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永生永世3

馬車慢慢停下，有人在外面恭敬的說：「大人，到了。」

胡離頓時調整了面部表情，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茂盛的森林直衝天際，綠色充斥著胡離的眼球。

目的地到了。

在她面前，一株株樹木肆意生長，濃密的樹冠遮住了所有的陽光，明明是青天白日，所彷彿來到了永無光芒的漆黑寂夜，幽深而陰涼。

她還知道，如果從遠處看，還能夠看到一棟黑紅色的古堡屹立在樹海深處，在所有人的眼中，那都是神秘而邪惡的存在。

惡魔大陸最恐怖的惡魔，便被封印於此。

百年前，這位給整個大陸帶來不可磨滅的黑暗的惡魔，將大陸玩弄於鼓掌，視作玩物，各國生靈塗炭，惶惶不可終日，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神聖真神上，渴求其對抗惡魔，沉睡中的真神因此被迫從萬年的沉睡中蘇醒，捨身拯救大陸生靈。

最後的結果是，惡魔被封印，真神也被囚禁，永遠與惡魔困在一起。

永夜之城——便是大陸對惡魔被封印所在的總稱了。

哪怕惡魔被封印，永夜之城的外圍依然有著數不清的危險，黑暗生物們遊盪在黑暗森林中，互相吞噬，互相傾軋，並且共同守護著永夜之城。

胡離所在的神殿，是由有著堅定信仰的信仰真神的信徒建立的，名為神聖教廷，與神殿對立的，是信仰惡魔的黑暗教廷，二者勢如水火，各自瓜分一半大陸的生靈信仰，神聖教廷的歷任教皇都肩負著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前往永夜之城，拯救真神！

自即任時起，即刻出發。

拯救真神是神聖教皇唯一的使命。

永恆的，不變的。

胡離默念禱文，緊握著脖頸的神聖之羽，虔誠的垂首輕輕一吻。

隨即解下肩上嵌滿輝耀的披風，與腰間的長劍一同扔給隨行侍者，侍者欲言又止：「教皇大人……這，您不帶著嗎？」

「有時候象徵榮耀的袍服與利劍，並不能使我取得成功，我只需要神聖之羽，它將指引我前進的方向。」

胡離平靜而淡漠，說，「哪怕無法拯救真神，我也將與神一同長眠。」

侍者怔住，胡離已經步入森林，濃密的灌木叢很快將她的身影完全掩蓋，他看著，忽然覺得第十代教皇大人說不定真的能完成教廷百年來的夙願。

自真神被困之後，神聖教廷每隔十年都會選出一任教皇，前往永夜之城，然而前面的九個教皇全都無聲無息的死去了，及今為止，恰好百年。

與其說為了真神，為了信仰，為了大義，作為神聖教廷的教皇地位尊崇，可這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

永夜之城，十死無生。

胡離的腳尖踩過乾枯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她行走在光線幽暗的黑暗森林裡，微光照射出稀薄的影子，她知道，在灌木縫隙和陰影角落裡，此時必然已經有無數的黑暗生物盯上了她。

這樣一個充滿了光明氣息的鮮活的人類女性，穿著精美繁複的深藍長裙，潔白無暇的肌膚，美麗的容顏，這一切都使得黑暗中的生物抑制不住的想要蠢蠢欲動。

掠奪她，把她撕碎，吃到肚子里，就能據為己有……想想都興奮不已！

她似乎因為什麼原因誤入了黑暗森林，因為永夜之城的特殊性，她無法找到出路，衣裙已經避免不了的被樹枝劃破了，白皙的臉上儘是恐懼與慌張。

「逃不出去的，你是逃不出去的。」

她似乎聽到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怪笑聲。

「死掉，死掉！被撕碎，被吃掉！」

四周的樹木彷彿扭曲成猙獰的笑臉，怪笑著朝胡離逼近。

她尖叫一聲，開始飛奔，試圖把這一切拋在腦後，然而在不會被看見的陰影中，胡離的表情又變得極度平靜。

睿智的眸子里充滿笑意。

「上鉤了呢。」

很快，追逐胡離的黑暗生物已經被她全部幹掉，胡離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跡，又將它重新插回腰間，衣裙沒有粘上絲毫血跡。

她整理一下衣服，步伐穩定而優雅的向前走去。

胡離望著前方看不清的黑暗，眼裡燃燒著虔誠的神采！

她還需要獵殺更多的黑暗生物，沐浴更多的鮮血……為了能走到真神的面前，她將不惜一切！

美麗的教皇踩過滿地的血跡，天空上成群結隊的烏鴉飛向屍骸嘎嘎作響。

沉浸在信仰中的教皇沒有發現，在她的身後，有一雙殷紅的眼睛，正玩味的看著她。

「虛偽的假面，已經被惡魔識破了呦。」

【三】

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嗎？

「在充滿邪惡的黑暗森林裡，有一座永夜之城，那裡充滿貪婪，慾望，鮮血和毒藥。」

「黑暗生物平日里互相吞噬，而在月圓之夜時，它們將舉行宴會，像人類世界的上流社會一樣，幻化成人類的樣子，穿著華服，戴上假面，音樂美酒，無一不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如果有人類闖入這裡，將成為它們的享樂之後的美餐。」

