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打封閉針
接下來的幾天,舒苒都待在酒店,仍舊是陸地以及模擬訓練占的比重更大,冰上實戰比重小。
窗外候鳥聲鳴,浮躁的心沉了又沉,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因著這特殊的日子又被打回原形。
今天就是短節目比賽第一天,舒苒昨晚幾乎一夜沒睡。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緊張。
起初舒苒很努力地睡覺,然而到半夜兩點鐘,意識還很清醒,她乾脆便隨緣了,於是早上五點便起了床。
這個時間點,其他選手大概早已在訓練了,但舒苒因為腳傷難忍,除非打封閉針,否則她的腳不可能頂得住冰上的壓迫。
所以舒苒有更多的時間休息。
舒苒一直在房間練旋轉。
「舒苒。」
聽到自己的名字,舒苒便知道到時間打封閉針了。
李醫生和助理一同進來。
趁著助理在做準備,李醫生看向傅易青和舒苒,「有件事沒跟你們說……其實30到45分鐘是打封閉針后能維持最短的時間。」
舒苒下意識地去看傅易青的表情,然後才問,「什麼意思?」
李醫生:「通常打封閉針需要找到最痛的位置再注射,才能讓封閉針發揮最大的效力,也就是說,如果找對了位置,這一針可以維持1-2小時,但如果位置不對,就很有可能只能維持三十分鐘。」
傅易青:「所以你昨天沒告訴我們,是因為很難打對位置?」
李醫生拿著工具,「可以這麼說,一遍一遍地按壓尋找,這個過程本身就很疼,基本上病人會痛到分不清哪裡才是最痛的點。不過今天短節目時間充足,就算打錯了位置,也不影響比賽,但是明天的自由滑就得必須找對位置,為了免除麻煩,最好今天就打對位置,這樣明天的比賽就不用擔心封閉針失效的問題了。」
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舒苒用力點頭,清明的眼神中湧現出希望。
然而當李醫生的手在她的踝關節的每一處按下,她一時沒忍住,「啊」地叫出聲來。
傅易青旋即握住她的右手,「抓緊了。」
李醫生每按的下一處都叫舒苒痛得眼淚直流,她本能地將另一隻手也握住傅易青,力道很大,但舒苒本人卻並未察覺。
傅易青的眉頭不帶皺一下的,像是要替她承受這痛苦似的。
李醫生的按壓讓舒苒全身的神經都綳到了一條線上,他每按一處就問一句「更痛嗎」,痛到後面,舒苒的痛覺已經麻木了,總覺得不管按壓哪裡,都是難以辨別的疼痛。
然而找最疼處的按壓還不是最疼的。
只聽李醫生說了句「就是這裡了」,他隨即準備針管,「會相當疼,盡量忍住別亂動,否則會影響這一針的效力。」
舒苒的心一顫當針扎進去的那一刻,舒苒的淚腺生理性地兇猛了。
她緊咬著下唇,鼻頭酸得要命,淚腺也洶湧了。
傅易青能夠感受到手心裡的痛楚,她太過用力,但他紋絲不動。
這點痛苦應該比不上舒苒所受的十萬分之一。
這一針的時間格外漫長。
結束比想象中要慢許多。
一針完成,舒苒已經滿頭冷汗,臉色白得像是在水裡泡過似的。
在針從體表拔出的那一刻,舒苒再也支撐不住往下一倒。
傅易青長臂一撈,將她撈進懷裡。
他看向李醫生,「怎麼樣?」
李醫生搖頭,「這個得看藥效的具體發揮情況了,等比賽結束就知道我們有沒有答對位置。」
等李醫生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舒苒才終於恢復正常。
幾人隨即退出舒苒的房間,讓她休息一會兒。
秦流北剛要回房收拾攝影設備,餘光卻瞥見傅易青拿鑰匙的手,「我去,怎麼這麼紅?誰掐你……」
話音未落,他便反應過來。
能掐傅易青的人,這世上只有一個,而且還是傅易青本人送上去給她掐的。
秦流北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長嘆一口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用口哨吹著歌曲淡定離去。
比賽前五小時,體育館外熱鬧紛呈。
觀眾們早早等候入場,不少媒體們正在採訪路人,人人臉上都充斥著勝似節日的氣息。
有記者攔住了兩個女孩,問道,「請問你們是來自哪個國家?又要為哪個選手加油助威呢?」
兩個女孩戴著口罩,對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大喊出一個名字:「源倉御,我愛你!」
記者一愣,良好的職業反應能力讓她跟著笑起來。
接著另一家中國電視台記者將鏡頭對準了一行四人。
記者用英文問道,「請問你們來自哪個國家?」
許婧瑜被攔住后,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瞬間帶上了播音腔,「中國,我們是為了中國隊而來,但我最喜歡的選手是舒苒。」
