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監視之下的逃離
入夜,因是盛夏,蟬鳴聲響亮。
此地是郊外一處隱秘私宅,外圍是一圈又一圈錯亂,精心種植排布的參天大樹,因此蟬鳴聲比一般宅院更盛,不亞於茂密樹林。
屋內的人兒們都已習慣,都睡得香甜。連著倆間裝飾一樣的屋子,住著都是豆蔻少女,晨起訓練,晚間自然睡得沉。
宅子前段是師傅居住,面對著茂密樹林與出外之路,那是禁地,無師傅傳召去不得。少女們居住在師傅的院子之後,往後去便他們日常的訓練地——後山,後山無法與外面接壤,是一處斷崖。
暗處,一個身影貓著腰從第一間屋子快速的閃了出來,再轉身輕輕的將門合攏,蟬叫聲於她來說是掩護。踏著一個月來漸漸摸熟了的路線,顏樂駕車就熟,她暗調內力,用輕功謹慎的越過師傅們的院子。
她們都是孤兒,從小被圈養在這裡,沒有自由,在師傅的要求下習武,有嚴格的時間安排。雖然這些嚴格的時間安排現在對顏樂來說倒是利大於弊,因為這樣她可以在安全的時間潛入那些對她來說是禁地的地方。
這個計劃顏樂一直不敢告訴其她少女。
她從小機靈,愛與人交好,奈何其她少女都性子寡淡,所以到頭來,底下的感情都是不深不潛,淡淡的交好之情罷了。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的她們,都成為不了彼此的閨中密友,所以顏樂無法找到一個信任的同伴來與她一起行動,這一個月來她都悄悄的實行著她的計劃。
神秘的禁地居然是一處高牆圍著的死路,但出路便是這是無疑的。離開的同伴都經由此地出去,牆上已經被自己敲敲摸摸一個月,毫無暗格機關,看來她們是在師傅的幫助下出的翻出的外牆。
顏樂暗下苦練了一個月的輕功,只為能憑一己之力翻過高牆,離開這個牢籠。逃離同伴們接連遭遇的事情。
每夜丑時,顏樂都會來著檢測自己的實力,她也不拖延,只停留一刻鐘,這樣白天才能在晨鑼聲響起時起身練功。
今夜是成功之夜,顏樂站在高高的牆頂之上,俯望著眼前的宅院,這裡她生活了十幾年,一切場景熟悉至極,但也陌生至極,自己不應屬於這裡,她們也是,只是自己此時能救的只有自己,顏樂微蹙著眉,有些傷神。
這一個月以來,同伴們接連被派往外面執行任務,剛開始顏樂多麼希望師傅喚到自己的名字,但在第二人歸來之後顏樂便越來越害怕,她開始祈禱師傅先別喚到自己。外出歸來的同伴都似經歷了極可怕的事情,神情渙散,性子愈加冷清,她們的脖子都有一處紅暈,這其中意味,同伴之間已然心照不宣。
顏樂收斂了眼神里的悲傷,轉身看著院外,林樹如此茂密,看來落地之後要找到出路還需一番功夫。
顏樂看著樹林出神,未發現在她轉身看向外圍之後,有位師傅從窗戶里微微探出頭看著高牆之上的她。師傅並沒有出面拿下顏樂,他只是盯著顏樂,只要顏樂不跳下高牆離去,他還可以裝作不知道。
顏樂並沒有要離去,她決定明夜再出發,這離去的路上她需要帶些裝備。她輕盈地躍下,往回。師傅悄慢慢躺下身,不讓她發現,待顏樂離去之後他起身換上衣裳,輕而易舉翻上高牆離去,他要將顏樂已經按捺不住的事情稟告上去。