進百年來，總有人類或有意或無意的闖入宴會，窺探到此世最神秘也是最邪惡的小天地，他們興奮，戰慄，恐懼不已，但無一例外，都成為了黑暗生物們口中的甜點。

而宴會的凶名，也越傳越遠。

月圓之夜，逢魔之時。

胡離在那之後又幹掉了兩批黑暗生物，終於穿過了森林，來到巨大的城堡下，厚重的大門立在她面前，就好像地獄之門。

當她推開這扇大門……等待著她的，就是真正的地獄。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黑暗籠罩了天地，溫度也開始變涼了，再過不久，城堡四周就將被障氣籠罩。

脆弱的人體無法抵抗有毒的障氣，而唯有面前的古堡不會被障氣侵蝕。

胡離不再遲疑，輕輕鬆了口氣，睜開的雙眼閃爍著虔誠堅定的神采，只要回想起留影里那個神聖偉岸的身影，心裡似乎就充滿了力量，連多次與黑暗生物戰鬥導致的身體上的疲憊也大大減輕。

眼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古堡，似乎也不再可怕。

她緊握住神聖之羽，心中的信念無比堅定。

她一定會把他救出去。

「偉大的真神，請您指引著我……」

胡離低聲說著，推開了大門。

大門發出喑啞的聲響。

輕緩的音樂傳到胡離耳中，一瞬間彷彿來到了另一個天地。

耀眼的燈光，華麗的禮服，高貴美麗的人們戴著價值連城的珠寶，一杯杯香醇的美酒在指尖搖曳晃動，所有人都在交談著，起舞著，奢靡而曖昧。

這一切在胡離出現的那一刻，像是時間凝固了一樣，所有的聲音和人物都戛然而止。

死一樣的寂靜。

大門彭的一聲自動關上。

所有人，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今晚美麗動人的羔羊。

……

胡離好像聽到它們在竊竊私語。

「看啊……真美。」

「她的皮膚像牛奶一樣，頭髮像絲綢一樣柔滑。」

「她的眼睛要留給我！」

「我要她的手！」

「她的皮和頭髮是我的！不準跟我搶！」

「我要她的雙腳！」

「我要她的頭，包括眼睛！」

「滾啊！那是我的，我的！」

人群突然暴怒起來，眾人開始像野獸一樣相互撕咬，一位貴婦人爆發出與她外表遠遠不符的彈跳力，快如閃電一般向胡離衝來，又被後面的人拉住，拖到後面去了。

無數只手貪婪的伸向柔弱的羔羊，胡離慢慢後退，沒有人看到這隻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貴族少女，低垂的眼角迸射出一縷森然殺意。

纖瘦的手指微微一動，一點寒光從指尖反射出來。

那是短劍。

鑲嵌著光明石，斬斷世間一切黑暗的聖劍。

就在那些手就要碰到胡離的那一刻，一道低沉華麗的聲音響起：

「都住手。」

在這道聲音響起的一剎那，好像有著魔力，所有的手紛紛停下。

早已撕破人類皮囊的黑暗生物們眼底是濃濃的不甘，卻還是不受控制的停下動作，向它們的君王俯首。

胡離有點詫異，卻還是跟著貴族小姐的人設，雙膝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低著頭緊緊的閉著眼睛，瑟瑟發抖著，看起來十分恐懼。

閉著眼睛，其他的感官就會被放大，在一片寂靜里，她能感覺到那道聲音的主人正不緊不慢的朝她的方向走來。

面前的黑暗生物紛紛向兩邊退去，形成了一條寬敞的通路。

直到腳步聲停止，那人已經停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胡離的心跳有點快。

在一片寂靜里，她聽見那人輕笑一聲，隨即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燈光下，她的臉就這麼清清楚楚的暴露在那人眼中。

「睜眼。」那人說。

少女的眼瞼輕輕一顫，然後猶猶豫豫的睜開，纖長的睫毛宛如蝶翅，脆弱且美麗。

看上去她是那麼柔弱，那麼無辜，但是注視著胡離的人心裡清楚，眼前的少女，可遠遠沒有她的外表那樣無害。

畢竟……柔弱的羔羊可是不會做出手撕黑暗生物，持劍對著永夜之城虎視眈眈的事情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