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能退出
舒苒出了冰場后,甚至被意猶未盡的路人們給圍住了。
「小姐姐,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你微博叫什麼,我想關注你!」
「小姐姐,你滑冰好厲害,是冰舞的選手嗎?」
舒苒一愣,夏季奧運會比賽項目大多比冬季奧運會項目熱門,真正了解花滑的業餘人士都是真心喜歡。
花樣滑冰作為冬奧會的比賽項目卻十分冷門,至於有多冷門,一些大型賽事只要在國內舉辦,除了花滑愛好者,幾乎沒人願意看。
加上花滑不僅是藝術型比賽,更是技術性比賽,不了解花滑的觀眾可能會奇怪選手A全程沒出錯、選手B錯誤不斷摔過幾次,但最終的分數卻是B更高,這都是因為動作難度的基礎分值不同。
正是因為觀眾們欣賞困難,入門難,即便是對花滑有興趣的觀眾,看不懂比賽也就漸漸沒了興趣。
更何況觀眾們都是看結果的,近些年來國家隊冰上運動的人才稀缺,鮮少有人在該項目上拿過金牌,明知比賽中的本國選手實力不如別人,自然就更少有人願意觀看比賽。
如此惡性循環,也就造成了花滑愈演愈烈的冷門狀態。
舒苒突然明白,他們的誇獎和咱們,都是因為他們不懂,只是因為那些令人頭暈目眩的動作才讓他們誤會她技藝高超。
回到車上,舒苒默默繫上安全帶。
傅易青忽然出聲道,「待會兒我送你回宿舍,退隊申請我會替你告訴總教練。」
「那個……」
「有話就說,不想說就別說,我最討厭說話支支吾吾。」傅易青極其不留情面地說道。
舒苒臉一紅,聲音沉下來,語速快了很多,「我不退隊了。」
「我同樣不喜歡聽人說話說第二遍,聲音大一點。」
舒苒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有一股熱流擁進了她的身體、大腦、心間,她忽然生出了無數的衝動,再不說,就真的再沒機會。
「傅教練,我不退隊了。」
她側過身體,直視向男人,聲音洪亮而又堅定。
傅易青微抬眉睫,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是說是我逼你留下,怎麼又不退了?」
「我……」
她陷入了糾結中,在她下定決心想要退隊的時候,她心裡有個小人在訴說著退隊后的各種好處,可剛才路人們的掌聲和歡呼彷彿在她心裡澆灌了肥料,讓她心裡那顆從未萌芽過的種子突然冒了芽。
「我想要留下,我已經練了十一年的花滑,我還什麼夢想都沒有實現,但眼下,我想要……更多的掌聲。」
傅易青沒出聲,只是掌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他抽空瞥了她一眼,在她面露焦色的時候,眼底精光閃過,「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逼你的。」
舒苒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於是點頭。
「加入我的隊伍,除非勝利,否則絕不允許退出。」
看著他堅毅的面部線條,舒苒終於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他一直以來都是認真的。
舒苒仍舊懷疑自己,可這並不影響她對於勝利生出零星半點的希望。
「好。」
傅易青帶著舒苒回了隊里。
她只有一個要求,讓傅易青別到處說要讓她成為世界冠軍的事。
傅易青是這麼回答的,「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可傅易青的確沒有再在外人面前說這事,但是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別人不說,不代表梁月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很快,不止女單這邊,雙人滑、男單以及冰舞,花滑國家隊所有人都知道舒苒跟了一個美男級別的教練,且舒苒還表示會拿下女單世界冠軍。
這可是稀奇事。
女單近年來成績最好的一次也不過是去年梁月創下的世錦賽第10名以及蔣婉茹第13名的成績。
舒苒沒有獲得參加世錦賽的資格,所以沒人相信她能拿到冠軍,但除了梁月外,也沒人嘲笑她,不僅是因為他們忙著自己訓練,更因為他們也有著同一個夢,所以他們不會嘲笑。
跟了新的教練,舒苒的訓練跟以前沒多大區別。
傅易青幾乎沒怎麼指導過舒苒的技術動作,只是到了時間點,就提醒一句,「時間到了,現在是陸地訓練,你先做十組有氧,結束后再做十分鐘的韌帶拉伸。」
不過傅易青不在外人面前說並不代表他也答應了不在舒苒面前說。
舒苒不禁對傅易青的訓練產生了懷疑,這樣真的能練成世界冠軍?