次日清晨,與往常一樣大家用過早飯之後便穿上練功服到後山訓練崖去,少女們站成一排,經由師傅清點人數之後再開始訓練。顏樂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倆側的同伴。離第七名同伴外出執行任務已經過去三天,她已經不再魔愣,和之前的同伴變得一樣,更加寡言清冷了。顏樂有些無奈,想起今夜自己便要獨自離去,心下有些愧疚。
今天的訓練有些不同,師傅帶著她們到訓練崖之後便往遠處的斷壁去了,他帶著一捆極長的繩索。顏樂完全不知道,這是一個針對她的試探。
懸崖朝南,滿地碧綠。兩崖相望,距離不過百米,其間有條女子胳膊粗細的鐵鏈將兩崖連接。崖頂微雲環繞,崖下模糊至極,看不到底下,只依稀聽見河水奔流的聲響。
師傅將繩索套在崖邊的木樁后便招手喚她們前去。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走過崖之間的鐵鏈便是今日的任務。」說完看下崖邊的樹樁,示意走鐵鏈之前想要繫上這保命的繩索。顏樂透著微雲薄霧打量著對岸,發現原來對面的懸崖后與這處一樣,也是正常的山脈,平時不在意沒發現罷了。
十人井井有條排成一排,第一個出發的是丹彤,她利落的將繩索綁在腰間便輕跳上鐵鏈。顏樂看著她張開雙臂保持著平衡,她的身子輕,鐵鏈絲毫不動。但在半截處卻禁不住腳下打滑,要往崖下摔去,師傅警覺的扯了繩索一端,將她拉回。
顏樂排在第二位,丹彤入列之後便是到她了。她在心裡犯著嘀咕,自己暗下苦練輕功,現下終於小有成績,如今這鐵鏈一走便是暴露了實力,裝膿包,自己卻排在第二個,這後頭還有八人之多,情況未明。
顏樂心裡也是好奇,自己能否走過去,這也許也是可以通向外邊的出口,要是可以走這離開,說不定更容易隱去行蹤,讓人無法追蹤。
無法多想,稍微磨蹭的顏樂讓師傅有些不滿,厲聲催促了一聲。
顏樂趕緊出列,快速的將繩索綁上,她腳尖輕點鐵鏈,學著丹彤的模樣張開雙臂,謹慎的往前去。微風吹在她臉上,甚是沁涼,倒是這薄霧整的臉膩膩的。顏樂不覺微咧嘴角,倒沒有看上去的難嘛。
顏樂觀察這對面山腰,發覺在半山腰有處圓形的光亮,那便是她們這處的山腰有山洞正對著那邊了,而且是個通透的,不然不會有光。顏樂發現繩索的距離並不能讓她走完全段鐵鏈。
腰間的繩子突然被拉緊了,是師傅在催促她回去,她轉身回去時觀察著那屢光亮的源頭,發現真的有個山洞。
顏樂落地解開繩子后入列,本還想著看其他同伴有沒有能走過去的,誰知,師傅直接宣布:「你們都練著,顏樂跟我走。」
顏樂愣了兩秒便追著師傅的腳步下山。獨自一人跟著師傅走,這場景就是出去執行任務的場景,所以輪到自己了嗎?自己是第八個。
師傅讓她回去換上平時的素雅衣裳帶上配劍之後再到禁地。顏樂有些不安,她偷偷帶上了師傅教使用*時她偷藏的*與解藥。險中求生,今天無論多麼兇險,逃跑之事只許成功。
顏樂站在高牆之下,昨夜的計劃便這樣被打亂了,師傅是帶累不會自己翻越的徒弟嗎,所以才整這麼一出。
思緒還在凌亂,石牆上卻突然開出一道長形的門。顏樂一驚,眉頭微蹙,機關在外頭!難怪在裡面一直找不到。
站在顏樂面前的便是昨晚發現她的那位師傅,今日的測試是他飛鴿傳書回來安排的。顏樂左手拿著短劍,與右手合成券,對著師傅行了個弟子禮。她眼神漠然的看著師傅身後的馬車,並無車夫。
這樹下之路果然如猜想中的複雜,蜿蜒複雜,毫無規律,繞繞彎彎許多,看著條條是道。師傅讓顏樂坐進馬車內,他充當車夫。
