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新的訓練
?前往機場的路上,一路無言。
舒苒終於忍不住出聲,「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傅易青神色平靜,「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舒苒驚訝得嘴唇微張,但她的驚訝只是沒聽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他緩緩將目光對上她,「因為我知道,我所認識的舒苒一定不會就這樣被困難打敗。」
「只是……如果要重新開始,就要做好十足的準備迎接更多的困難。」傅易青神情認真道。
舒苒當然明白。
再來一次,需要更大的勇氣。
這種勇氣不僅僅是面對曾經過往時的勇氣,更是面對未知未來的勇氣。
放棄很簡單,這一年的荒廢只會讓她後面的路更難走。
可一旦堅定信念,舒苒就不會再把「放棄」兩個字掛在嘴邊。
舒苒抬頭,「我明白。」眼神中再沒一點退縮的膽怯。
「不管發生什麼,有我在。」傅易青的聲線溫暖。
手背被納入一道溫暖的旋渦中,她低頭看向那隻修長勻稱的手,心中沒有半點旖旎之意,只有源源不斷的溫暖提醒著她。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回歸的第一步,訓練。
一年沒有訓練,這在現役運動員身上是絕無可能出現的事。
一年的缺失,舒苒失去的不僅僅是對冰面和動作的熟悉,還有體力和結實的手臂、腿部肌肉。
體力是保證一個選手能夠完整地滑完一場比賽,節目難度構成越高,所需要的體力也就越大;後者則是讓選手能夠更好地抵禦住落冰時的衝擊力,更好地分散對腳踝和膝蓋的傷害。
但現在,舒苒都得重新開始。
恢復訓練的事,除了他們倆以及秦流北和許婧瑜外,他們並未告訴其他人。
訓練第一天,秦流北和許婧瑜也隨即趕到。
之前右腳踝處的紅腫消后留下了一個鼓起的小包,舊冰鞋徹底沒法穿了,一年前的新冰鞋也有些大了,重新定做冰鞋至少還需要一個多月,所以暫時只能穿一年前的冰鞋。
舒苒只得在腳踝處塞入一隻短絲襪,這才緩解了冰鞋的鬆動感。
剛站上冰面,冰場的熟悉氣息便將舒苒籠罩其中。
她忽然感到有一種特別的興奮感,那是一種想要快速開始表演的衝動。
只聽傅易青道,「舒苒,還記得五年前的節目《不能說的秘密》嗎?」
舒苒:「要滑這個?」
傅易青點頭。
舒苒雖然不明白,但經過這麼多,她對傅易青已經到了無條件信任的狀態,「記得。」
傅易青:「那就滑這個,我讓流北記錄一下你現在的數據。」
舒苒點了頭,腳下蹬冰,一下便到了場中央。
每一個選手,對於曾經的表演內容都不會忘記,因為每一個節目都滑了成千上萬遍,即便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但只要聽到音樂,他們的肢體似是被音樂牽線著擺動,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舒苒毫無保留地表演,變化的步法稍稍有些遺忘,她便自由組合接續步,但動作並不算太流暢,最直接的問題還是在跳躍上,除卻一個差點摔倒的3T,其餘的跳躍全部失敗。
摔得慘烈程度從在旁觀看的許婧瑜的心疼表情上就能看出。
舒苒已經有所預感地滑出場,「怎麼樣?」
傅易青面色凝重,「藝術表現能力還在,所有的問題都在技術上。體力不夠,後半段的起跳高度完全比不上前面的,旋轉周數不夠,旋轉時浮腿的抬起動作看上去沒有以前那麼輕鬆……」
舒苒沒想到傅易青的點評這麼犀利,幾乎把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問題都給指了出來,頓時讓舒苒有一種曾經那個嚴厲且鐵面無情的傅易青又回來了的感覺。
「好了好了。」秦流北也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傅易青,「來看看我的。」
其餘三人便抬起眸光,只看到屏幕上一組組的數據以及一個個複雜的數學公式以及圖表,文字少得可憐。
舒苒相信這些數據恐怕只有秦流北才看得懂。
秦流北指著其中一張圖,道,「首先是體力問題,這個就算我和老傅不說,你應該也感覺到自己滑得很吃力吧?」
舒苒老實點頭。
秦流北繼續:「其次,落冰時你始終是向滑行方向倒,你的平衡點沒有找對,以前你的平衡點是在落冰時的斜45°角上,包括落冰后右腿和冰面所構成的角度也是45°,但是你今天在空中開始落冰的角度卻是15°,落冰后的角度也只有18°,這說明你的起跳高度不夠,其次還在於你的轉速,你的轉速慢了。」
傅易青雙手抱臂,「起跳高度不夠,轉速下降,導致你有兩個跳躍出現周數不足的問題,所以一直摔。」
秦流北打了個響指,「沒錯。」
