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霸氣拒愛
蘇郁岐瞥了皿曄一眼,雖不甚理解他的做法,但沒有反對,不給容長傾有反駁的機會:「蘇甲,著人去收拾客房。」
蘇甲答應了一聲,立即下樓去了,蘇郁岐這才淡然系好了領口盤扣,道:「臣下方才已經準備睡下,公主來得突然,臣下衣裳都沒穿好,失禮了。皇上,請移步樓下花廳敘話吧。」
祁雲湘眸意深深:「這麼晚了還敘什麼話呀,我們先送皇上回宮去了。阿岐你……你回去繼續洞房吧。」
容長傾狠狠剜了一眼祁雲湘:「洞你個頭啊洞!祁雲湘你是不是故意的?」
抬腳便朝祁雲湘踹去,雲湘偏身一躲,躲到了東慶王身後,避過她飛來一腳,作無辜狀:「長傾你說話講講道理,今日是阿岐大婚,我說這話有什麼不對嗎?」
東慶王威嚴的臉上現出些怒氣:「打打鬧鬧成何體統!雲湘,你可是輔政大臣,當朝宰輔,堂堂的王爺,豈能連最起碼的禮數也不懂?」
祁雲湘委屈巴巴地:「王叔,明明是她先惹我的呀,您不能這麼偏心吧?」
「她是主子,你是臣子,做臣子的在主子面前豈能無狀?」
祁雲湘抱起拳頭,敷衍地道:「好好好,我的錯,我認錯行不行?公主殿下,臣錯了,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臣行不行?」
「算了算了,陛下,時間不早了,既然公主要宿在這裡,那,您還是儘早回宮吧。」站在廊柱一隅的年輕的貴氣男子溫和而笑,充當老好人的角色。
他是和阿岐王交情不錯的另一位輔政王,安陳王,身兼帝師,學識淵博,還是禮制官兼吏官,換言之,他掌管著雨師國大小官吏的任免。
小皇帝發話:「長姐好好休息。回宮。」
容長晉轉身下樓,小小的年紀,雖連這點狀況都掌控不了,情緒倒控制得很好,沒有失儀。幾名輔政王也都跟了上去,阿岐王和皿曄也都跟著下了樓,行半跪禮送走了容長晉。
一直目送諸人出了西苑,容長晉才轉回頭來。一回頭,眸光正撞上了眸光溫淡的皿曄和滿目怨念的容長傾。
一個溫淡一個幽怨,還有一個冷肅凝寒,三雙目光相視,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倒是皿曄先開了口:「天也不早了,公主還是先請去客房安歇吧。」
長傾公主將目光從皿曄身上緩緩移到阿岐王身上,不似方才那樣激憤,反倒冷凝得不像話:「蘇郁岐,我就問你一句話。」
阿岐王蹙眉:「有什麼話,明天再問。」恰好蘇甲進來,便吩咐蘇甲:「帶公主去客房休息。」
長傾公主急了:「蘇郁岐,你要逃避是沒有用的!我就只問你一句話,你今晚給我答案,不管是什麼樣的答案,我都接受。若今晚你不能給我答案,就休怪我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了!」
她容色決絕,阿岐王料得今日她勢必不能善了,只好退一步:「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長傾公主眸光冷厲地掃了一眼皿曄,皿曄依舊是溫淡模樣,她冷厲眸色里便又添了幾分怒意,話語出口,一字一句地:「你為什麼要娶這個男人?要說祁雲湘喜歡干這些下流勾當,我信。可你,我不信。」
阿岐王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便岔開話題:「雲湘也不過是離經叛道不拘小節了些,他好歹也是雨師國輔政重臣,先皇信任託孤之忠臣,公主還是注意些措辭,不要污了他的名聲。」
「我是不是污他的名聲,你心裡再清楚不過,咱們之間也無需繞彎子說話。蘇郁岐,你還是先回答我的話吧,天不早了,我也沒什麼耐性等你繞完彎子。」
阿岐王見實在打發不了,略覺頭疼,猶豫如何開口的瞬間,皿曄先說話了:「那是因為王爺喜歡在下。公主殿下,不管您和王爺先前有過什麼樣的糾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王爺如今已有了家室,您與王爺正是該交割清楚,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要讓舉國臣民看笑話才是。」
皿曄的話雖嫌過分,然阿岐王明白,非這樣的話不能令長傾公主死心,皿曄竟然願意出手相幫,倒也令人意外,阿岐王朝他送去疑惑一瞥。
皿曄的話入耳,十分不中聽,對於長傾公主來說,最為扎心的卻還是那「喜歡」二字,她怔怔瞧著阿岐王,一雙秋水目中含了水光,似質問又似服軟:「阿岐哥哥,你喜歡他?」
阿岐王心裡明白,此刻但凡心軟一分,日後必然後患無窮,因此硬著心腸,冷眼與淚眼迷濛的長傾對視,話也極冷:「公主,臣心屬玄臨,已成既定事實,望公主看清現實,放臣一條生路。」
