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逼問
被安綰的懵懂姿態擊中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洛燁霖沒忍住低頭親了親安綰頭頂的發旋，語氣無比輕柔：「綰兒，你就不要亂想這些事情了，這是我和安地需要在意的，你只要繼續做你的事，經營你的緣聚閣就好了。」
安綰雖然很想幫洛燁霖排憂解難，但聽到他的勸慰后，她垂首思索了一下，覺得洛燁霖說得也沒錯，她根本分析不出具體的情況，還不如直接不發表言論，省得幫倒忙。
「那好，」安綰點了點頭，「我就不亂說話了……你自己決定具體要不要幫安地吧。」
緩步走出緣聚閣的後院，安綰將目光向前望去，卻瞬間凝固住。
「怎麼了？」后出門一步的洛燁霖見安綰步履僵硬，於是他有些疑惑地詢問。
「咳，」被洛燁霖這句話叫回過神來，安綰伸手點了一下前方不遠處的情況，「沒什麼，就是突然看到了我奶奶，有點兒詫異。」
順著安綰的目光，洛燁霖看到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她看起來五六十歲，穿著一身華貴衣衫，但她好像是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多麼值錢一般，直接跪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混合著哭腔的聲音很難辨認，洛燁霖皺緊眉頭仔細聽了半天，才隱約聽出安王氏是在控訴安綰的罪行，說她根本不孝順，從小到大就沒有供養過家裡人，現在安家正處於困苦之際，她卻不聞不問，只開心地做自己的王妃。
剛送走安地，安綰的情緒還沒完全轉變過來，所以她沒有多遲疑，就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在安王氏面前站定：「奶奶。」
因為聲線的原因，就算是面色並不好看，但從安王氏的角度看來，安綰依然是溫升軟語，讓她不覺得這個許久沒有見過面的孫女有絲毫的生氣。
接著她又回憶了曾經安綰在安家做牛做馬的情景。
……安綰那時候的脾氣極好，就算是被打被罵了，也只是偷偷抹抹眼淚，接著就任勞任怨地繼續做活。
可能就是她的這種不爭不搶的性格讓安家人以為她是軟弱可欺的，所以在各種事務上變本加厲，直到最後徹底把原本的安綰害死。
安王氏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剛想開口斥責安綰的不孝順，就聽到從腦袋上方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奶奶，你身上穿著的一套衣服，價值二百兩白銀，差不多是你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啊？」一向小氣的安王氏在聽到這句話后，下意識地從地面上跳了起來，珍惜萬分地拍打起了身上的塵土。
這件衣服是洛萱派人送來的，雖然布料看起來不錯，但花紋並不多麼符合農村老太太的眼光，甚至在安王氏看來，衣服上還有不少的瑕疵，所以沒覺得這衣服有多貴，還暗暗嘲諷過洛萱，說她沒眼力見，就知道給長輩送這種衣服，將來估計也過不好。
可被安綰這麼一說，她才知道這件衣服這麼貴！
安王氏從地上跳了起來，可隨著她的反應，周圍人的眼神也產生了變化。
剛才安王氏不是還在抱怨家裡窮，正在難處，結果安綰卻管都不管嗎？
身上穿這麼貴的衣服，怎麼能說是「在難處」？
幾個農村來的人，就算是有難處，還能是多大的問題？實在不行把衣服典當了，也能湊點兒錢了，根本不需要來安綰這裡撒潑打滾。
當安王氏在這裡捨去臉面罵街的時候，還有一些圍觀的群眾幫忙斥責了安綰幾句。
他們多是京都本地人，一向愛惜顏面，自然覺得安王氏既然已經到了當眾給安綰施壓的地步，那她遇到的一定是真的很難以解決的問題了，更有可能已經私下聯繫了安綰，乞求她幫忙，但被無情拒絕，最後迫於無奈，只能出此下策。
結果……事實根本並非如此。
一語點出了安王氏身上衣服的奢貴后，安綰抿嘴微笑，看著安王氏陣腳大亂的模樣，繼續平靜地從口中吐出一句句話，把安王氏的心理防備打得粉碎。
「奶奶，你身上的衣服沒有一件是便宜的，就算是我成了王妃，王爺也沒給我過這麼昂貴的衣服……而且我雖然沒有和家裡人多聯繫，但還一直在關注著你們的情況，記得最近好像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啊？」她歪了歪腦袋，語氣和表情都很是嬌憨，但聽在安王氏的耳中，卻不啻惡魔的低語。