舒苒的眉頭擰到了一處。
「還有一點老傅剛才也提到了,你的貝爾曼旋轉抬起浮腿時,浮腿的膝蓋彎曲度太明顯,所以你還要訓練韌帶,這裡出現了旋轉周數不足的問題,所以問題還是在於體力和腿部肌群組上。」
這麼一連串聽下來,舒苒只明白了一點,她有很多問題。
舒苒頓時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停訓一年之久,以至於她遇到了訓練有史以來最大的困難。
「但是,這對於我們而言,也許會是一個好消息。」
說話的是傅易青。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向他,舒苒和許婧瑜是不解,秦流北則是一臉的驚恐神色,彷彿在想「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瞎說」。
傅易青:「正因為你都忘了,這樣更有利於我們糾正你以前的一些小錯誤,比如有時候會錯刃之類的問題,你今天都沒有出現。」
舒苒有些哭笑不得,「傅教練,你就別安慰我了。」
「他說得對。」秦流北一臉恍然,「我剛才還以為他是要安慰你,但是你今天,確實沒有出現過錯刃的問題。」
就拿認字這件事來說,一個孩子尚不識得許多字的時候看一本書,他對一個不認識的字會有錯誤的讀音,這個錯誤的讀音會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而被熟知,往後再看到這個字,他在心底首先想起的仍舊是這個字的錯誤讀音,除非有意識地一直記住,否則很難糾正錯誤。
滑冰也是一樣的道理。
運動員們的訓練大多從4、5歲開始,那時年少無知,如果教練沒有糾正他們的錯誤動作,那麼錯誤動作在成年後就很難改正,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不少世界級別的名將多次出現錯刃問題卻沒法糾正的原因,而錯刃這個問題最大的關鍵在於,糾正就得推翻曾經的訓練習慣,訓練習慣是一個運動員從小養成的。
這個問題就好比,一個人從小用左手拿筷子的人,長大后被告知得用右手拿筷子,他的右手能拿,但即便在艱苦的訓練中學會了右手拿筷,熟悉度也不比不上左手。
照傅易青的說法,這倒還真算是一個好消息。
第一天的訓練,傅易青沒有刻意安排。
接下去的幾天里,傅易青對舒苒也是放養的狀態,舒苒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訓練。
見舒苒一個人辛苦摸索,秦流北也看不下去了。
秦流北推開書房門,就見傅易青戴著眼鏡,一臉疲憊地看著筆記本,拿著筆寫個不停。
秦流北:「我說老傅,你這幾天幹嘛呢?你不是一早就等著舒苒上冰訓練,現在她下定決心了,你倒是好,也不去看她訓練,也不管她,還讓我代班,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你是她教練,還是我是她教練?」
他抬頭,「你也是他的教練,不是嗎?」
秦流北一時無語反駁,「呃……」
傅易青重新將目光投向筆記本上。
「我倒要看看,你這幾天不管舒苒,到底在幹什麼。」
秦流北快步過去,看到屏幕上的內容,頓時傻了眼。
一行行的文字看得人頭暈,其中還穿插著圖表。
秦流北:「論文?!」
傅易青眉宇微擰,似是有些不悅思緒被打斷。
秦流北終於明白,「所以你這幾天放養舒苒,是在研究怎麼給她安排訓練?」
「可以這麼說。」傅易青說,「所以我並不是放養她,現在,可以讓我繼續研究了?」
秦流北一怔,一擺手,示意他繼續,但目光仍舊停留在屏幕上。
片刻后,秦流北又道,「所以你為什麼不讓我這個專業的數據分析高手來幫你分擔?你難道不覺得我更擅長這類工作?」
傅易青:「舒苒總該有一個人看著,但這邊的工作,可以沒你,但必須有我。」
「……」秦流北舔了舔唇,「你貶低我的時候可以不順帶誇自己嗎?」
舒苒有預感傅易青在準備著什麼,在秦流北聲稱要替她討個公道后的第二天,傅易青終於下了樓。
他的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透過鏡片,舒苒還能看到他眼睛里明顯的紅血絲,儘管有些狼狽,但這是他第一次在舒苒面前戴眼睛,斯文的模樣有一種獨特的矜貴禁慾感。
傅易青似乎心情不錯,嘴邊掛著淺笑,「我已經幫你安排了新的訓練模式,從今天開始按照新的訓練日程開始訓練。」
連日來糟糕的訓練也影響了舒苒的心情,但傅易青的話卻一掃她的陰霾。
只要是傅易青說的話,就證明真的沒什麼可以擔憂的了。
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傅易青的方式訓練。
她笑彎了眉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