿曄輕笑出聲:「傷口倒沒什麼要緊。我記得大婚之夜你還要對我用強的,怎麼現在就讓我抱一下而已,反倒臉紅了?」

「誰,誰說我臉紅了?我是被燈光晃的。你還睡不睡了?受傷也不能老實一點!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蘇郁岐語無倫次心慌意亂,卻也是將方才莫名提起來的傷心事給暫時忘卻。

「累了一天了,趕緊睡吧。」皿曄趁勢勸了一句。

蘇郁岐正也無計掩飾自己的慌亂,便趁機閉上了眼睛,說了一句:「困了,睡覺。」

皿曄彈指滅了燭火,也閉上了眼睛。

蘇郁岐卻是睡不著。半晌,忽又蹦出一句:「玄臨,如果你以後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怪我,不理我?」

「你騙我什麼了?」皿曄如今傷著,委實是精神不濟,已經快要睡著,又被蘇郁岐給攪和醒了,迷迷糊糊回了一句。

「反正,就是騙了你嘛。」蘇郁岐貼著皿曄的肩膀,兩眼灼灼望著皿曄的側臉。

房中昏暗,除了能看見一點點輪廓之外,並不能看清皿曄的容貌。可這一點輪廓也讓人覺得,他很好看。

皿曄依舊有些迷糊:「沒關係,原諒你就是了。」

「就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

蘇郁岐不敢置信地凝著皿曄,「你怕是睡糊塗了吧?」

「曉得我睡糊塗了還問?」

「你這個鬼樣子像睡糊塗了嗎?」

「快睡。」

皿曄迷糊中,將蘇郁岐順勢一拉,又拉回到臂彎里。蘇郁岐唯恐會碰到他的傷口,但又控制不住地不想離開他的臂彎,便只好一動不動,窩在那裡。

平生第一次睡得這樣憋屈。

但也平生少有地安穩。

次日入宮,按照之前的商定,三位輔政之臣都沒有再提起之前的案子。容長晉正好怕露餡,不想讓這個案子再查下去,便也沒有提起案子的事。

但三人走後,容長晉卻是躺不住了,下床穿衣,身邊侍衛忙問:「陛下,您身體還未大好,這是要做什麼?」

如今他身邊的侍衛都是心腹,也沒有什麼避諱的,冷著臉道:「和朕去見一個人。」

「您的身體……」侍衛還是有些擔憂。

「朕休息了這兩日,已經無妨。」

容長晉穿好了衣裳,帶了兩名侍衛,一名宦侍,除了寢殿,直奔欽天監。

去欽天監,自然是要找國師余稷。

余稷依舊在丹房煉丹,身邊的小夥子赤膊上陣,呼哧呼哧拉著風箱,一雙手臂上汗珠子直往下流。

容長晉進來,臉黑聲沉:「都給朕住手!」

他小小的年紀,氣勢卻是一點都不小,余稷和小夥子立時慌亂地回過頭來,跪下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你在,朕不要說萬歲,百歲怕是都難。」

宦侍搬來一張椅子,容長晉坐在了椅子上,眸子里盛滿冷怒,語氣亦是含著怒氣。

君威之下,余稷瑟瑟發抖,跪在小皇帝腳下,老淚縱橫:「皇上此話令微臣惶恐。微臣一向為皇上為雨師鞠躬盡瘁,從不敢有任何逾越,請皇上明鑒啊。」

「明鑒?若非是蘇祁陳三位輔政王竭力相救,朕此時怕不就成了你手上的提線木偶了!余稷,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余稷膝行兩步,哭得稀里嘩啦,「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怎敢有任何不忠之心?皇上您聽微臣解釋!」

「解釋?好,朕就聽你解釋!朕看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容長晉終究年輕,雖然城府夠深,卻終究深不過老謀深算的余稷。

余稷抓著機會,哭訴道:「皇上,微臣只是為了不讓三位王爺看出端倪來呀。三位王爺可都是朝中肱骨,火眼金睛,有一點破綻,都有可能讓他們看穿整個設計呀!」

這倒是實話。也正因為如此,小皇帝容長晉才設計出這麼一出苦肉計來。容長晉被余稷說得有些鬆動。

余稷眼角餘光瞄到容長晉的神色有鬆動,趁勢道:「皇上當初與微臣商議的時候,是想著如何能瞞過三位王爺的火眼金睛。這個計策的確是可行的。可是,微臣回去之後,細細想了想,倘或是用一般的葯,必然會被三位王爺瞧出破綻來,有人要謀害皇上,卻用十分隨意的葯,這說不過去。

但若是用藥性厲害的葯,即便到時候給皇上服下解藥,也會傷及皇上的身體,微臣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這種既很厲害、又不會傷及皇上身體的葯。

按照最初的設計,三位王爺最終會發現有人暗中要害皇上,還要害蘇祁二位王爺,這樣才能免除皇上的嫌疑。屆時,三位王爺只要及時給皇上服下解藥皇上便可藥到病除。修養幾日便可恢復如常。

可是,皇上,三位王爺既然察覺到有人要害皇上,又怎會不繼續往下查呢?

終歸是要有一個人出來頂缸。若是別人,恐三位王爺不會相信的。但一向深居簡出貌似很神秘的微臣,三位王爺怕就會深信不疑了。

皇上,微臣若是有心要害皇上,又怎會讓三位王爺察覺出來有人給皇上下了葯呢?臣就會選一種更厲害的葯,讓三位王爺根本就不能察覺到端倪!

現在倒好,三位王爺已經懷疑上微臣,只怕遲早是要將微臣凌遲了才解恨。凌遲也不要緊,是微臣自己的選擇,微臣為了皇上,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可是,皇上,連您也懷疑微臣,這讓微臣就算是死,也死得不能瞑目呀!」

余稷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句句入情入理,說到最後又句句催淚,小皇帝已經被他說得深信不疑,悔道:「如此說來,倒是朕怪錯了你。你先起來說話。」

容長晉親自彎腰,扶起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的余稷來,「快給國師搬把椅子來。」

侍衛忙去搬了把椅子,放在一旁,容長晉將他扶了過去,「國師請坐下說話。」

余稷推讓,「微臣不敢,微臣還是跪著和皇上說話吧。」

容長晉佯怒道:「讓你坐你就坐,朕的命令,你敢不從?」

「微臣不敢,微臣謝主隆恩。」

余稷挨著椅子沿兒坐下,拿衣袖揩了揩鼻涕眼淚,唏噓著,「皇上,為今之計,只有捨出微臣,才能讓三位王爺消除疑心,不再繼續追究此事。皇上啊,您今日就把微臣下入大獄,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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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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