半個月後,傅易青帶著舒苒離開了宿舍,讓她搬進了自己家。
不知道傅易青是怎麼跟她爸媽說的,她爸媽之後再沒打電話來勸說她放棄花滑,甚至還打電話給予她一些鼓勵。
舒苒隱隱地佩服起傅易青來。
他的家是一棟小別墅,能在B市有一棟小別墅,財力不可小覷,他還租下了附近的一個冰場。
這讓舒苒莫名開始惶恐起來。
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出聲道,「傅教練,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傅易青不說話,只抬頭看她,用凌厲的表情傳達出他的問題——什麼。
「就為了我一個人,租了一個冰場,這樣會不會太浪費了?」
「只要能培養出一個世界冠軍,這些都不重要,更何況……」他的聲音冷下來,「這些也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只要聽我的好好訓練。」
舒苒把腦袋又重新低了下去,「哦。」
傅易青每天開口閉口都是世界冠軍幾個字,在舒苒看來他的訓練方式一定是魔鬼訓練。
卻不想,情況跟她想象地完全不同。
住進傅易青家后,訓練方式急轉直下,冰上訓練時間不增反減,甚至於陸地訓練也縮水了。
隨之改變的是休息世家你,不訓練的時間,傅易青會給舒苒播放電影,或者讓她看書聽歌。
舒苒的訓練沒比以前累,反倒比以前輕鬆了。
三天的訓練下來,舒苒感到不安。
某次看完電影后,舒苒叫住了傅易青。
「傅教練。」
「說。」
「那個……雖然我知道您是教練,您這麼做一定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每天的訓練時間都比以前少了很多,真的,沒關係嗎?」
「既然知道我這麼做有道理,那就別問。」
「呃——」舒苒莫名被噎住了,咬著下唇,「好吧,我就是覺得這樣訓練會不會太兒戲了?訓練時間不增反減,我的實力還怎麼提升呢?」
傅易青抬眸上下掃她幾眼,「你覺得訓練時間不夠多?」
舒苒點點頭。
她甚至懷疑傅易青是梁月派來的反派角色。
接下來這天,舒苒休息時間被壓縮,沒有用到陸地和冰上訓練中去,多出來的一小時,讓她寫電影觀后感。
舒苒有點懵,一天的時間做了這麼多事,她累得不行,卻還是在臨睡前找到了傅易青。
她用一臉「教練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的表情看著他,剛要開口,就聽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直到你拿到獎牌為止,你的訓練模式都會是以現在的形式為基準。」
「影視鑒賞和表演就是我給你安排的主要訓練模式。」
舒苒嘴唇微張,一副想要問更多問題的模樣,最終開口卻成了一句,「我能問為什麼嗎?」
他不答反問,「你覺得花樣滑冰是什麼?」
「?」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花樣滑冰這項比賽,比的是什麼?」
選手的花滑技術。
舒苒陡然緊張起來,傅易青不會無端端問她這樣的問題,所以答案應該不是這個。
結合他所說的「訓練」,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因為有了思緒,舒苒本能地抬眸,小聲試探著,「是藝術?」
「還不算太笨。」
「……」
「表演的音樂有些出自經典電影,有些就只是歌,或者歌劇、舞台劇、交響樂等,無論是哪一種形式,音樂背後想要表達的東西不是簡單的領會就能明白,如果是電影插曲,那麼你就必須看過電影,理解了電影的深層含義,以及主角的內心感受,你才能更好的表達出音樂曲調變化的過程。」
舒苒才明白傅易青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要明白主角的心理歷程,明明不需要這麼複雜,確定了節目后,在編排節目的過程中去了解故事,影響也不大。
那麼看那些沒派上用場的電影的時間,不就可以用來多訓練?
見舒苒愣在原地揪著眉,傅易青便知道她還是有疑問,「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話,今天這篇觀后感好好寫,明天用你的表演告訴我你的學習成果。」
舒苒轉身回了房間,開了檯燈。
想著電影《洛麗塔》里的情節,開始構思。
夜已經很黑了,天上遮上一塊黑色幕布,在一點點幽光中透出深藍,沒有星星,月亮也不知道光臨了誰的風景。
舒苒托腮,咬著筆頭,桌角的手機振動了無數次,終於讓她拿起了手機。
閨蜜許婧瑜發來消息:「聽爸媽說,你現在被當成世界冠軍培養?什麼情況啊?」
許婧瑜是舒苒在地方隊時的教練朱新慧的女兒,也是個舞蹈老師,那會兒舒苒在地方隊訓練的時候,她經常在舞蹈上給予舒苒應有的幫助。
後來舒苒被選拔進國家隊,兩人漸漸少了聯繫,這兩年舒苒成績不怎麼好,又被打回地方隊過一次,去年才又回了國家隊,這一來一回,舒苒跟許婧瑜才又聯繫上。
雖然兩個人年齡相差足有五歲,但是許婧瑜向來幽默搞笑,反倒是年齡更小的舒苒顯得安靜老成,所以兩人也就忘卻年齡差,成了無代溝閨蜜。
舒苒看著只寫了一半就已經沒了思緒的書頁,開始打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給我換了個教練,這個教練每天都說我會成為世界冠軍,我原來覺得世界冠軍特別遙遠,現在被他說得,總感覺唾手可得一樣。」
「這個教練還算有眼光。」
認識傅易青一個多月,舒苒突然有了人傾訴,把這段時間奇怪的訓練方法都告訴了許婧瑜。
「說實話,我總覺得不太靠譜。」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你還要寫觀后感,明天還要演給他看?」
「動作不重要,他應該只是想看看我對這部電影領悟的怎麼樣。」
「我看過這電影啊,我幫你。」
舒苒有點猶豫,可時間確實不早了,明天六點鐘還要起床做體能訓練,而且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傅易青這麼安排的原因。
「好。」
許婧瑜還結合了自己作為舞蹈老師的想法,教舒苒哪段內容該用什麼情緒表達,那段動作的背上該用什麼手臂動作渲染效果。
兩個人講電話直講到了十二點,這才各自打著哈欠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