顏樂從未做過馬車,本就被這馬車的顛簸整的胃裡翻騰,師傅還不斷加快著馬車的速度。顏樂暗嘆艱難,這樣到達目的地她哪裡還有戰鬥力,分明就成了爛泥一攤。她盤腿而坐,運功調息,穩住自己的心率。直至外圍傳來熱鬧的人聲,顏樂才收起內力。
入了城,馬車的速度慢了許多,顏樂借著被風吹開的車窗看著外面熱鬧的景象。
顏樂沒有外面的印象,哪怕是被收養之前的記憶。但這城裡的街道可容一輛馬車這樣安然的行走著,一猜便知道是個大城,雲衡國最大的城便是京城,或許這裡就是京城吧。
顏樂緊握著手裡的短劍,她已將右手握在了劍柄。接下來要見的人一定就是她們的主人了,一個登徒子!顏樂緊皺著眉頭,出發之時還在害怕,現在卻滿腔的憤怒,想殺了他為同伴報仇。
師傅往馬車內扔進一條面紗,顏樂只能先將手裡的劍放下,撿起面紗系在臉上后再掀開車簾,看來這登徒子喜歡玩神秘。師傅已經下了馬車,顏樂看著馬車停靠在一個豪華的宅院旁邊。
豪華宅子紅牆青瓦,龍鳳雕刻的屋檐之下掛著黑板金字的牌匾——李府。
顏樂輕盈地跳下馬車站到師傅身邊,師傅領著顏樂往李府宅門走去,門邊的兩名守衛示他們如透明人,並無阻撓。顏樂不知,昨夜師傅為她專門跑來過一趟。
顏樂跟在師傅身後走著,出於潛意識,她最先在意的是宅院的圍牆高度。她輕舒一口氣,慶幸這裡的牆高如常,要翻越輕而易舉。師傅對這竟然如常熟悉,都無需家丁帶路,領著她來到一個雅苑。
雅苑環境清幽,以宅院外表的張揚華麗著實不同,師傅駐足於雅苑門口,從苑內走出兩名身穿粉色小花裙的小姑娘。
師傅終於說出了見到顏樂之後的第一句話。「往後你便在這聽從主人差遣,無需再挂念其他。」
顏樂驚訝師傅話中含義,她微彎身子,抱拳在前,恭敬的詢問師傅,「師傅的意思是徒兒往後都不用回去了?」
師傅點了點頭,語氣微重的應了聲「嗯」后說:「隨這兩名丫鬟去吧。」
顏樂放下雙手,側過身去看兩名丫鬟,原來她們是來領自己的,看著她們的稚嫩的模樣,應該與自己年紀相仿。
丫鬟同時伸出手為顏樂做出請的動作,而後往雅苑內走去,顏樂只能跟上。丫鬟帶著顏樂到特意為她準備的房間用膳休息。
顏樂不自在的坐在錦布鋪著的桌前,桌上的菜肴還冒著熱氣,看來是掐著時間等著自己到來。
香氣入鼻,顏樂飢餓愈加難耐。早晨本就只食了小米粥,還在路上顛簸那麼久,現下肚裡空空如也,面對著一桌菜肴實乃折磨。
丫鬟清悅的聲音響起,「姑娘一路辛苦,這些是特意為姑娘而準備的。」
顏樂遲遲未動筷子,這些食物有無問題才是重點。
丫鬟將顏樂對面的碗筷拿起,每一道菜肴都夾起一口吃下,表情輕鬆的看著顏樂說道:「姑娘且放心,無人會害姑娘。」
無人會害是因為另有所圖吧,顏樂在心裡回了丫鬟一句。但既然食物無毒,那還是將肚子填飽重要。她慢條斯理的解下面紗,觀察著丫鬟的神情,筷子專挑她剛才夾過的菜旁的菜吃。
顏樂一邊吃一邊想著,這兩小丫鬟與自己與同伴年紀相仿,那她倆遭遇過主人的魔手嗎。看著不諳世事,想必是沒有。顏樂將筷子放下,仰著頭看前方的丫鬟,她微微一笑,語氣輕柔的問道:「姑娘,你可知主人何時出現。」
顏樂緊盯著她的眼睛,故意將主人二字咬的重些,丫鬟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主人」而露出一絲慌亂害怕,看來如自己猜想。丫鬟機靈的回答:「奴婢喚筱柔,主人在旁的屋子歇息著。」
