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籌謀 第七話 卸甲種田,君臣意歧
呂城煙望著的紅日圓若明鏡,正如楚歌笑此時梳妝臨照的銅鏡。
她將一頭及腰的烏髮盤得端端正正,然後將一條紫色的頭巾系在頭上,不帶任何金銀之飾。脫下往日的長裙,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淡藍色的長褲,平日著的廣袖長袍也被一件淡粉色的窄袖襖取代。這打扮儼然是個農婦!
解甲種田,這可不是楚歌笑心血來潮說說而已。她看準了天承東北方的一片耕地,好大一片田地,她得在清明之前將地先翻出來。「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既已出九,農忙之事可就怠慢不得了。
她之所以選擇東北的那片土地,是因為那裡土質優良,且臨河道,引水灌田很是方便。再加上那裡土地平曠,利用牛耕也是便利的。除了地勢低洼,雨季易被沖毀,那裡可以說得上是良田。
簡單用過早飯後,楚歌笑就來到了天承東北的那片耕地。她看著面前早已等候的將士們,列隊整齊,個個面容嚴肅。他們脫下往日的戰袍換上了農裝,放下槍戟握起耕具,但仍是精神抖擻,對此她心中不免激情澎湃起來。
「將士們,以後的三年裡,我們除了每天必要的訓練之外,還要來這裡務農。我們以後還要打仗,要與道啟,酬轉,勤合三國有一場大較量。」
「報告國師,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楚歌笑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但是她也不惱火,「這位將士問得好,在座的各位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像他一樣提出來。不瞞將士們說,多年的征戰,我們天承的消耗很大,若是想戰勝其他三國,我們必須要有充足的物資。」
「國師,天承國那麼大,百姓又那麼多。何須我們自己動手種地呀?」
楚歌笑像是早就料到會有人這樣問,心平氣和地解釋,「將士們我們打仗的目的是什麼?」
「為了過上太平日子!」
「為了百姓安居樂業!」
將士們左一聲右一聲地應和。
楚歌笑看著他們點點頭,表示對他們回答的贊同。
「大家說的都沒錯。可戰爭時期百姓的徭役已經很重,若我們還繼續增加徭役,那百姓的生活將會是什麼樣?各位大多都是出身平民,難道你們忍心讓自己的爹娘因擠出他們的口糧,甚至是來年的種子而忍飢挨餓嗎?」
「不會!」這次是眾將士的齊聲回應。
楚歌笑很滿意他們的回答,,「我想你們也不會。因為你們是熱血男兒,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是不是?」
「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將士們的回答鏗鏘有力,一遍一遍的聲如陣陣春雷,氣勢如虹。
「好!這才是我天承的勇士!將士們,行動起來吧!」
楚歌笑一聲令下,將士們紛紛下田。她也不多想,加入勞作忙著除草。曾見過農民除草時嫻熟的樣子,如今自己做起來還真是生疏的很。不到半晌,汗水就濕透了她的衣襟,雙手也磨得發紅。
忙累了她停下來歇息,卻想到謝釋信。
他現在在幹嘛呢?一個只活在自己優渥的世界里的人,不想去理解任何人,一切一切都只為自己。如若他真的光復霸業,那時百姓真的會生活得輕鬆些嗎?望了望遠處,她的心事無人知曉,嘆了口氣,她又繼續幹活。
楚歌笑上午忙農活,下午又迎著日頭訓練,一天下來她感覺自己就剩半條命了。雖說她多次領兵作戰,但都是在營中指揮,搏殺作戰她從未涉足過。
三年後的每一場戰役她都要親自參戰,她得讓自己有更強健的體魄。勤合有一位既可以運籌帳中,又可以披甲上陣的國師,那麼她怎麼可以落下?因此不只是今天,以後的每一場訓練她都要參加。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煙雨軒,連鎧甲都沒脫,倒在床榻上就睡熟了。
一覺醒來時辰尚早,昨天將士們熱情高漲,讓楚歌笑深受感染。她想讓謝釋信到田裡看一看,這樣既可以鼓舞將士們,又能夠樹立他愛兵愛民形象,對以後穩坐天下有益無害。
這樣想她也就這樣做了,因為她知道說服謝釋信是很費時間了,早飯只抓了個饅頭吃,再無其他。
只不過是她太天真,和謝釋信交涉時並不順利。因為凌雲軒中傳出了兩人的大吵聲。
「臣只是請謝王到田間,並不是真的耕種,難道這樣也不行嗎?」楚歌笑早就怒了,只因君臣有序所以才一直壓著沒有發作,「自古以來就是『得民心者方為王』戰亂時期還有機會籠絡民心,這是多麼……」
「本王乃是天承之主,何等尊貴之軀?屈尊下田,和兵農攪合在一起的折損威儀之事,本王做不來!」謝釋信態度很堅決,想讓他下田是不可能的。
「謝王,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必然會有一些不必要的犧牲。臣不多說了,望謝王三思。」
離開凌雲軒楚歌笑直接去了田裡,一路之上她苦水滿腹卻也莫可奈何。
謝釋信決定的事除了他自己誰也改變不了,即便是魯洲月也不能說服得了他。她做不來的事,魯洲月也做不來,一想到這裡,她心中不禁閃過一絲喜悅。
望望這田裡辛勞的將士們,她感覺這個世界還是能夠找到一絲慰藉的。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早晚有一天戰火會燒到這片土地上……
她又忍不住設想大戰之後,天承大業既成,國勢穩定,百姓安泰。到那時她要解甲歸田,隱居山林……
她自嘲地笑了笑:這個想法多麼不現實啊。任何一個將士在功成名就之後都可以榮歸故里,而她不能。她知自己的存在於謝釋信來說是威脅,只有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汗水再次浸濕她的衣衫,楚歌笑揮手拭汗,不覺間眼前恍惚,腳下一個踉蹌,生生栽倒在了田裡。
待她轉醒對上的卻是謝釋信鐵青的面孔。
「你是天承的國師,肩負國運,你應當清楚你的分內事是什麼!」
「我帶領將士們種田也是為了天承的國運,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
「你完全可以讓士兵種田,根本不勞你出手。」
「我……」
「好啊,你竟然還想頂嘴?」謝釋信青筋暴起,鷹眸怒睜。
他是看著她長大的,最是了解她。楚歌笑從來不認錯,但是她若敢反駁,那麼她一定認為不是自己的錯!幾欲出手都被自己強壓下來,他不斷告訴自己:她還有用,她還有用。
「好好反省吧,別讓本王失望。」
看著謝釋信遠去的背影,楚歌笑兩行苦淚順頰滑落。
在記憶中謝釋信對她只發過一次怒,加上這次是第二次。之所以上一次她沒有反駁是因為她也認為那件事的確是自己錯了。