長傾公主不死心,咄咄相逼:「你喜歡這個男人?那東苑裡今日新娶的那位呢?你也喜歡她嗎?」
「臣的父王母妃去的早,蘇王府到臣這一代,子嗣凋零,只余臣一個嫡系,因此亟需要開枝散葉,不瞞公主,東苑凌子七就為傳宗接代而娶進門的。日後,為了蘇王府的家業,臣可能還會再納幾個妾室,這都屬正常。」
皿曄微微側目。同樣意思的話,這位阿岐小王爺方才也說給他聽過,只是話里的人換了一下性別而已。可這件事換人也就罷了,換性別么……實在耐人思量。他臉上卻不驚不惱,一派尋常,悠然道:「阿岐,趁著年輕,是該多養幾個孩子。」
這話說的,阿岐王險險沒穩得住。
長傾公主卻實實沒穩得住,凝目蹙眉,一口貝齒咬得咯吱響,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不就是生孩子嗎,本殿也會。蘇郁岐,你想甩開本殿,這個理由不行。」
阿岐王忽然想知道皿曄今天究竟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於是沒有說話。
皿曄心領神會地一笑,淡聲:「公主身份尊貴,如此自降身價,乃是整個蘇王府的榮光,但……請恕蘇王府上下受不起如此尊榮,天下百姓悠悠眾口,王爺輔政重臣,背不得一個欺凌幼主的名聲。」
皿曄這幾句擲地有聲的話,無形中就給長傾公主綁架在君臣之道的框架中。長傾公主究竟遜色些,不敵皿曄的心機深沉,咬牙半晌,終究沒能使出素日的任性來,到最後也只幽幽咽咽說出一句:「蘇郁岐,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這回換了皿曄將球踢給阿岐王。他也想聽聽阿岐王的說法。
阿岐王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皿曄,神情堅定看著長傾公主又不無遺憾地說道:「臣多謝公主厚愛,只是,對臣來說,身上的擔子已經夠重,情之一字,不過是奢侈,給了皿曄,便沒有多餘的給別人了。世間好男兒萬千,總有適合公主的那位,公主還是將眼光放遠一些吧。」
皿曄瞥了阿岐王一眼。說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阿岐王是個人物。
長傾公主的眼淚終於圈不住,啪嗒啪嗒掉下來,「蘇郁岐,給我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可別後悔!」
一字一頓如泣血控訴,聽得人忍不住唏噓,阿岐王抿著唇角沒說話。長傾公主甩袖大步往外走,恨聲:「蘇甲,給本殿備轎攆,送本殿回宮!」
蘇甲看阿岐王的眼色,阿岐王吩咐他:「好生送公主回宮,你親自去。」
蘇甲答應一聲,退了出去。阿岐王回過頭來,瞥了皿曄一眼,神情有些懨懨:「今日到此為止,各自安歇吧。」
說完,不待皿曄說什麼,負手走了出去。
皿曄抬頭望了望二樓,那裡已經殘破不堪,自然已經不能安歇,嘴角浮出點意味深長的笑,悠然踱出了西苑。
阿岐王尚未走遠,正打算往書房去,緩步行在一方杏林之中,皿曄本欲跟上去,卻遠遠看見林蔭里轉出一個身影,看身形,是剛才已經離開了的安陳王。皿曄駐足,沒有再往前行。
前方轉出來的人,果然是安陳王陳垓。阿岐王微有訝異,「王兄,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的?」
安陳王點點頭,「有幾句話,想和你說一說。」
「王兄但講。」
安陳王斟酌了一瞬,才道:「阿岐,你雖然一向不拘小節,但逾越的事從來不做。不管你是為什麼要做此一回這種事,朝堂不比尋常市井,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一個人粉身碎骨也就罷了,可你身後有整個蘇王府,你手上有百萬兵馬,他們都會跟著你遭殃的。行事之前,多思多慮。」
安陳王似乎有意朝皿曄這邊看了一眼,皿曄泰然立於月光之下,衣衫雖不整齊,奈何通身的月華,氣質卓然。
阿岐王也隨安陳王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見是皿曄立在月下,只一個回眸,便將目光收回,道:「多謝王兄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王兄請講。」見安陳王的神色略顯凝重,蘇郁岐不禁也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