記者一聽到中文,頓覺親切感,又將問題拋到一旁的中年男子和兩名中年婦女身上,「你們是一家人來看比賽的嗎?」
許婧瑜怕被記者亂點了父母的鴛鴦譜讓舒氏夫婦尷尬,忙解釋,「我跟我媽媽一起來的,他們是我好朋友的父母。」
記者:「好朋友沒來嗎?」
舒氏夫婦忙答,「來了,我們女兒前幾天就到了。」
記者:「好,那不打擾你們看比賽了。」
等記者走開了,邵安紅才偷著樂道,「她要是知道我們女兒就是舒苒,會不會才放我們久一點?」
朱新慧挑了挑眉,唇角上揚,「應該會拉著我們不讓走。」
邵安紅「嚇」了一聲,「那我們趕緊走。」
卻見舒裕田的表情一直都不太好,邵安紅便問他怎麼了。
他緩緩抬頭,皺眉道,「我總有不太好的預感。」
話音落地,其他三人臉上笑意冷凝。
首先給舒裕田一頓批評教育的人就是邵安紅。
萬眾矚目的時刻終將到來。
在前天舉行的女單花滑短節目出場順序抽籤中,舒苒抽到了17號。
也就是第三組第五位。
幸好短節目時長稍短,舒苒只希望自由滑中能抽到前置位的出場順序,這樣封閉針才能發揮最佳作用。
比賽正式開始前,艾菲蒂尼亞率先跟舒苒打了招呼,但僅僅限於打招呼便各忙各的了。
舒苒正欲往前走,卻恰逢薩曼莎,對方也是一愣。
想到之前薩曼莎在ins上跟自己道歉,舒苒對她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兩人只點頭微笑一下。
擦身而過之際,舒苒只聽到薩曼莎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聲「fighting!(加油!)」
舒苒隨即回頭,就看到她一往無前的背影。
見她還沒跟上,傅易青問她,「怎麼了?」
舒苒輕輕一笑,搖頭,「走吧。」
本次比賽總共有30名選手。
其中,舒苒的老朋友們都排在後兩組,也就是死亡之組裡。
第四組出場順序如下:
19.艾菲蒂尼亞
20.喬真玲奈
21.切爾西
22.張子晴
23.瑪姬
24.珍妮花
第五組出場順序:
25.薩曼莎
26.陳雨琪
27.知原葉香
28.那迪洛娃
29.宮江美慧
30.克里斯汀娜
儘管後面兩組在基礎分值上會較為佔優勢,但舒苒只要不出錯,短節目成績所向披靡,所以短節目的出場順序已經變得不太重要。
正當舒苒神遊天外之際,只感到肩膀被溫暖包裹,緊接著就聽那道熟悉的聲線響起,「準備好了嗎?」聲音溫潤,一如往常。
舒苒聚精會神,抬眸瞬間,眼神堅定了,「嗯。」
比賽終於開始。
第一組的選手中大部分都是新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舒苒之前也從未參加過冬奧會,所以也只能算是個新人。
或許是因為這場比賽過於重要,第一組的選手頻頻失誤。
封閉針的藥效已經起了作用,這是舒苒自從去年世錦賽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在逐步恢復,練陸地跳躍時,她也充滿了幹勁。
後台其他選手有在練瑜伽的,也有在做熱身運動的,大家各自都沒有交流,每個人都在緊張中等待著上場。
很快便輪到第三組在場外候場。
場館內幾乎座無虛席,哪怕是不出名的小選手,也能輕易感受到現場觀眾們的熱情,這在哪場比賽中都是鮮少有的場面。
舒苒忽然意識到,這才是冬奧會啊!
是每個選手都期待站上的舞台,這舞檯面向全世界,也會是一個向全世界證明自己的最好平台。
賽前的六分鐘熱身,舒苒一襲綠衣costume(考斯騰,即表演服),站在冰上格外搶眼,其餘五個選手的考斯騰有黑色、藍色、深灰色、紅色、紫色,但由於選手並不出眾,所以沒能做到吸睛的效果。
與舒苒同組的人中有三人已經在奧運落選賽中和她交過手,前幾人比完,終於即將到舒苒上場。
儘管這兩套節目已經沿用了兩個賽季,但舒苒的考斯騰卻是一變再變,不同於上次比賽中充滿了神秘和優雅氣息的紫色,這次考斯騰採用了電影《卧虎藏龍》中的主色調——綠,但這種綠色又不同於平常所見到的那種清新的綠色。
正如同電影中的場景,茫茫竹海,大片的綠色雜糅到一起,遠遠望去卻是濃重似黑。
正如同女主玉嬌龍身懷高超武藝,是武林的希望,卻又亦正亦邪,時黑時白。
除了顏色上的改變,更多的還有服裝設計上的改動。
上臂中端改為飄逸的絲綢蝴蝶袖,方便舒苒出「劍」,也更具觀賞感。
舒苒對這套考斯騰一見鍾情。
一套好的考斯騰能夠讓選手心情大好,也就能讓選手發揮出更好的實力。
舒苒腳步輕鬆地繞場滑了一圈,她滑得很快,幾乎沒能看到傅易青,但她卻感受到了那抹讓她心安的目光所在的方向。
她微微一笑,最後停頓在冰面中央。
廣播:「下面出場的選手來自中國,舒苒。」
音樂聲起,哀而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