她憋了一口氣在嗓子眼裡，上不去下不來，一時只得狠狠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色厲內荏地擺出長輩的姿態，藉此找回一點兒尊嚴：「安綰，我是你的奶奶！哪有這麼和長輩說話的！」
「只看你現在的姿態，就是不孝順了，更別說私下了，你還不一定如何議論我呢。」安王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於是在最後甚至真情實感地吐了一口唾沫。
「奶奶，我尊重您是我的長輩，所以給您留了幾分顏面。」沒料到安王氏蹬鼻子上臉，安綰的語氣霎時間冷了下來，「但要是您不願意要這臉面，我爺不介意幫您揭下去，反正這玩意兒估計對您也沒有什麼用處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總覺得安綰話裡有話，於是安王氏緊緊皺著眉頭追問。
「沒什麼，」面對安王氏的質問，安綰卻好像什麼都記不得一樣搖了搖頭，「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奶奶家剛置辦了一批年貨，聽說都是千金難買的東西……是不是奶奶覺得剩下的錢不夠過年了，所以想來找我討要一些，留著給道平過年發紅包？」
「我可不是留著給道平用的，我管你要錢是留著在你大婚時候用的。」估計是被安綰氣昏了頭，安王氏開始口不擇言起來，「等到你大婚的時候，你要是不讓我們去，不當面給我們磕頭，你這婚就別想結了！」
要說之前的對話，洛燁霖雖然不喜，但看在這是安綰的家務事，安綰也明確表示要自己處理的情況下，沒有主動插話。
可現在安王氏竟然囂張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要毀掉洛燁霖精心準備著的婚禮……這可就不能忍了。
安綰還沒來得及回身攔住洛燁霖，就見身後的男子上前一步，一腳踩在安王氏放在地面的手上：「本王原本想著您是綰兒的長輩，所以不願意多和您鬧事，可沒料到你竟然起了別的心思……既然你敢想，就得做好被我懲處的準備。」
這一腳下去，安王氏的骨頭甚至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音，要不是洛燁霖把力道控制得很好，估計現在安王氏的骨頭要直接斷掉，整個人也要徹底痛暈過去。
可就算是沒有暈倒，安王氏還是咬牙切齒，渾濁的眼底泛起了淚花，語氣也從原本的囂張變成了討饒：「王爺，我錯了……老身錯了，求王爺饒了我吧……」
想到洛燁霖的身份和他手底下可能擁有的權利，安王氏的腦袋縮得越發往裡，甚至看起來像極了年邁的烏龜。
安綰沒忍住，想要笑出聲來，但她意識到周圍的人很多，所以急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要吐出來的笑聲咽進嘴裡，繼續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
洛燁霖聽到身後的動靜不對，於是回身瞥了她一眼。
他自然沒有錯過安綰嘴角的那一縷笑紋，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繼續把大家的視線聚焦在安王氏的身上。
「你來找綰兒，是想做什麼？」他的語氣冰冷無比，看出了安王氏的弱點，他還在最後加了一句威脅，「實話實說，要是不說，你就等著全家一起上斷頭台吧。」
洛燁霖不可能這麼任性地把一家人都送去死，很多周圍的書生也明白，所以小聲地科普，想要塑造一個自己很厲害的形象。
可安王氏一向畏懼當官的，聽到洛燁霖這麼一說，霎時間慌張無主，直接哭著實話實說：「我就是看安綰有這麼一個大飯店，想著把它要過來……」
「這樣嗎？」洛燁霖動了動腳，鞋底的紋路在安王氏的手背上挪移，「本王暫且相信你。來繼續說，你們以前欺侮過綰兒嗎？」
眼見著安王氏的眼珠左右轉了轉，估計是想要找個借口解釋，洛燁霖直接厲聲斥責：「快說，否則本王現在就叫衙役來把你抓進大牢！」
他這一聲吼把安王氏嚇得六神無主，直接瑟縮了一下，接著在洛燁霖的目光中麻利地把所有罪行都認了：「沒錯，我們的確是欺負安綰了，從小就讓她挑水劈柴做飯洗衣，還讓她上山採藥然後背去鎮上賣錢……對了，我們還打算把她賣給隔壁的老頭子，因為那個老頭子說要是安綰伺候他舒服，他就把家裡的三畝地給我們……」
安綰只知道隔壁的老頭子給了錢，竟然不知道還有這種隱情，第一次聽到的他沒忍住怔楞了一下，獃獃地望著安王氏。
三畝地的價值並不高，反正肯定是比不上給有錢人家當妾室，賞的銀子多。
問出了安家人對安綰一向的態度，洛燁霖鬆了一口氣，把腳抬起來，狠狠地踹了安王氏的腰一腳：「好了，本王問完了，你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