顏樂對著她點了點頭,低頭看著桌子,她微蹙眉頭想著,也在這卻不出面,著實讓人一頭霧水。
丫鬟看顏樂已經不再動筷,自主的將桌子收拾乾淨,將菜肴撤下。顏樂拿起自己的短劍離開桌子,盯著敞開的房門,還未來得及冥想便被丫鬟打斷思緒,「還請姑娘將面紗系好。」顏樂迅速的接過丫鬟雙手捧著的面紗,系在臉上,不解為何這兩小丫頭也在意這一細節。
對此的陌生無知的不安折磨著顏樂,書中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下敵暗我明,若戰必敗。秘密組織是不是應該有什麼密室,藏著秘密檔案。她還要把暗處的敵人逼出來,看看自己逃路之後該躲著誰。
顏樂還在想著如何支開兩名小跟班,她們卻主動退下了,還將門帶上,留自己一人在屋內。顏樂將屋子從內到外檢查了一遍,屋內裝修淡雅,各個角度都清掃得乾淨細緻,沒有異樣。
顏樂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短劍,然後打開窗戶觀察了一番,四下無人,她快速的翻出,再翻上屋頂。這裡可有書房,資料信件一般都存儲在那。
她拿起一塊青瓦打量著屋內,書籍頗多,只是這屋內有一處似死角,一直打量不到。她只能靜下心氣感知,她不知,屋內的人在屏住呼吸,在等著她進去。
顏樂躍下屋頂,快速打開房門閃進屋內。進去之後她最先望向在屋頂上一直無法看清的角落,發現那處是一張披著杏色綢緞的圓桌,桌前竟然坐著一個男人。一身銀白色綢緞衣裳將他修長的身型襯得極為利落好看,他不緊不慢的為自己前面的茶杯倒上茶,再送至嘴邊,喝了一口,顏樂這才看到他的臉上帶著銀制的半邊面具。
顏樂收起詫異,直視男子,手已經不自覺的握在刀柄。男子把玩著下杯子,垂著眼帘看著顏樂的動作,心裡生成出欣慰之情,以後再遇敵了,她倒也能保護自己了,不用再做任人宰割的羊羔。
顏樂語氣生硬,聲音冰冷的問道:「你是何人。」
男子的聲音如同他給人的氣質,儒雅溫和,「樂兒真是不乖,果然大了便管不住了。」
顏樂覺得他的溫柔是為了蠱惑自己,環視一周,想看看周圍可有熏爐在熏,生怕有*,
她故作自然的從袖子里取了點她帶出來的解藥抹在面紗上,然後深吸一口進去。
「你便是主人?」顏樂聲音懷疑,不應該如此年輕。
「我不會害你,你不必害怕我。」男子溫柔且耐心的說。
顏樂驚訝於他對自己的寬容與耐心,卻瞥見他手極快的一揮,面上一陣掌風拂過,吹走了自己的面紗,顏樂皺著眉毛看著男子,心中氣憤。又是百般交代她遮面,現下居然一掌拂掉,真是氣人。
男子看著顏樂的容貌,想起了那個眉眼一笑便溫柔如水的女人,那個搶了他心愛女人的男人。一直在手中的杯子此刻被捏得破碎,但他也適時收手,並沒有被割傷。為何她長大了成了這般模樣,小時候柔情的眉眼變得英氣十足,如她爹爹般扎眼!
能在武功不低的顏樂面前快速出手,武功自然高強,他極快的起身站在顏樂身前,粗暴的捉住她的肩膀,語氣一改之前的溫和,變得冰冷無情,「顏樂,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這是你的命運。」今晚便是你們家人相見的時候了,惠姐姐,我會讓你知道,你還不了的情,可以讓你的女兒來抵,男子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